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生抱柱·爱若有他生》踏谣娘

7、凄凄命中定

　　风雨交加的雨夜。
　　电闪雷鸣，仿佛天地要破裂一般。

　　尾生点起一根灯烛，把衣服一件一件收拾好，辛枳与他约好，三日后会在梁桥边相会，一同离开这里。

　　他铺好床，正要熄灯入睡，却听到门口铛铛传来声音，想来是风吹栅栏，他正欲躺下，却始终心里不踏实，雷声轰鸣，很快把所有声音掩盖，他披了衣服，撑上油伞，雷电把院子照的极亮，他看见，门口那里，一个女子倒在雨水里。

　　尾生一惊，匆忙到了门口，女子已经昏倒在地，身上泥水雨水血水，这竟是，戚余！

　　“阿余，你怎么……”他连忙把她抱起来进了屋子。戚余朦胧半醒，“尾生……尾……”

　　她想要抓住他，手上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直直地滑下去。

　　尾生把她抱到床上，她的额头滚烫，神志不清，拉来衣袖，上头伤痕累累，经过雨水的浸泡红肿起来。

　　他连忙请了邻居张婆婆，为戚余换了干净衣服，张婆婆叹气道：“可怜的孩子，几日不见怎生成了这样？只怕熬不过去了。”

　　尾生生了碳火，又急急忙忙到了厨房，匆忙把药草捣碎熬了给戚余喂了，戚余断断续续喝了不少，只是身体依旧冰凉，半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阿余，你醒来，你醒来好不好？

　　他又去煮姜糖水，又去煮草药，一夜里想尽办法救戚余，屋外冷风瑟瑟，电闪雷鸣，待风雨渐渐小了，戚余缓缓睁开眼，只看到一个哭的泪流满面的男子紧紧握着她的手。

　　“尾生……”戚余气息微弱：“真好，我还能见到你，尾生……”

　　尾生用手贴着她的额头，总算恢复了温度，只是她太过虚弱，为何短短几日，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怎的就命不久矣？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只后悔自己不曾保护好她。可他听了戚余的话，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戚余依旧虚弱，待午后神色微微好转，才向尾生吐露一切。

　　“辛枳，是我的姐姐……”

　　她与辛枳，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妹。只因她生于二月，从不受父母宠爱。她本该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长大，皆因三个月前一次春游，大夫狐横前来求亲，父母自然舍不得阿姐，便把她献给年纪大到可以做自己爷爷的下大夫。

　　她偷偷溜出来，不过是想着在出嫁前能够享受一下自己的人生，就算日后做了小妾，也有些事情可以回忆。

　　可她偏偏，遇着了尾生。
　　又偏偏，她把他认做良人。

　　被辛枳抓回去，她心如死灰，被困在阁楼待嫁。两天前辛枳回来，声声质问她为何勾引尾生，是不是嫉妒她的幸福？

　　她闭目不言，脑海里满是尾生温柔的面庞。辛枳气急，她娇生惯养，从来见不得别人忤逆她，便冷声吩咐道：“给我打她，打到她说话为止！”

　　戚余依旧没有睁开眼，婢女们犹豫着不敢动手，其中一个婢女道：“小姐，戚余小姐是要嫁人了，若是身上有伤，只怕……”

　　“那就不动声色地折磨她！”辛枳冷笑，“妹妹，看你能硬到几时！”

　　她缓缓拿出一柄短刀来，扯开戚余的衣袖，恶狠狠地刺下去，鲜血顺着刀喷薄而出，“狐横大夫老眼昏花，大概也瞧不见这些伤，况且，明明是新娘不想嫁人闹脾气自己伤害自己所致！”

　　戚余缓缓睁开眼，她终于明白自己的阿姐究竟有多恶毒，从头到尾，她根本不曾把她当妹妹看待。

　　她猛的站起来，狠狠向辛枳甩了个响亮的耳光，辛枳瞪大了眼，随即发了疯一般向戚余扑过来，两人便在一屋子的侍女面前扭打在一起。

　　戚余右臂伤的很重，渐渐使不上力气，加上这一屋子的婢女都是辛枳的人。戚余被婢女们拉住不得动弹，辛枳则如发了疯一般拿着刀在戚余身上乱刺。

　　如果不是父亲及时赶到，戚余只怕已成了阴间一鬼。她听到父亲拉住辛枳，说：“没了戚余，你要嫁给狐横麽！你既不嫁，就该知道轻重！”

　　那天，戚余的血染红了阁楼的地板，父亲吩咐人好生照看她，请了医士来为她包扎伤口。

　　第二日，戚余决定离开，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拼了命逃出家门。
　　她一心求死。
　　她只想在临死之前，能见尾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