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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6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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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古塔?东北边疆的一个边陲重镇,一个男人被充军到了那里,不死也剩半条命了,更何况拖着我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秦朗背起我继续向前走,鹅毛般的大雪密集地洒落大地,冻僵的人群前行的速度更加的缓慢,几个兵卒一商量,最后在一个小树林边让队伍停下休息。
巴虎用袖子替我拂去脸上的污迹,秦朗则怀抱着我,在我的手上呵气,不让我冻伤,可此时的我已经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没有感觉,感觉不到冷和身上的伤痛,只剩下那痛彻肺腑之后的心如死灰。本以为自己能够活蹦乱跳地见证胤禛登上帝位,能够为他生子,陪他走过漫漫人生。可我现在面对的却是与他强行分离,甚至连死在他身边都成了一种奢望,我们被混在这充军罪人的队伍之中,前方之路,生死迷茫,如果就秦朗和巴虎自己,完全能脱逃,我现在成了他们的累赘。
“你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听清了么……”或许我呆滞而茫然的眼神让秦朗担心了,一路上他一直不停地对我重复着这句话。殊不知我想的却是如何不成为他们的累赘。
风越刮越猛,大家都纷纷挤到一起互相取暖,感觉到身边似乎多了几个人,经过前次的事情,我对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陌生人都神经质地充满着警惕,我示意秦朗与他们保持距离,可他们却是越凑越近,一直把我们挤到了那几个围在一块儿喝酒取暖的兵卒视线之外。他们从怀中突然掏出短刃刺向我们,秦朗一把将我推入巴虎的怀里,自己挡住偷袭者。奇怪的是,那些兵卒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喝酒,其他人则赶紧将脑袋低缩着,也不往这里看。
我大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会是康熙吗,他在胤禛面前大发慈悲地没有处死我,却暗中遣人追杀我们。
秦朗有伤在身,不一会儿似有力不从心之势,亦伤势未愈的巴虎背着我往林子深处躲藏。于是,我俩逐渐离人群远去,我回头,只是依稀地见到秦朗晃动的人影。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大雪依旧漂扬,天色暗沉了下来。一对烧炭人夫妇救下了伤痕累累的我和巴虎。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稍作休息之后,我攀上一处高峰,用胤禛交给我的那管骨笛开始鸣吹,整整两天一夜,不眠不休,滴水未进,皇天不负有心人,夜幕降临时分,我终于等来了老骆……
老骆告诉我们,胤禛被康熙以商议祭祀为由留在宫内数日,就在我们遇袭当日,山庄内并无任何异常,只是附近多了许多形迹可疑的“过路人”。于是大家各自为政,先行回避。那三个忍者两死一伤,逃匿之后不知所踪。据影子说,康熙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我是太子的人,奉命挑起其他皇子之间的争端,没有灭我耿氏九族已是仁慈开恩。京城是万万回不得了,只待日后再想办法。
而当日在去往宁古塔的路上,那些杀手中除了被秦朗击毙两人,其余两个受伤之后被兵卒给“平乱”杀死了,只知道至少不是康熙所示。老骆也没有找到秦朗,循着笛声找到了我。本想让老骆带着巴虎回去治伤,却被告知巴虎自失踪当日起被当作外出公干,失足跌落山崖摔死,被当作已死之人。
稍作休整一晚,我和巴虎便被安排上行辽东,从水路出发,辗转几番之后,本欲过南岭至昆明,刚在福建下船,我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伤病并发,暴瘦咳血,雪上加霜的是,我当时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经过这么要命折腾,孩子没了。而这一病便是整整七个月。
胤禛知道后,不顾众人反对,意欲下福建寻我。可是康熙只道我在宁古塔,稍不谨慎便前功尽弃。我偷偷带着已改名为小七的巴虎和老骆留下的银票,改名换姓,隐匿于扬州,虽然扬州貌似最容易暴露,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我在扬州盘下了一间茶舍作为栖身之地。与拓勇再次相逢颇有戏剧性,他当时喝了酒,带着一帮小弟兄在我店里喝茶,完了还不想付钱,与小七动了手,直到我骂出那句“不给钱就把你丢江里喂鱼!”他不可置信地抓着我左盯右看,终是认出了我。我不敢告诉他太多,只说是犯了龙颜被逐,为了不累及家人,隐匿于市。再后来扬州知府任了新老爷,又遇到了阿济格。好歹也算是官府有亲,手里有钱,在扬州有了立足之地……
我在扬州的日子,操心的事不多,也许是店的风水好,再加上在我店里干活的伙计个个勤劳能干,我这个老板反而像个吃闲饭的。这些伙计都是我在外面捡回来的,扬州山好水美物产丰富,除了官府之外,那些传说中的江湖侠客亦频频出现在苏扬二州,三天两头的江湖选秀,隔三差五来个帮派火拼,那些所谓的豪气干云的义士怪侠,其实也不过都是妈生的,并非个个都像孙大圣那么集天地之灵气所孕育,拜师之后会七十二变,怎么折腾都死不了的小强命。他们一刀砍下去照样血肉横飞,毒剂蒙汗药那是一药一个倒。几乎天天在我们这客栈一条街上都能看到几个衰仔被踢到大街上,捧腹吐血,那叫一个可怜……
那个乌汗就是我的战利品,当时他那叫一个英俊潇洒的背剑客,戴个黑纱斗笠遮面,在我店里连吃带喝,外加泡澡擦背,就差没送个花娘让他夜夜风流快活嘿咻不停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据我后来逼问他,他说是追他师妹去了,结果差点被师妹那位阿那达的梅花神掌的掌门人给霹挂了,谁让他招惹有夫之妇,他步履蹒跚地回到我的店里,不但把店里的大门给撞烂了,还替他付了一个月的医药费。从那之后,他留在我的店里蓄起了胡子替我蒸包子,除了和不能说话的小七最亲,只卖我一个人的账。其他人一概不鸟!
从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小七经常从外面捡回血淋淋或半死不活的人,治好伤后就“赖”在我店里当伙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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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楼下传来桌椅倒地和茶杯碎裂的吵闹声,将宿醉的我闹醒,我愤恨地掀开被子,穿上鞋,披上紫红色双鱼戏水图案的锦袍,将长发随意地挽起,插上一支红玉簪。拎起我的玉兰花图案小茶盏,行至三楼扶梯处往楼下看,似乎是一男一女纠缠着在大堂里厮打着,男人一巴掌一巴掌披头盖脸地往女的身上打,女人边哭边躲。伙计们却呆呆地站在旁边没有把他们丢出去。
看到此情景,我的火就腾的一下涌上头,欺负女人的男人都该当太监。于是提起裙摆下楼,火气之大,木制楼梯被我踩得“咚咚”响,到了二楼见男人还没住手,气得将小茶盏朝地上一砸,“都给我住手,别打了!”伙计们见我下楼,纷纷拢到楼梯处,我见了就更生气了,“你们都是死的啊?任着这俩赖汉泼妇砸我店里的东西,这俩东西哪来的?赶紧给我先劝开,砸坏了东西我找谁去?你们赔啊?”几个伙计如梦初醒般上前将二人分开。伙计头萧山低声向我叙述事情的缘由,这个妇人是厨房洗碗的仆妇,男人是她的丈夫,天天死赌烂赌,一没钱了就来找老婆来店里支银俸,没钱支就打。萧山当初也是看她可怜,而且人老实肯干,才允许她一借再借,今天她丈夫又来,妇人终于忍无可忍,与他厮打。
我紧皱眉头,冷冷地扫过那个又脏又臭的男人,正想让人把他先丢到大门外面去,却冷不丁地发现这人有些面熟,想了半天却不记得在哪见过他,于是问萧山这俩夫妻的名字,得到答案之后,我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让萧山支了十两银子打发走那个男人,让妇人回厨房继续干活,我歪着头,突然瞥到地上的瓷器碎片,哀叫了一声,捶胸顿足地蹲在地上拣起碎片,“唉呀,我的心肝宝贝小茶盏啊,那个洋教士送我的正宗英国瓷器啊……”
身后的众伙计齐刷刷整齐分工,有的将我架到楼上去,边走边劝,“老板,没事的,让小七去找那个洋教士再送你一个不就行了,别难过了啊,身体要紧……”
我扭头见到有人打起地上的碎片,继续哀号:“这可是舶来品,进口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