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可如初》烟风遇见

35、凤祈宫两人初争执（二)

　　“这……”

　　听完玉喜的话，锦绣呆愣在了当场。

　　“玉喜公公，您看我家小主都已经等候这么半天了，就连着晚膳都没怎么好好用，您看您能不能通融一下，在陛下从那位娘娘的宫里出来后提一下我家小主？”

　　看见锦绣呆愣住的玉喜嗤笑一声，转身就要走。锦绣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伸手拉住了玉喜的袖子，在玉喜转头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锦绣终于从呆愣中缓过来，开口说道。

　　“哎呀，锦绣姑娘啊，这不是咱家不帮你的忙啊，实在是你家小主和那位娘娘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不一样啊。”

　　玉喜抬手挥掉了锦绣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转了转眼珠，装模作样的哀声叹息着说道。

　　“那……那该怎么办啊？”

　　被玉喜这么一说，本来就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消息打击中恢复过来的锦绣六神无主起来。

　　“这，这能怎么办啊。照咱家说啊，锦绣姑娘，你啊，不如赶紧想想怎么安抚丽嫔小主吧，可别让丽嫔小主因为伤心坏了性子啊。”

　　玉喜拍了拍刚才被锦绣拉到的衣袖，挥了挥手上抱着的拂尘，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意味开口说道。

　　说完，玉喜也没理会听了自己话语以后，锦绣的反应，只抱着拂尘就踏上了去往凤祈宫的道路。

　　“哎……”

　　等到锦绣反应过来以后，玉喜早就走远了，留下锦绣自己站立在原地，一阵微风拂过，锦绣想起自家小主对于这次侍寝的态度，不由得在风中打了个冷颤。

　　天色愈发的昏暗下来，身后的雨涵阁已经点上了不少的灯火，锦绣的脸色隐在背光的黑暗里十分阴沉。

　　时间就在锦绣独自站立中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即使锦绣再怎么不愿意告诉自家小主这个消息也不得不在时间的流逝下，打起精神组织好语言转身回了雨涵阁的内殿——丽嫔萧玉倩所在的地方。

　　“锦绣？是锦绣么？”

　　丽嫔萧玉倩身穿一身粉红色长裙，不堪一握的腰间束着浅蓝色的腰封，端坐在内殿靠窗的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鎏金长簪正在梳好的发髻上比划，听见锦绣走进来的脚步声急忙开口问道。

　　“回小主的话，是奴婢。”

　　锦绣看见丽嫔萧玉倩的动作，一向冷静的眼睛里开始泛起泪花，不由得哽咽了一下，又怕丽嫔萧玉倩察觉到急忙收敛了自己情绪，但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同于往日。

　　“怎么？是不是陛下派来接本小主的轿子来了？”

　　听见锦绣和平常不一样的声音，丽嫔萧玉倩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季柏霆派来接她去侍寝的轿子到了，潜意识里把锦绣声音的变化归功于锦绣为自己开心了。

　　“不……不是，小主，是陛下身边的玉喜公公刚才来过了。”

　　原本想要直接说出刚才玉喜告诉自己的消息的锦绣看着丽嫔萧玉倩刚才的一举一动，还有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悦，觉得那些字像是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如鲠在喉。

　　“哦，玉喜来了？他说什么？”

　　丽嫔萧玉倩从来不傻，即使是内心被嫉妒占满的时候也保持着自己头脑的清醒，此刻听见锦绣委婉的话句，即使不是最后的答案，眼底的喜悦已经如同被水浇灭的火焰一般徒留青烟。

　　“玉喜公公说……玉喜公公说……”

　　自小跟着丽嫔萧玉倩一起长大，情分早就不是主仆这么简单了，此刻看见丽嫔萧玉倩眼底的死灰，锦绣觉得自己把玉喜说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口。

　　“是不是陛下今夜不叫本小主侍寝了？”

　　丽嫔萧玉倩放下手中的簪子，两只手都紧张的紧紧握住，修剪得宜的指甲因为用力过大刺破了掌心细嫩的肌肤，红红的血珠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沾染了她所有的半月形甲缝。

　　“小主！”

　　锦绣透过模糊的青铜镜看见丽嫔萧玉倩的手心红梅，心疼的大步跑到丽嫔萧玉倩身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捧住丽嫔萧玉倩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掰开她握紧的手指。

　　“锦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是不是陛下让玉喜过来说，今夜不用我侍寝？”

　　丽嫔没有理会锦绣的动作，只是低下头紧紧的盯着锦绣的脸，神色平静的问道，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平静的神色后面掩藏着多么巨大的伤悲。

　　“是的，听玉喜公公说，是因为凤祈宫的那位突然的生病，导致陛下推了小主的侍寝。”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锦绣也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只能如实的说道。

　　“是么？”丽嫔萧玉倩一脸平静的听锦绣说完话，语气轻飘飘的问了一句，随后就把自己的手从锦绣的手中抽出来，指着大门的方向看着跪在地上的锦绣，语气淡淡的开口：“锦绣，你先下去休息吧，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丽嫔萧玉倩就再不出声，只是低着头看着刚收回来的自己的掌心中几道弯弯的月牙印记，故意留下的几缕长发垂落下来，隐隐约约的遮住了丽嫔萧玉倩的脸颊。

　　“小主……”

　　看见丽嫔萧玉倩从刚才自己进来时的兴高采烈到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幅失魂落魄，锦绣的内心疼痛不已，只能哀哀的唤了一声，按照之前丽嫔萧玉倩的吩咐轻声的走出了殿内，一路还不停的回头，可无论她怎么回头，丽嫔萧玉倩都保持着那一个动作，再没动静。

　　“呵呵……呵呵呵……”

　　等到锦绣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以后，丽嫔萧玉倩终于改变了自己原来的姿势，双手捂住了妆容艳丽的脸颊哀哀哭泣，还伴随着对自己的嘲笑。

　　走到殿外的锦绣趴在自己亲手关闭的门上听见里面细微的哀泣声，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为这难测的命运，为自家小主的心伤。

　　锦绣突然想起幼时自己随着丽嫔萧玉倩去寺庙里上香时听见的一句话，佛云：人生生而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大抵就像自家小主这样就是人生七苦中的求不得罢，一心念着爱着的人从来不会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

　　求不得，放不下，深深折磨的只有自己，挣扎于爱与不爱之间，疼痛于那人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锦绣深深吸了几口气，站直身子，扭头看着墨色夜空中悬挂的一席明月，不知何处何时能让丽嫔萧玉倩真正的放下，舍去。

　　不管雨涵阁这里有多少的人生感慨，凤祈宫的上空燃烧着本朝这位帝王最真实的忧心和怒火。

　　季柏霆从晟乾殿里出来以后，通往凤祈宫的一路上听着墨漪絮絮叨叨的说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心中原本对于许梓曦不争的怒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担忧和疼惜。

　　这种担忧在他赶到紧闭着大门的凤祈宫正殿的时候到达了顶峰，昏暗的夜色中，所有的宫殿都点起了明黄的烛火，唯有许梓曦单独待着的内殿里毫无火光，只余一片黑暗。

　　“梓曦？曦儿？！”

　　看见墨香和其余服侍许梓曦的奴婢和太监们一直围着紧闭的门转悠，季柏霆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所有感情，站在门口大声的叫道。

　　叫完后，季柏霆把俊脸贴在门上，细细的倾听着门内的动静，在等待片刻还没有回音的时候，季柏霆抬起头，退后半步，抬起修长有力的长腿一脚踹开了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

　　周围的墨香和墨漪还有一干宫女太监都被季柏霆流畅的动作和大门倒在地上的声音吓到目瞪口呆，还是一向冷静自持的墨漪率先反应过来，追着季柏霆的脚步走进了殿内。

　　率先进去的季柏霆黑灯瞎火的找遍了整个殿内，才在已经凉透了的舆洗木桶里找到了浑身发烫已经昏迷的许梓曦。

　　“快！快去叫太医！”

　　看见许梓曦的一瞬间，季柏霆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一种难以抑制的惶恐席卷了这个年轻帝王的心房。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顾不得自己之前对于许梓曦的气愤，只急着确认许梓曦是否安好。

　　在黑灯瞎火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季柏霆和许梓曦所在的地方的墨漪看见自己眼前的一幕，也顾不得什么，急忙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向太医署。

　　而殿中的季柏霆则是顾不得什么皇帝的身份，大步走到木桶前，双手环住许梓曦娇小的身躯，连着水珠一把把昏迷的许梓曦抱了出来。

　　“墨香？墨香！快带人把殿中的烛火点亮，拿干鹿皮来。”

　　季柏霆一边横抱着浑身湿透滚烫的许梓曦向着记忆中殿中的大床走去，一边大声的吼道。

　　“是，是，陛下。”

　　听见季柏霆的吼声，原本还有些懵逼的墨香瞬间回魂，慌慌张张的按照季柏霆吩咐的行动起来。

　　等着墨漪带着五六个太医赶回来的时候，季柏霆已经亲力亲为的给许梓曦换上了干净的渎衣，擦干了湿漉漉的长发，殿中的烛火也明亮了起来，墨香带着凤祈宫所有的宫女太监在外殿跪了一地，整个殿中的氛围十分寂静。

　　“陛下，太医门到了。”

　　季柏霆端坐在床榻旁边的小凳上，大手紧紧的握着许梓曦发烫的小手，嘴角紧紧的抿着，一脸的冰冷。墨漪刚走进内殿就看见这么一副景象。

　　“快，爱卿们快给曦儿看看。”

　　还没等跟在墨漪身后的太医们行礼，季柏霆就扭过头看着他们说道，语气尽显焦急。

　　“是，陛下。”

　　五个太医被眼前的景象和季柏霆焦急的语气吓了一跳，行礼的动作也僵硬的停住了。回过神来后，几个太医你推我我推你的急忙走到许梓曦身边伸手枕脉。

　　“诸位爱卿，怎么样？曦儿的脉象怎么样？为什么会昏迷？”

　　等着几个太医都枕完脉以后，一旁坐着的季柏霆才焦急的开口问道。

　　“回陛下的话，温曦皇贵妃娘娘昏迷的因为在冷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导致的寒气入体，并且老臣们诊脉后发现，温曦皇贵妃娘娘的心中还有些许的郁气也是温曦皇贵妃娘娘这回昏迷的一部分原因。”

　　听见季柏霆的问话，五位太医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年龄最大、胡须有些苍白的老太医站出来行礼说道。

　　“哦，那你们还不赶紧开药给曦儿退烧。”

　　季柏霆自老太医开口后就一直眯着眼，知道他说完才整个睁开了眼，冰冷的扫视着下面战战兢兢站立的太医们。

　　“是，是，陛下。”

　　五位太医在季柏霆冰冷目光的扫视下，原本就战战兢兢的身姿更是颤抖的像是一个破筛子。

　　等着许梓曦浑身的温度终于恢复正常的时候，夜晚已经过去了，清晨细碎的阳光打在趴在床边睡着的季柏霆脸上星星点点，像是给季柏霆俊美的脸颊度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如同天神一般。

　　“爷……”

　　许梓曦颤颤睫毛在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苏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刚退烧的许梓曦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只能用力的伸出没有被季柏霆拉住的手，轻轻的在季柏霆的俊脸上方细细的描绘着季柏霆的轮廓。

　　“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就在许梓曦发呆的时候，季柏霆因为熬夜而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吓得许梓曦急忙收回了手，闭上了眼睛装作未醒的样子。

　　“呵呵，小傻瓜。”

　　虽然是刚清醒，但一直很警醒的季柏霆自然是把许梓曦所有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带着满满的笑意，许梓曦更是把眼睛闭的紧紧地，死活不睁开。

　　“好啦，小傻瓜，这几天你就好好的休息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朕要去上早朝了，等着后日中秋宴的那天，朕亲自来接你。”

　　见许梓曦还是还是不睁开眼睛，季柏霆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眉头，开朗阳光的声音再次响彻在许梓曦的耳边。

　　说完，季柏霆静等了片刻，许梓曦颤了颤长长的睫毛，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看着时间快要到了自己上早朝的时间，即使是想要等着许梓曦睁开眼，季柏霆还是大步走了出去。

　　等着季柏霆走出去以后，许梓曦才偷偷的睁开了眼，环视一圈确定季柏霆确实不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双手撑着床榻，艰难的坐了起来。

　　“娘娘，您可终于醒了。”

　　还没等许梓曦坐稳，墨漪就捧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看见许梓曦直起来的上半身，惊喜的开口说道。

　　“呃，墨漪，本宫昨日怎么了？怎么陛下会在这里？”

　　许梓曦看见墨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开口问出了心中最疑惑的事情。

　　墨漪放下手中捧着的盆，几步走到床边，笑嘻嘻的在许梓曦的身后掂了一个软枕，才开口把昨天许梓曦昏迷后的一切都讲给了许梓曦听。

　　“是么？”

　　听完墨漪的讲述，许梓曦因为生病有些苍白的脸上渐渐的浮现了两团红晕，人也娇羞起来。

　　此时处在娇羞中的许梓曦和上早朝的季柏霆都不知道，就在后日的中秋宴上，一件事情的发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直接打破了零点，逼近冰点。

　　“墨漪，后日就是中秋宴了，本宫是不是应该备些礼物给后宫所有的妃嫔？”

　　从娇羞中回过神来的许梓曦想起了早上季柏霆走的时候说的话，对于后日就要举办的中秋宴有些忐忑。

　　“应该是需要的吧，不过这几天奴婢打听着，中秋的打赏都是在所有的妃嫔都回宫以后才送过去的。”

　　听见许梓曦的提问，墨漪皱起了眉头，回想着自己前几天和皇太后宫中的二等宫女打听时的答案。

　　“是么？那墨漪，你把笔墨拿来，本宫拟定一份单子，等着中秋宴结束后，你和墨香就把本宫的礼物给她们送过去。”

　　许梓曦把玩着自己鬓角的一缕长发，靠在软枕上对着墨漪说道。

　　“是，娘娘。”

　　闻言，虽然有些担忧许梓曦的身体，但墨漪还是依照许梓曦的吩咐从书案上取来了笔墨和小桌。

　　拿过来以后，许梓曦直起上半身，有些无力的右手握住紫玉狼毫笔，沉思片刻后，在有些微黄的纸张上提笔写下一遛长长的礼物名单，名单上还贴心的表明了妃嫔的宫殿和位分。

　　“好了，墨漪，你来。”

　　写完后，许梓曦懒懒的靠会软枕上，对着正在盆中清水里沾湿毛巾的墨漪招手说道。

　　“是，娘娘。”

　　墨漪看着许梓曦慵懒的模样，周身没有了昨日下午那环绕着的难过，开心极了，捧着刚沾湿的温热毛巾应了声走了过来。

　　“今日下午和明日上午，就让墨香过来服侍吧，你向来细心，由你去本宫的私库按照名单拿礼，本宫是再放心不过了。”

　　许梓曦任由墨漪用沾湿的温热毛巾细细擦拭着自己的脸颊，闭着眼睛说道。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等午膳过后就去找墨香来服侍您。”

　　墨漪好笑的看着许梓曦慵懒的模样，嘴角的弧度真实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