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意[修真]》易桃

4、第四章 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乐声和舞声也都暂停了下来。

　　洛季换了身浅紫色的长袍，正襟危坐，仅从他的姿态神情，青争便已明白这贵客之“贵”。

　　“禀圣使，这是我家长女。”

　　白胡子听到洛季的回答，随意地搭了下眼，没有更多的动作。

　　“风筝，还不快来拜见圣使大人，筑基期修士可不容易见到。”洛季向青争摆手，让她上前来。
　　他看出这个圣使不喜青争，但他也没想过要让青争合他的眼，这只不过是在提醒青争行必要的礼节。

　　青争裹着头巾，笨拙地上前。
　　她很是激动，刚刚她听得一清二楚，这个白胡子是个“筑基期修士”。
　　她知道的，铁牛给她讲过，仙师修炼是分等级的，普通人若是能够筑基，那便是光宗耀祖之事，可筑基之难，却是万中无一，常人便是达到炼气期，也是千难万难。

　　“青争见过仙师大人。”青争顶着歪扭的头巾，向白胡子恭敬地行礼，“敢问不久前我听到的钟声和吟唱，是否是您？”

　　白胡子将拂尘换了个手，持着，搭眼看她。
　　“不错，是我。”他的眼里显露出不悦，看向洛季，“你这女儿倒是有勇气，能这样问我，还能听得懂我为圣子开路所施的法术，不简单啊。”

　　洛季早就一直在向青争使眼色，怎奈青争一直不理，只做没看到。

　　“风筝，还不退下！圣使大人岂是你能冒犯的？”
　　洛季自幼修习法术，如今年近半百，方有些隐隐触到炼气期的门槛，面对一个筑基期修士，他可是半点都不敢忤逆。

　　青争却只做没听到，她不理会白胡子的轻蔑奚落，也不理会洛季的呵斥咆哮，她的眼底只闪着希望的光，像锐利的尖刺一样，只要刺出，就要一刺到底。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也可能是她今生唯一的机会，她继续开口，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

　　“圣使大人，这世上有能让女子学习的法术吗？有女仙师吗？”

　　不等白胡子反应，洛季却是先厉声喝道：“还不快将大小姐带下去！你们这群下人是干什么吃的？”

　　于是，便有人上来拉拽青争的胳膊。

　　但青争眼里的光不见丝毫减弱，她死死地盯着白胡子，更盯着白胡子的胡子，等着他的回答。

　　不知是被青争的目光触动，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白胡子突然大笑起来。
　　这一声笑，中气十足，暗含着筑基期修士的威压，使得整个复华厅都瞬间安静下来。

　　“小丫头，好问题啊小丫头。”白胡子捋了捋他的胡子，“宛城果然不一般。”
　　“好，既然你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我便告诉你，让你彻底死了心。
　　“这世上，没有女人能学的法术。
　　“什么女仙师女修士，都是男人们无聊编的话本故事。
　　“你们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附庸，生来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这是世间的真理。
　　“你若不接受，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如果说，青争看到收藏的叶子被烧毁的时候，内心里还有一份暗暗地坚定，那么现在，这一份暗暗地坚定也破碎掉了。
　　她仿佛听见了天光碎裂的声音，又仿佛瞬间就被置身黑暗。
　　她想要喊叫，可黑暗封住了她的口唇，她想要挣扎，可黑暗禁锢了她的百骸，她只能哭泣，却连流泪的力气也似乎被抽了个干净。

　　夜色已然降临，青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架出宴会厅的，也不知道张牙舞爪的樱桃在跟她说什么。
　　她只感到呼吸的风有些凉，头顶湿漉漉地也有些凉。
　　原来不知何时，已然下起了小雨，刮起了风。
　　她站在廊下，或许有段时间了，身上，包括绷带，都被淋湿了不少。

　　樱桃陪她一起站在廊下，轻轻摇着她：“小姐，这雨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停，我去求求老爷，别让您再罚站了。”

　　“不用。”青争心里一晒，原来她站在这里是被“罚”吗？她嘶哑着嗓子，用露在绷带外的那只眼看樱桃，“你也走吧，不用陪我。”

　　樱桃的大眼睛像是一面镜子，青争在那里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头巾散落着，头发湿答答地贴在头上，没有绷带遮挡的眼睛里满布血丝，她满眼满脸全是绝望。

　　“大，大小姐。”樱桃被她的绝望吓到，哆嗦了一下便立刻掩饰住自己的恐惧，“我，我去准备热水，一会儿您肯定能用到。”

　　青争得了清静，听着回廊那边传来断续的歌舞声，忽然便觉得这雨下得挺好。
　　“这雨，挺好。”她自言自语。

　　混合了雨水的绷带有些黏滞，青争抬手去解。只是脸肿地脱了相而已，她现在已经这样绝望，难道还在意这些？
　　费了铁牛很大力气绑好的绷带，就这样被她三下五除二扯了下来，扔到地上的水坑里，溅落一地泥水。

　　然后，她便突然感到，有一双水淋淋的手，从她耳后伸了过来，捂住她的口鼻，在她来不及发出声音的时候，将她整个拖走了。

　　*

　　豆大的灯光在桌上亮着，青争发现，眨眼的功夫，她就被带到了不同的地方，水淋淋的手在身后松开她，让她得以呼吸。
　　这里阴暗潮湿，弥漫着泥土和木材的气息，青争估计，这是哪里的柴房或地下室。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嘿，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那人凑近光源，露出了斗篷下的相貌。

　　青争一怔，这人，竟是洛宗睿。

　　“是你？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别这么见外嘛。”洛宗睿移开桌子上的灯光，伸手凑近青争的脸颊，“我的好姐姐，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是我专门享用女人的地方，欢迎你今晚成为我的人。”

　　“你疯了吗？”青争想起洛季白天里说过的话，“我可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你这样对我，不怕父亲责罚？”

　　“责罚？”洛宗睿笑，“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你真以为你跟你娘在我们眼里就那么重要？你娘，只不过是生不出儿子的残次品，而你，只是工具。我要了你，没人敢说什么的，就连你，也不能。”

　　“你脑子有病！”

　　“？”洛宗睿说，“你不信？没关系，我带你去看。这是隐身衣和瞬移法宝，没人能看到我们，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事情的真相。我看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还会不会觉得爬我的床是亏待了你。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如便宜一下哥。”

　　那双水淋淋的大手又将她抓了起来，一个呼啸的瞬间，他们便到了另外的地方。
　　案明几净，果盘丰盛，这是李氏的房间。
　　洛莉莉和李氏刚从宴会上回来，遣退下人们，一边走一边娇笑地谈论着。
　　青争听了片刻，只觉心惊发凉。

　　洛莉莉说：“娘，我们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果然如传闻所说，那端王的小儿子前后娶过十余次妻，嫁过去的女子都是过门不到半年就死了，尸体上都满是青紫的伤痕——想想就可怕。”

　　李阿莲握住洛莉莉柔若无骨的手：“我的乖囡，身为女子，活在这世上，虽然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但为娘绝对会为你谋一个好人家。”

　　“是啊，娘，幸好您多留了一手，不然这要真嫁过去，说不定我早早就会没命。”

　　“你娘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该是我的，我绝对不放手。不该是我的，我绝对不要。”李阿莲眸光闪动，“这端王府的提亲来的冒失，又路途遥远，就算是过去做妾，对我们一个小小的城主府来说，也太高攀了。”
　　“我就猜测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愿为人知道的原因。”

　　洛莉莉叹了口气：“那种火坑就留给她去跳吧。只是，我真是不愿意在家里见到她们，跟她们站在一起，呼吸都会变不顺畅。”

　　“诶哟，可怜我的宝贝了。”李阿莲刮了下洛莉莉的鼻尖，“再忍忍，等那小蹄子嫁出去就好了，就这几天。乖，再陪她们演几天。”

　　“哼——”洛莉莉似乎不太高兴，忽的想起什么，“对了，娘，我看那婚书上的名字是我的，让她嫁过去，王府要是发现我们骗了他们，岂不是要降罪？”

　　“放心吧，发现不了。”李阿莲说，“实在不行，她也是你爹的女儿，反正是两家联姻，他们才不会在意娶的是哪个女儿。”

　　“还是娘想得周到。”

　　“那当然，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不随便从你的婢女里挑一个替你？非要说服你爹配合咱们演这一场戏？将那两个碍眼家伙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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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后来又说了什么，青争已经不在意了。
　　她站在那里，缩在洛宗睿的隐形衣里，只觉沁骨的寒自足底升起，沿着她的脊梁骨，一直升到头顶。
　　虚伪的温暖总有被戳穿的一刻，可再虚伪的温暖，那也是“温暖”啊！
　　而她现在，连这样的温暖，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