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蛇精病秃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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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白雾蒸腾，浴缸里的水就要满了。
我垂眼，抽出抚在我肩颈处的毛巾，并且成功避开了握着毛巾的手，“黑主，你出去，我自己来就好。”
面前的这个人太会勾起别人的软弱，可泪水和依赖都是不被需要的东西。
我要走的路曲折而冰冷，沿道荆棘丛生，路上没有玩偶和粉红色小裙子，取而代之的是吸血鬼的獠牙与利爪，即使行到尽头也只有一片被鲜血浸润的茫茫沙海。
真可怕……
我咬紧牙关，对着黑主优姬再次重复：“你出去，我一个人就可以。”
那路道阻且长，不见佳人，没有漫画书美少女和水果糖，就连风吹过都是仇恨的刃。我并不是害怕战斗，杀戮也好孤独也好，我一点都不怕，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可是你看起来——”黑主优姬抬头，我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绝不友善，以至于她瑟缩了一下，迟疑着咽下了自己本想要说的话。
“好吧……对了，换洗的衣服放在洗手台上，都是新的，水龙头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注意不要烫到了，沐浴露洗发水和护发素就在浴缸边，想泡泡浴的话第一个抽屉里有泡泡浴盐，草莓味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然后吹风机在第二个抽屉里，洗完头一定要把头发吹干，还有……”
“啰嗦死了！”我黑着脸，忍无可忍地上前两步打开门，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滚。
“那……那我走了？”她挪步到门边，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在我用力关上门的前一刻蹦起来大声叮嘱，“零乃，记得一定要把头发吹干啊！”
“……”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如此啰嗦的少女？
我脱掉衣裤把自己丢进浴缸里，热水瞬间覆上身体，全身的毛孔缓缓舒展开来，在这样的安适惬意之中，我歪头看向洗手台上的睡衣。
那是一件浅蓝色的睡裙，被叠得整整齐齐。露在最面上的是领子，米白色的方形领口带着褶皱小花边，层层叠叠地蔓延下来，一直到接近胸口下的地方，从两边各自垂下一根绳子，在中间系成蝴蝶结。
还挺好看的。
我收回视线，天花板上的浴霸灯照得人眼睛生疼。
没想到黑主优姬这种啰嗦得活似更年期提前了四十年的人也会有如此可爱的萌系审美，世界真奇妙。
洗完澡后换上睡衣，我依着黑主优姬的话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黏了水蒸气，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里头映出的人影。
我倾身擦了擦镜面，镜子的某一小块被拨开云雾。
吹风机呼啦啦地吐着暖风，我把它放在洗手台上，被开到最大档的吹风机带着轻微的震动，洗手台反复与它碰撞，大理石与塑料外壳发出持续不停的嗡嗡声。
我紧盯着那片被擦去水雾的镜面，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打湿后再被吹干的刘海恢复了原样，之前整整齐齐的齐刘海从漩涡处分开成两半，中间还带了点向外翻的小卷。
丑死了。
我垂下眼睛，满室雾气慢慢席卷镜面。
什么独当一面，什么一个人就可以，还想着日天日地强无敌呢……真可笑，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了家人连头发都不会打理。
所以说羁绊真是引人堕落的东西，一旦产生就难以剔除，你依恋它倚靠它，在它离开之后茫然无措，你无法承受失去它的世界，可它从不肯为你多停留一刻。
它总是走得那样突兀，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前世也好今生也好，我的羁绊在须臾之间便烟消云散了。
如果终究要离我而去，当初何必那样执着地靠近我？如果执意要抓住我，又为什么要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丢下我？
我知道那是无可奈何，大丫的光环也好、绯樱闲的利爪也罢，一切的一切都非他们所愿，可是……
既然他们没有保护羁绊的力量，又何必要拥抱我呢。
吹风机不知疲倦，倒在洗手台上呼啸震颤，我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克制的暴戾之气，它以心脏为起始，跟着血液的流动窜入四肢百骸，这股暴戾之气让我紧握吹风机手柄，也让我把它高举过头顶，更让我用尽全身力气——
我将它狠狠摔到地上。
链接着插头的电线被这股力拽了下来，地面与塑料外壳相撞发出的巨大碰撞声，与此同时，吹风机终于再也吐不出热风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把那股暴戾之气发泄出来原来可以这样畅快，可紧接着，我又发现它竟然是支撑着我的最大力量，现在它从吹风机破裂的外壳里溜走了，于是我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空虚、疲惫，除了那条荆棘遍布的复仇之路，我一无所有。
“那个……发生什么事了么？”
细细软软的童声从身后传来，是黑主优姬。
她当然是被那声巨响吸引而来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她是如何被吓了一跳，然后满心担忧，冲动之下肯定什么都没想就跑到了浴室门口，不过这时她必定会停下来，尖着耳朵听浴室里的动静，最后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如果说我曾经对“水冰雪”在信件描述的东西并不全信的话，在真正见到这个人以后，很多问题迎刃而解。
“五岁那年遇见的暴徒”八成是level E，而“枢哥哥”，这大概是某个年轻的吸血鬼猎人。
至于失忆……在遭受到超过自身承受限度的惊吓之后，人类很容易引起创伤后应激障碍，更何况她那时才五岁，这并非难以解释的事。
所以她在信件中展示的自己是真实的，她单纯、冲动、婆婆妈妈，虽然总是为别人着想看似善解人意，但依旧非常蠢笨。
这个女孩太好懂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哪怕我之前不认识她也可以看穿她的心思，更何况我曾经把她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我是说曾经，或者——如果她没有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而是依旧存在于信封与文字的彼端，住在那个在我的人生中查无此地的黑主学园里。如果那样的话，她依旧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水冰雪”成为了光芒万丈的神明，她不再是我所需要的路人甲了。
镜面在不久前才被擦去水雾，但浴室蒸汽腾腾，它不得不再次朦胧起来，我抬手把水雾抹开，细细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刘海。
我想把它弄顺一点，以此来证明我还没有那么无能。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黑主优姬走到我旁边蹲下，把被摔到地上的吹风机和几块裂开的塑料碎片捡了起来。
我没有搭理她，认真地整理刘海，直到听到一个压着颤音的喘息。
“零乃你、你在干什么啊！？”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已经扑上来拉开了我的手。
在……干什么？
我有些茫然，偏头看自己被扯到一边的手，那手在雾气里浸久了，此时也是湿濡的。刚才被我拔下来的头发一簇簇聚在一起，黏在掌心和指头上。
银白色的，在灯光下透着月亮般的光华。
可惜了，发质还挺好的。我长叹一声。
但是没办法嘛，我怎么也没法整理好我的刘海，只好把它们拔下来了。
或许出于惊恐，黑主优姬拉扯我的力道很大，连手腕皮肤都被她抓得发红，但我并没有生气，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能这么心平气和。
我现在都很状况大概有些不正常，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毕竟一般不想要刘海了的人只会把它剪掉或者夹起来，我现在的做法肯定很非一般。
但是、但是没有人知道，那种头发一小揪一小揪被拔下来带来的痛感，以及那难看的刘海一簇簇掉落在手心里的样子——这种感觉太舒畅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像是一切令人讨厌的东西都跟着发丝一起被揪了出来一样，我忍不住沉迷其间。
人一旦舒畅起来态度自然也就变好了，我扬起唇对优姬笑了笑，令人沮丧的是她竟然下意识松开了我的手，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我好脾气地没有怪她，顺势收回手，一边继续对着镜子拔头发，一边耐心地对她解释起来：“我刘海的位置有个发旋，它很丑，我要把它们拔下来。”
我顿了顿，重复道：“非常丑。”
太丑太丑了。
我瞪大眼睛紧盯镜子里的人。
她太丑了，就是这个丑逼，爱她的人会痛苦，保护她的人会死去，甚至……甚至前世那个世界会崩塌说不定也正是因为她诶！就是因为她太丑了，上天看不过眼，所以才派遣神明毁掉了有她的那个世界。
而我，我想想啊……对！我说过的，有碍市容者，杀无赦——
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我感到一阵豁然开朗，快意如浪涛般奔涌，注入血脉、浸透灵魂。
镜子里的那个人随之露出了一个笑容。
又快乐、又丑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蛇精病秃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