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烟》细脚伶仃

4、日出前的愿望

　　“你喜欢海么？”
　　千川原问着，没有看向他。问题被她低低的嗓音碾碎，抛洒在空气中。三井盯着她的侧脸，那茫然的表情同她赤裸着在她面前擦身时的坦然截然不同，更不像长桌前的温声细语，他曾无数次在照镜时瞥见这样的表情，却从未想象它会出现在一个这样的女子身上。——这样目空一切的女子。
　　长时间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千川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一个回答了。
　　“我喜欢海”
　　三井突然说。
　　千川侧过了头，直视着他。
　　三井注意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小时候在乡下仰望过的星空，这个回答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让她不至于在这个黑夜中被压倒。
　　“我喜欢海。”他不由自主的试图用最虔诚的声音回应她。她像是等了这个回答很久很久，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时光，当她听到时，冬日屯起的煤炭就抽出了嫩芽。三井目睹一个笑容在她的嘴角绽放，无论是多么美丽的雏鸟初展翅都比不上它的柔美迤逦。这笑容推开了夜风，把不适的寒凉驱逐。三井第一次庆幸自己身处黑暗，因为这黑暗中不至于有人嘲笑他涨红的脸庞。

　　很久以前，千川问过那个人，你喜欢海么？
　　那天他刚刚找到满是伤痕的她，正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欲颓的夕阳将一切镀金，包括延绵的浪声。
　　千川踏着海水，海水以最温柔的姿态包容了她，如同她幻想中素未蒙面的母亲。她迫切的需要人认同她对海的爱，那是女儿对母亲的爱，亟待分享的爱。
　　沉默在不知不觉间吞噬了她们，等她抬头看时，那人正紧绷着脸，直愣愣的看着远方，可怕的表情让千川瑟缩了下，她犹豫着，考量了甩开手转头跑开能成功的概率，最后还是乖乖的让那人牵着手带回家。直到她乖乖躺在了床上，她也没有等到答案。
　　后面她才知道，他的母亲正是被海杀死的。
　　破碎的尸体被海归还到岸上，唯一还能辨识的是左手手腕上的手表，他攒了很久的钱才能买得起它，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这对于尚年幼的她来说不缔一个噩耗。
　　现在她已足够大，这件事也已经很久未想起，可此时，注视着这容纳一切异类的海她还是不由自主问了出来。她从没有想到，一个肯定的回答能给予她如此之大的欢欣，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一个刚通姓名的人面前笑的这么开心。
　　很久之前的失落在此刻得到了满足，他替那个人说出了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将一个执念斩断。她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我很小的时候，一直认为海是我的母亲。”她对他说。
　　“我知道这种感觉。”他侧头看着她，“小时候我背着垃圾桶离家出走过，因为我妈妈告诉我，我是垃圾桶生的孩子。”三井说着，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
　　她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淡淡的，似乎会同那些熹微的光一块远去。三井有些怅然，笑容总是转瞬即逝，来去之间，仅余看不清的回忆。
　　“抽烟么？”她问。
　　“不，呃，我不抽烟。”在接和不接中犹豫了下，他最后还是说了实话。说完后他有些许的后悔——那对他来说，似乎不再是一支烟的问题，而是他能否被接纳的大事。
　　千川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她看懂了他的犹疑，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抽和不抽都是勇敢的，没有必要为不愿接一支烟背叛自己。”她理所当然的把烟点燃，有些戏谑的调侃起他。“飞鸟不喜欢水，游鱼也对天空毫无兴趣，三井寿对香烟厌恶至极又有什么呢。”她笑了笑，深吸一口，微温的烟雾滚进肺里，又被缓缓吐出，它们飘散在她周围，让她看上去像个落拓的贵公子。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一些人告诉他，抽烟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而另一些人则说不抽烟不是男人，并对所谓的健康不屑一顾。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会接过烟，让它在手中燃尽，袅娜的烟雾一起，他就溶成了他们，再也不会孤单。
　　远处，在海的尽头，梦幻的白色蔓延而上，把黑沉沉的天际点亮，浅浅粉粉的蓝色和红色勾勒成清早的第一道晨光。千川的烟燃尽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它按灭，然后抖抖烟灰，装进了裤兜里。
　　她站起来时，发现暴走族们的车辆已经走的一干二净了，只剩自己那辆孤零零的，被涨起的海水没过许些轮胎。
　　她盯着车看了下，想要把他扔在这里一走了之，可回头时，却正好同他无辜的眼神对视，单纯的少年明显还没发现他被同伴抛下的事实，而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还即将被她抛下。她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要一块回去么？”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问出口了。
　　“诶？好啊！”看着三井开心的样子，千川有了扶额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啊，麻烦前面的学校停一下。”开着轰鸣的机车招摇过市，甩开交警，终于到达目的地。千川死也没想过，这次的终点居然是一所高中。
“你还在上中学？”她询问的语气有些颤抖。
“对啊，刚刚高二。”对方坐在后座上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千川算了下两人相差的年纪，然后无情的把三井撵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