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梦里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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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儿，想不起你爹娘也无妨，可是你要记住，你身上留着宁国的血，光复宁国，你责无旁贷。”
“是，姑母，我记下了。”
隐约间，叶筠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曾经在叶家自己与姑母的对话，恍恍惚惚，梦回旧年。
叶筠幼年，爹娘便惨死在卫国官员刀下，后又被鹤天离带走，收为义子。在宣德公主认回他之前，年仅四岁的叶筠跟着鹤天离藏身于月夜教，六岁与昔岸相识，朝昔相处的那四年，是他幼年回忆里最快活的日子。
昔岸记忆中的叶筠，少言寡语，也是事出有因。
在叶筠五岁那年，鹤天离重伤，他这时候是最闻不得某味药的，结果阴差阳错之下，昔岸的双胞胎姐姐关慕莹竟打翻了药瓶，害得鹤天离毒性相克，气绝而亡。
叶筠失去义父，到底是小儿心性，曾将关慕莹推下了水，不过还是大仇不得报，关慕莹终是被人救了。
自此后，叶筠的性子便更加冷淡。
那时候，他还没有遇上昔岸，成日看书弄药。而他与昔岸之所以相遇较晚，则是当时教主的手笔。
当年的教主月殇倾心苏冠玉，而苏冠玉却恋慕月殇的姐姐，只可惜月殇的姐姐却早早离世，只留了一双儿女—就是关慕莹和昔岸。为了他们，苏冠玉才甘愿留在月夜。
月殇先将昔岸藏住，让关慕莹拖住苏冠玉，后来因为鹤天离的死，便将关慕莹送给了一对夫妇，之后昔岸才被公诸于世。
昔岸被教主惯得无法无天，才五岁就心思歹毒，戏耍教众，人人敬而远之，后来因相貌清艳，手段狠辣，还得了别名—鬼公子。
昔岸在月夜是闲不住的，玩儿腻了，便想寻新的人，于是，他听说有人推了姐姐下水，就很好奇是谁这么有趣。于是，他对这个人，起了心思。
初次登门时，用毒蜘蛛吓唬叶筠，后来发现对方并不怕他，久而久之，便粘着叶筠，两人倒是形影不离了。他的改变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的。虽然，苏冠玉对他的悉心教导，也很重要，但是，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他就是怕了叶筠，怕被冷落，怕叶筠生气不理他。
鹤天离为了隐瞒叶筠的真实身份，便令他随自己姓，故而，叫鹤齐。
鹤齐独居鹤年阁，承袭鹤流宗主之位，自小聪颖过人，视物过目不忘。虽然跟着鹤天离不过短短两年功夫，却学会了许多药理。
鹤年阁藏书极多，鹤齐记忆超群，又领悟极快。所以，但凡教主所需的日常药物，及压制毒性的解药，他都能调得出。
他小小年纪便是宗主，又独得昔岸青睐，招来了许多人的妒忌。
昔岸生的好看，又是教主面前的红人，与他交好的还就偏偏是这么个沉默寡言，又看似呆呆笨笨的人。于是，月夜教内关于鹤齐的闲言碎语，数不胜数。
鹤齐被视为书呆子，可昔岸却不如此认为，所以他十分恼恨那些背后乱嚼舌根的人。鹤齐对于一些事反应迟钝，还没有觉察，昔岸就更加不忿。他百般护着鹤齐，甚至暗地威胁带头乱说话的人，若是鹤齐也在跟前，他便将人哄走，然后秋后算账。
日子久了，鹤齐又要定期给教主送药，多少还是听闻了些事，他不愿昔岸总是那样歹毒。
所以，他绝不能让昔岸变成曾经的自己。他还记得关慕莹掉下水惊恐的眼神，记得当时自己的慌乱，还有见死不救的扭曲想法，与最后关慕莹得救时，他心里一瞬间的踏实感。他被救赎了，所以他要救昔岸。
茫茫人海中，得一知己不易，却造化弄人。叶筠十岁出行，偶染风寒，高热不退，一夜之间便失去了所有记忆。游荡在街上无所适从，偶然撞见叶云惠，莫名其妙被带回去认祖归宗。他惶惶然然便背负了复国的重责，他的聪明才智成就了大业。
叶家也因此闻名于世，世人皆知这富甲一方的商贾家，竟有如此佳公子，不仅相貌堂堂，甚有才情，而且还能谋善断，推翻卫国。这如玉的叶家大少，更是闺中小姐们梦寐以求的情郎。不过，当年叶家大少爷身边，有位俏丽聪慧的丫头最是招人嫉妒，那便是叶筠的贴身丫鬟苏慕莹。
叶筠平日护着苏慕莹，对表妹都不曾如此上心。所以，苏慕莹始终都是叶云惠的眼中钉。
“怎么？今日又想来为那丫头求情？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个表妹！”叶云惠教训人的时候，眼神冷厉，压迫感极重。
叶筠半垂着眼，温温道：“姑母，慕莹的爹娘失踪，她只是回去一日，寻一寻家人，是我忘记告诉她今日要采办表妹生辰所需之物，绝非有意偏袒。”
“筠儿是有意不告诉她的吧。”叶云惠很是不满，可见叶筠决然的样子，又道：“罢了，扣她些银子吧，不过凝儿……”
“姑母放心，明日我便带表妹出门，定不会让表妹失望。”叶筠淡淡笑着，举止不失半分风雅，叶云惠纵是有气，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而关慕莹为何变为苏慕莹，她长大后与苏冠玉互生情愫的过往，叶筠都清清楚楚，他曾动摇过，可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少爷！你还真是喜欢看医书啊。”关慕莹莞尔笑开，端来了点心。
叶筠抬手支起下巴，自顾自地点头：“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最在意这个吧？”关慕莹眨眨眼，装作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
叶筠认真想了想：“你说的不错。”
“哈哈哈哈，少爷！这话要是给旁的姑娘听了去，谁还敢嫁你！只怕你会四处惹风流呐。”关慕莹乖巧地坐在叶筠身旁，为他倒了杯茶。
叶筠朗朗笑起来道：“和你弟弟才相认，你这就学会‘以下犯上’了？好大的胆子。”
关慕莹哼了一声：“对！不过，你和昔岸有仇？他好像不待见你啊，还说你怎么性子变成这样。”
“哦？”叶筠若有所思。
“我还以为他认得你呢，结果他说是听街上姑娘们说的，啧啧，我们家少爷啊，了不得。”
“昔岸，岸芷汀兰？”
“少爷好记性，不过是不是源自岸芷汀兰我便不知了。”关慕莹学着叶筠拿扇子的样子，将头偏了偏，竟是让叶筠看怔了。
叶筠身在梦中，思绪清晰，时而若旁观者，时而又是他自己。
他的梦，断断续续，时序混乱。有和关慕莹在十几岁时，偶遇相识的时候，一起看书的时候，还有她与家人失散被自己领回叶家的时候。
有一段梦境太长，他看见自己和昔岸各怀心思，都将指尖抵在唇边，互道：“不要说出来。”昔岸为了成全姐姐，打着各种心思，那双似狐狸般狡黠的眼睛，灵动又邪魅。
染恙的自己忽然恢复了记忆，想起关慕莹四岁害死义父的事，有些隔阂再也无法抹去。他成全关慕莹，叶家搬迁，蓄势待发攻打长安。
还有对昔岸的放不下，想方设法将昔岸留在自己身边，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事，反复重现。
这些年，睡不好的时候，这些真实的梦境便会将叶筠带入其中，险些梦魇不得清醒。
恍惚间，他听见姑母的声音：“筠儿，筠儿，快醒醒。”
忽的坐起，背后已经汗湿了一片。
宣德公主拍了拍叶筠的后背，无奈道：“这么些年，怎么还是这样，总是做了噩梦醒不来。还记得刚把你带回家的时候，夜里便听见你嘴里一直叫着谁的名字，唉。”
叶筠将被角给宣德公主腿上盖了一点，像是回到那十岁模样，呆呆道：“姑母当时也是这样拍我的背，我就醒了。”
宣德公主横了叶筠一眼：“当了皇帝，怎么还是没长大。”
叶筠摸摸鼻尖，转而弯了眼，眸底流淌着的温和，又是那清雅的佳公子了。
“腿还疼么？”宣德公主不咸不淡地问。
叶筠叹气：“我这罅凉宫的事，还是瞒不过姑母啊，昔岸怕惹你烦忧，还特吩咐他们不准惊动您呢。”
宣德公主面上一僵，又俯身将自己腿上的被角给叶筠塞好，叹声道：“我答应你的事，定会做到。今夜，只是忽然想来看一看你罢了。”
“姑母……”叶筠张了张口，内心终究是起了波澜。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先后两次罚你跪都是气话，如今你是皇帝了，这里也不是叶家。你贵为九五至尊，又何必……”宣德公主神色有些复杂，越来越看不透她这好侄儿了。
她有些恍惚，一晃眼，叶筠都长这么大了，就连耳后的胎记都大了些。宣德公主还记得叶筠小时候握笔认真的模样，打心底里，她当真挺喜欢这侄儿的，所以才会对叶筠更加严格，希望他早日成器。
宣德公主以前在叶家掌权惯了，叶筠敬她，而今依旧如此。她有时候一怒之下又会忘记是身在宫里，而不是叶家。叶筠竟然又不吭一声得忍下……
宣德公主实在看不透，叶筠到底是不是真心，还是为了其它。
“姑母将我养大，恩重如山。朝堂之事，是我有私心。不论如何，姑母还是姑母，我甘愿受罚。”叶筠说得郑重，宣德公主略微有些失神，又很快平静道：“夜深了，歇了吧。”
华衣拖曳，背影却生生有些萧瑟，叶筠望着宣德公主出去的方向，墨眸浸着些思绪，说不清道不明。
烛火轻轻晃动，叶筠收了目光：“还不下来，你打算一夜不睡？”
“咳咳……你姑母若是见着我，怕又得罚你。”昔岸飞身下来，拉扯了一下领口，挑了挑眉道：“我睡哪儿？”
“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梦里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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