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陈（人间童话）》冰**花

11、十一

　　新年过后，陈简的好事接连不断。
　　他新开发的一个楼盘大卖，赚了大票的银子不说，还得了一个什么奖，一时春风得意马蹄疾。适逢乔迁新居，他便邀了齐济、陈繁等人吃饭。蔡庭旭算作家属被陈繁带去。齐济也想带家属来着，可惜人家叶佳容根本不搭理他。
　　陈简的新居是城东的一个四合院。这孩子小时候住四合院，后来搬出去了，这么多年来还就是改不了这四合院情结。所以想方设法地又弄了一个来，找了专人来设计，从里到外翻修了一遍，看上去是旧制式，其实什么都是新的。他自己是搞房地产的，做起这个来真是太方便了，设计师是他们公司现成的，装修队也是现从工地上拉来的，轻车熟路，把一切都弄得妥妥贴贴。
　　陈繁从一迈进垂花门就开始啧啧赞叹：“能耐啊，少爷，羡慕死我了！赶明儿也给我弄一套吧，我要求不高，就这样的就成！”
　　陈简作势要打她：“滚！没见过你这么贪心的，想要找你们家蔡庭旭要去，干嘛非来赖我！”
　　陈繁笑嘻嘻地往蔡庭旭身后一藏，躲过陈简的“招呼”，又挽住蔡庭旭的胳膊，使劲摇：“亲爱的，我们弄一个比这个还要大、还要好的，气死这个小气鬼！”
　　陈简遮住脸，作惨不忍睹状：“什么人呐，光天化日之下就动手动脚，摸来摸去。当我是空气么？啧啧，败坏道德，有伤风化，我看不下去了！我不认识你们！”
　　陈繁来了劲，非要在他面前和蔡庭旭亲热：“酸死你！嫉妒死你！”

　　这四合院是典型的官式建筑，大气、端庄、轩敞、华丽。前后共分三个院落——前院、中院、后院，院落之间以穿堂相连，主殿外前出丹陛，东西还有偏院和花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可以想见最初的主人绝不是一般的富贵，可惜后来不知为何落魄了。斗转星移，时过境迁，这四合院与北京数不清的王府官邸一样，明珠暗投，宝物蒙尘，沦落为大杂院，几十上百户人家同时在里面居住。陈简颇费了些心思，把当年的规模恢复了十成十。陈繁走在里面，脑海里只是反复闪现四个大字——穷奢极欲，忍不住又想批判这个男人。
　　就在此时，齐济腰系一条大花围裙，手握一柄锃光瓦亮的大勺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大吼着：“醋呢，陈简，醋在哪里？”
　　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在问陈简，却是直奔陈繁的方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仿佛是陈繁拿了他的醋，直看得蔡庭旭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凉。
　　陈繁却是镇定自若，脸上挂着不能不说是恶毒的笑容：“齐济哥，我这里可没有酱油，你得问陈简要去。”
　　“对啊，陈简，酱油呢？”齐济顺着她的话头一说，猛然发觉不对劲，生生改口道：“酱油，什么酱油？唉，陈简，你这儿怎么连酱油也没有？真是的，让人怎么做饭……”
　　陈繁一计得逞，顺势转而攻击陈简：“少爷啊，你就这么使唤齐济哥的呀？瞧瞧你把人家给折磨得跟个烧火丫头一样，真不道德……”
　　陈简白她一眼：“你就庆幸你是生在社会主义的红旗下吧，要是在古代，庭旭够休你八百回了，毒舌！”
　　陈繁正待要还击，被忍无可忍的齐济打断：“小繁，你大姐没来？”他真是受不了她这么打花枪，只好单刀直入。
　　“大姐？大姐要来吗？我怎么不知道？”陈繁作无知者无辜状。
　　“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叫她来吗？”齐济气结，顺手就把身上的围裙给摘了。真是的，白表现了。
　　“哎哎哎，齐济哥，做事情不可以这样子的。大姐要是知道她不来你就打算饿死我们，她会怎么想？嗯？”最后一个“嗯”字拖出长长的尾音，激得齐济打了一个寒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繁强行推回到厨房里去了。
　　“齐济哥，辛苦啦，饭做好以后记得叫我们来吃呀~”
　　“她在你们家也是这付德行吗？”陈简悄悄捅了捅蔡庭旭。
　　“当然不是，我爸妈都很喜欢她的。”蔡庭旭力保陈繁的名誉。
　　“我想也是，要不你们家怎么不早把她给休了？唉，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忍受这么一个欺善怕恶、两面三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尾巴狼，不容易啊不容易……”陈简一边拽文，一边重重地拍了拍蔡庭旭的肩膀，做无比沉痛状，只差没落下两行同情的眼泪来。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背着我玩断臂吗？”陈繁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幽幽地响起。
　　“话可不能乱说啊，咳咳！”陈简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亲爱的，我相信你。一定是陈简那个变态强迫你的，对不对？不要怕，告诉我，我帮你主持公道。”陈繁转过头又对陈简语重心长道：“少爷啊，不是我说你，老大不小了，还定不下来，不怪别谁说你有问题！”
　　“这事儿你就少操心了。”
　　陈简明明是在笑，陈繁却一下就感觉到气氛变了，识趣地闭了嘴。蔡庭旭出来打圆场：“小繁，我们去帮帮齐济吧，每次都让人家做饭，多不好意思。”

　　说起来，这四个人里头唯一不会做饭的人就是陈简。齐济、陈繁、蔡庭旭不仅会做，而且做得不是一般的好。端出来的菜，色香味意形，哪一样都不比外头馆子里做的差。各人捡了自己拿手的做出来，摆了满满一桌，丰盛得不得了，惹得人不由食指大动。
　　陈简拿出一瓶珍藏的好酒，酒杯使的是一套莹润剔透的汝窑白瓷，不是真的，仿雍正仿汝窑，做工精细，亦属上品。
　　齐济拈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迎着灯光眯着眼睛瞧了半天，说：“陈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藏着这种好东西？”
　　陈简得意：“仿的，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倒是你们家老爷子的真家伙，什么时候借哥们儿开开眼？其实吧，要说好，这酒才是真的好。多少人惦记，我都没舍得开。今儿高兴，来，哥儿几个尝尝。”当下拍开泥封给每个人满上。
　　陈繁伸手盖住自己面前那只杯子的杯口，说：“你们喝吧，我就算了。”
　　陈简睨她一眼：“装！上回是谁把我那瓶茅台全干了？”
　　陈繁干咳一声：“怎么？舍不得啊？这么多年还记着，小气……”
　　“你们不知道，当时她那阵仗，那动静，啧啧，我还以为她酒精中毒了，吓得我差点儿就打120了……” 陈简对着齐济和蔡庭旭直喷唾沫星子
　　陈繁把筷子一拍，面无表情道：“陈简，你还吃不吃饭了？”
　　陈简一愣，立即转换表情，和齐济、蔡庭旭两个一起附和：“吃饭，吃饭，咱哥儿几个难得聚在一起，别客气，吃好喝好啊……”
　　“小繁，比上次进步了啊，不错不错。”陈简作埋头苦吃状，赞不绝口。
　　“亲爱的，你尝尝这个，刚跟妈学的，像不像她老人家的手艺？”陈繁夹了一大筷子菜到蔡庭旭的碗里，偏不去瞧陈简一眼。
　　陈简知错，自己就着杯子抿了一口酒，寻思着再说点什么转移下话题，活跃下气氛。就在这当口，被他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边响边震动。他一听那个铃声，微微一怔，抓起手机看了看号码，终于接起来：“喂，我是陈简。”一边说就一边往外面走。
　　陈繁含着筷子跟坐在她左右的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终于八卦的欲望占了上风，便借口去洗手间溜出去偷听。
　　陈简就站在屋外走廊，斜靠在大红漆的栏杆上。青灰瓦屋檐裁开满幅的冬日暖阳，只铺陈一半在他的身上，把他的一半头发晕染成暖暖的金色。陈简同电话那头的人窃窃私语，不时一笑，整个人仿佛天边的懒云惬惬舒展开来。
　　陈繁不敢靠得太近，其实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看见陈简眉梢眼角都沁着淡淡的笑。
　　庭院中新植的丁香细疏的枝丫上隐隐可见幼嫩的新叶在萌芽。春天来了。
　　陈繁不知为何心中怅怅然，回去只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大灰狼的魔爪这次不知又要伸向哪家无辜的小白兔。”惹得蔡庭旭和齐济发笑。
　　果然陈简回来的时候，嘴角扯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弧度。
　　陈繁戳戳他的腰：“少爷，嘴都快豁了啊。”
　　“啊？”陈简明显心不在焉。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什么？”陈简佯装恼了，却仍只是笑。
　　“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少爷，行啊，事业爱情双丰收！”
　　“一边儿去！”
　　正在笑闹间，陈简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刚才的那个铃声。
　　陈繁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直推他：“还不快去接！美人儿该等生气了！”
　　“我看你想接得很，丫头，真的，要不你去帮我接了？”陈简一面这么说着，一面接起了电话：“喂，我这儿正吃着饭呢……”
　　还假装不耐烦，矫不矫情？陈简的恶劣行径立即招来一片嘘声。

　　事情后来的发展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好像说书人手中的惊堂木一拍，话锋陡转，山已不是刚才眼前的那座山，柳暗了花却不肯明。
　　陈简接完第二个电话回来，神情就不太对劲了。屋子里的人明显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抑，仿佛他把屋外的瑟瑟寒风给裹带进来了一样。他坐下来，也不说话，也不吃菜，只是做雕像状，很颓废的一座的雕像。
　　陈繁看了看齐济，正巧齐济也在往她这边看。陈繁张嘴，做了一个口形，刚想把这无声的对话继续下去，被齐济用眼神制止了。陈繁立即心照不宣地埋下头去吃饭。只有蔡庭旭还不明就里，可是他也不问，没什么好问的。是个人就能看出来陈简这是受了大打击，至于是什么人给他的什么样的打击，他本人都不想说，他问了也没意思。
　　那天晚上，陈简喝了很多酒，齐济和蔡庭旭不动声色的陪着他喝。陈简向来酒量很好，可是带着心事喝酒不一样，很容易就醉了。根据此前少有的几次经验判断，他的酒品不怎么好，可这次难得的安安静静。陈繁他们把他扶到床上，帮他脱了鞋袜外套，他已经沉沉睡着了。
　　“苏锦然？”陈繁出了门就问齐济。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齐济只是打官腔。
　　“你不是跟他比较熟吗？”陈繁问。
　　“反正我是真的不清楚这事儿。往后你别问，你知道他不愿意提起这档子事儿。”齐济这么说着，其实他们两个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陈繁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她只是想，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还在原地踏步呢？

　　（米有存货鸟，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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