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听秋雨》未央未艾

23、旧伤

　　22旧伤
　　庭院中，郭仁轩拦住欲进房的沫儿，“秋和，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和沫儿说”，“秋和，你先将如心姑娘带回房间吧”。
　　沫儿转过身正面对着他，“仁轩哥哥，请问你找我有何事？”，仁轩听着她轻轻的声音，盯着她清秀迷人的面容，“沫儿，你还是以前的样子，你的心还是那么的善良和美好”，
　　“仁轩哥哥，舒绢是位好姑娘，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祝福你们”，沫儿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他冷笑了几声，感觉孤独的空气包裹着全身的每个器官，心一直的下坠，“沫儿，我们之间何时变得如此陌生了。你看看我的这条右腿”，沫儿的眼睛落在他拄着拐杖的右腿上，“这是为你而废的一条腿，尽管过去日日夜夜的痛，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停不住的想着你”，
　　“仁轩哥哥，对不起”，她的头埋的很深。待她转身欲走时，郭仁轩伸手一拉，拥她入怀，紧紧的，沫儿显然是惊恐的，感觉到她的挣脱，“不要动，沫儿，就一次，就这一次”，清泪落在他的怀中。拐杖踏在地面上的清脆声，阵阵震着她的耳膜，忽的那人转过头，“有的事，已经被深深的烙在了内心，是永远都抹不去的，你和我，都一样”……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秋风带着浓重的凉意，将白雾吹散开。沫儿呆呆的坐在长长的走廊里，“在这想什么呢？”，抬起头来，是年书，他笑的就如同今日的冬日那么温暖，“年书，你来了”，
　　年书坐在她的对面，“沫儿，有什么事别总藏在心里，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你有什么心事，我怎会看不出来呢”。沫儿对他一笑，起身站起，望向远方，“其实没什么的，只是有点儿为如心姑娘伤心而已，一个女人的大好年华就这么被毁了”，
　　年书抚上她的肩，“放心吧，在这个世上，善恶终有报的”。远处见丫头急匆匆的跑来，“少夫人，宋先生，不好了，不好了，如心姑娘没了”，闻言，沫儿心里一颤，年书忙扶住她摇晃欲倒的身体，两人急忙的向房间跑去。
　　她依旧是一袭白紗的长裙，长发完全的铺洒在地板上，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嘴角洋溢着笑意。沫儿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身旁，触碰到女子冰冷的身体，她才真正的发觉这位坎坷的女子没了，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没了。
　　“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吗？为什么要这样？”。年书拿过桌上的信递给沫儿：少夫人，对不起，原谅如心没有遵守与你的约定，我的一生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一样。在这个世上，疼爱我的父母都已经离我而去，几个月前，我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十分感谢将军和你，在我危难的时候将我解救出来，惩罚了那些魔鬼，让我感受到了温暖。你对如心说，以后要为自己而活，去活出属于我的世界，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肮脏不堪的我。
　　沫儿拿着短短的一封信，“你的人生是被别人一步一步的摧毁掉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擦干眼泪，“你和秋和打理好如心姑娘的丧事”，身旁的丫头从没见过如此凄冷的少夫人，眼神闪烁着怒火。
　　“年书，我们走”。
　　军事处，周瑾瑜正和尚钧宇，向井等众人商议北平安定之事。“将军，近期关卡有大批的重箱货物上岸”，向井禀报，
　　他将手中的笔放下，“自从鸦片之事过后，关卡就一直不平静了，向井，你先将军事处的事情放下，亲自去关卡监管着”，
　　“是，将军”。
　　“我们不能让北平出了任何乱子！”，他许诺过，也曾暗暗发誓过，一定会守护着百姓，还天下一个太平。
　　军官匆匆来报，“将军，少夫人让宋先生去了监狱”。
　　严肃的英俊面庞，一抹微笑渐渐的晕开，“知道了，下去吧”，一旁的钧宇起身却被他制止住了，“钧宇，回来”，
　　钧宇倒是疑惑了起来，“将军，为何不让我去？”。
　　“三天前抓捕的那群无赖，依照军法，是无法动的他们的，就交给我们的少夫人吧”，钧宇明白了用意，更加佩服这个男人的睿智，“这群人作恶多端，害了几十个年轻的姑娘，放了他们，日后必会再次害人。如果是少夫人处置他们，既是替天行道，又不落人将军滥用私权的口实。可是，将军，要不要我派人亲自去看看”。
　　周瑾瑜回坐到座椅上，“放心吧，钧宇，不要忘记沫儿可是前清的格格”。
　　监狱里的人看见年书进来，忙迎上去，“宋先生！”。
　　“你们将抓捕的人带去大厅”，
　　“是”。
　　大厅前，沫儿面前摆着长长的案子，正品着休宁松萝，一身素装的坐在厅中央，只留了守门的两位士兵和秋和在旁。那名大汉死盯着她，没有一丝的害怕，“不知少夫人将我等带来此处，干什么？”，
　　“干什么？”她喝了一口茶，冷笑了一下，“如心姑娘死了”语气平和的震慑着人，
　　“那个贱人死了，关小民何事？”
　　她扔掉手中的茶杯，碎裂一地，“关你何事？一位正值大好年华的女子被你们这些人折磨至死，几十口人家因你们的私欲而家破人亡，几十个姑娘被你们活活的鞭打而死，关你们何事”，
　　一排军士提着枪围在了大厅门口，这群人显然有了害怕，连连求饶，“少夫人，饶命啊，小民知罪了”。
　　“我答应过如心，定要还给她一个公道，军法不能处置你们，但是我可以。”“来人，将他们带到海南，帮助修葺坝堤。”
　　“谢少夫人，谢少夫人……”。
　　此时，宋年书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沫儿，我以为你要”，
　　“杀了他们？冤冤相报何时了，杀了他们不如让他们重新做人，海南水灾泛滥，也算是弥补他们身上的罪恶吧”，
　　“你还是这么的善良”，沫儿的笑是苦的，年书怎会不明白，她也想杀了他们，可是她抵不过心中的那份善良。
　　年书示意退下秋和，“沫儿，我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强撑着，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吧”，
　　沫儿看着他，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是的，我一直都在撑着。当我看到他们鞭打着如心还有跟她一样的姑娘，就像看见我阿玛鞭下的额娘一样。那年我13岁，亲眼看着额娘就这样被阿玛活生生的打死。你知道吗？当时，我好恨自己，恨自己的胆怯，保护不了额娘，恨那些伤害女人的男人”。年书轻轻的拥她在怀中，她瘦小的身体在颤颤发抖，“都过去了，不要去想了，都过去了啊，沫儿”。
　　夕阳落下，漫天铺满了晚霞，绯红一片。大夫在细细的向瑾瑜说着，“少夫人思虑过重，忧思堵心，才导致吐血，将军请放心，并无大碍”，
　　“怎能放心呢，大夫，你确定沫儿没事吗？”周瑾瑜没有放过大夫的意味，眉头紧锁，听到她吐血的消息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匆匆的赶了回来，“瑾瑜”，床上的她在唤他，“沫儿”，“你不要担心，大夫都说我没事的”，看着白纸一般的脸色，挤出笑容，“好，我不担心，你好好休息，我在这儿陪着你”。床上的粉红挂帐里那娇小的人儿已经睡去，流苏垂在半边。
　　走廊尽头，年书将事情的过程告之他，“沫儿还是放了他们，以德报怨地对待了这些人”，年书感慨，“都怪我，只想着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处理就好了，却忽略了她的身体”，“瑾瑜，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沫儿的额娘就是活生生的被顾王爷打死的。这件事情使她记起了当年痛苦的一幕。13岁的年纪，亲眼目睹了自己的阿玛将额娘打死，任谁也承受不住的”。
　　周瑾瑜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男人并肩看着满天的绯红，他们却无意欣赏这美景，心里满满的是不远处西厢房里的那个女人。
　　几日过后，雪微微扬扬的飘起，稀稀疏疏的飘舞着，整个将军府仿若进入了无声的世界。秋和撑着伞陪着沫儿走在庭院中，“又下雪了，大地马上又会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了”，
　　“格格，外面冷，我进屋去给你拿件披风”，她点点头，接过伞向前走着。
　　身体毕竟还未完全好，待到转过身，人已经落在了熟悉的怀里，“瑾瑜”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晕开，“大夫不是说，没有大碍的，怎么脸色还是这么不好”，
　　“我没事，身体好着呢”，看着他紧锁的眉，自从她生病后，他的眉头就再也没有舒展过，用手拂过紧锁的双眉，“瑾瑜，不要皱眉，我不希望瑾瑜不开心”，
　　“好，我不皱眉，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去做，沫儿，你看，我没有皱眉”他展开笑容，手滑过他俊秀的脸庞。
　　秋和抱着披风赶来，“给我吧”，他接过为她披上，“天气这么冷，回房吧”，
　　沫儿握住他的手，“下雪了，好美，我想看”，“好，我陪着你，无论你想看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两人携手漫步在庭院中，伞下的女人娇小的靠在一袭军装的男人的怀中，雪飘扬着，片片落下，宁静了的繁华，满眼望去，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