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七仔冬冬

4、（四）

　　一路往西，走了不过半里路，是个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清幽雅致。
　　守门的老仆替张副官掌了灯：“少爷今儿回的，比往常晚些啊。”
　　“嗯。”他温声答，又说：“去把医药箱拿到我书房。”

　　他把我放到桌上，取了镊子，一颗颗挑了那满身的苍耳果实，老子一身轻松，忍不住打了个滚，又趴下了。
　　张副官戳了戳老子的屁股：“小狐仙，你且回山里去吧，咱们佛爷的主意，你就别打了，他可是长沙城的天，容不得你胡闹的。”
　　老子才不是胡闹呢，老子可等了足足两百年，你们叫老子回去老子就回去，简直奶奶个熊好伐！
　　我又想起张副官月色下的神情，这人，大抵心肠是比那张大佛爷要软些的吧。

　　化成了人形，我规规矩矩地坐在他书桌前，轻声道：“夜深露重，你们打了我屁股一枪，又让我心灰意冷的回去，可当真忍心。”见他眼色动了动，我又柔柔道了句：“我也想看看，张大佛爷的长沙城，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我来了这些时日，还没有仔细瞧过呢。”
　　张副官这回倒是神情亮了亮，也端正了身板：“佛爷的长沙城，那必然是极好的，咱们佛爷可是个一心为百姓的好官！”
　　末了他清了清喉咙，指着窗边的小榻说：“你今天……就睡那儿吧。”，待我在那榻上坐下他又赶忙补了句：“哎哎，你变回去，变回去，要不明天一早，吓着我家里的老仆了。”
　　往我毛茸茸的小身板上丢了条小毯子，张副官打着哈欠出去，掩了书房的门。
　　老子就说过的嘛，老子的赌运，很好的。

　　他板正的身影被关在门外，老子卧在榻上，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月光如雪洒在小毯子上，这便是我在长沙城的，一席之地了。
　　老子却突然觉得，好像要失眠……

　　张副官平时倒是挺忙的，早出晚归，忙得好似忘了要赶老子回山里这桩事儿。
　　我每天都出去玩儿，长沙城可真热闹啊，虽在乱世，人却鲜活，好吃的东西也多。就是买东西吃的时候，老容易撞见尹新月，幸亏老子机灵，溜得快。结果到了正月里街上挂元宵花灯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她丢了手里的糖葫芦就追老子，光天化日的老子又不能变成一道烟，跑了三条街才甩脱这大小姐。
　　这大小姐倒好，叫了张府的一队亲兵一条巷一条巷地逛，还堵在老子最爱的坡子街口，害老子没吃着臭豆腐！
　　连滚带爬地，溜回张副官的小院儿。累死老子了。

　　待晚上张副官回来的时候，听他噔噔噔重着踩楼梯的声音，老子就知道不妙。赶忙藏进小毯子里装睡，被他一把拎着尾巴提溜起来。老子扭不脱，捏诀化了人形，坐在那榻上瞪他。
　　他被我气笑了：“小祖宗，你招惹谁不好，要去招惹小夫人。要是让佛爷知道我把你藏在家里，我连自己都保不了了，别说是你！”
　　“老子又不是傻子，老子只不过想吃臭豆腐，怎么……怎么知道这也能撞上……”
　　他将伸出手指来戳我脑袋，书房有人敲门，是那老仆，我忙化回了个毛球状，一动不动伏在榻上。
　　老仆手里端着的，可不就是老子朝思暮想的臭豆腐！
　　“少爷，佛爷府里的小夫人差人送了这个来，说是让您请咱们府上那位客人吃完了，好送客人走。少爷，咱们府上要来客吗？要准备些什么？”
　　张副官一把夺了那碗：“没有没有，夫人听岔了，你去回个话，就说……就说属下知道了。这臭豆腐……我吃。”
　　关上门他把那臭豆腐重重搁在我眼前，叹了口气：“快吃，快走，趁着小夫人还没改变心意要把你揭了。”
　　奶奶个熊，吃就吃。

　　走？老子才不走，老子身无长物，最大的优点，不就是不要脸么？
　　他要赶我，我就上了房顶窜出去，藏进街巷里。夜深人静了，再跳进窗子里回来睡觉。
　　有本事，你别给老子留窗户缝儿啊。

　　过了些时日，正是初春发新芽的时候，老子春困得紧，恨不得一天窝在那小榻上睡七八个时辰，没留神，让张副官提溜了个正着。
　　“别躲了，我有话同你说。”他今儿挺正经，我竟也不敢扭了。
　　“我要随佛爷出去几日，你还是赶紧回山里去吧，这里没人护着你。”
　　这张副官真不愧是张大佛爷的左膀右臂啊，一有事儿就赶小姑娘回家的本事一等一。
　　唉好好，老子不是小姑娘。

　　“你们要去哪儿？”老子对他笑得甚甜，嘴都酸了。这小张副官却不答我，板着脸严肃得很，半晌又支支吾吾开口：“自然是与长沙百姓有利的事儿，你就别多管了。”
　　你不说，老子还不会算嘛？

　　他们抽了一队精锐的亲兵，往长沙城南方向走了两日，老子掐指算了算，原来是寻了处古墓，下去了。
　　最近外边的战事吃紧，这长沙城的防卫也是越加越重，想来，怕是军饷有困难了。
　　我随师君修的是天道，这地下的事，老子管不得。
　　等吧。

　　又等了三日，老子正午睡呢，耳朵忽然动了动，我心里一悸，鬼使神差地朝东边走了半里路。张大佛爷府外兵守一如既往地稳着，待我捏了隐身诀潜进去，这府里坐着镇的，却不是尹新月，竟是那解九爷，老管家与小葵一脸焦灼，垂手候在边上。
　　老子三两句就听明白了端倪：尹新月晨间出去遛弯儿，到晌午也没回府，跟着的守卫二人，竟也不见踪影。老管家不愧是张大佛爷的人，封了园子，立马请了九爷来。
　　呵呵，佛不镇山，妖孽作祟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