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眷盛京》素妆浅墨

34、面对

　　直到我伸手在古尔娜面前晃了晃，她方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唤了声“依朵”。

　　“是我，我回来了。”

　　她一把抱住我，舒了一口气道：“你可算回来了，走了那么久，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听惹诺说去年冬天好多地方遭了雪暴，我担心死了，你们……”

　　“安布！我好想你。”

　　我俯身一把抱起长高了不少的吉其克，逗他道：“我也好想你，有没有跟你额娘捣蛋呀？”

　　他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我的下巴说：“才没有呢，我比吉力克乖多了。”

　　吉其克喋喋不休地讲了许多我离开以后发生的事，而这些事情由他讲述出来，都用一个共同表现手法——反衬，就是以吉力克的调皮捣蛋衬托出他的乖巧听话。听完我已是笑得喘不上气了。

　　“好啦，你再玩一会儿该睡觉了，额娘有话要跟你安布讲。”

　　打发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吉其克后，我问她：“有什么要跟我讲呀？”

　　“你走没两天，爷便找了过来。”

　　皇太极来找我，难道有什么要事？在古尔娜这儿待了两年他不找，偏偏等我离开赫图阿拉后才找我。“爷说了是什么事吗？”

　　她摇了摇头说：“爷一来就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老老实实说你跟一个叫齐格的人出去游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然后爷吩咐我说，如果有你的消息，就去内城里找他。”

　　如果不是碰巧，那便是他一直命人在打听我的消息，于是我这边刚离开，他那边就知道了，而当下人探听不到过多的消息时，他亲自找上了古尔娜。“为什么要打听我的消息？因为在意吗？”

　　“你说什么？”

　　“我说爷为什么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古尔娜点点头，猜测说：“有可能，因为你一直没有消息回来，好像有半个月吧，爷又来了一次，我告诉他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后来他基本隔一个月过来一次，想来不是什么急事，但也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我浅浅一笑，只说：“那我便走一趟内城。”

　　“嗯，早些回来。”

　　当年我迈出这道大门，算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四年时间，齐格说的对，无论我人在哪里，走了多远，最后还是会绕回来的。我回到这里，不想证明什么，也不想争取什么，只想重新面对一次，不胆怯，不逃离。

　　我并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他也喜欢我，因为这就跟我喜欢他一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不能接受。当初，正是我觉得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太龌龊，甚至于让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厌恶自己，所以我选择了逃避。而现在我回来，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什么希望，也不是因为我想去追求什么，只不过是我选择重新面对而已。

　　拿着皇太极留给古尔娜的信物，很快进了内城，花晴看到我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依朵姐，你回来了！”

　　“四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我看到房里的透出来的灯光，这个时间，皇太极果然在书房。“回头再跟你聊。”

　　穿过堂屋，我抬手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桌案前，他正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习了这么多年的武，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到有人进来了，不过显然他连理都懒得理我。直至他把那几页的内容看完，方才冷冷地说：“没人教过你这里的规矩吗？”

　　我蹙眉想了想，似乎还真没有，因为一般都是我根据他的习惯脾气，总结一些东西教给别人，就像当初对舒娅那样。“没有，一般都是我教别人怎么做。”

　　他闻声猛地一抬头，视线相触，我看到那双天蓝色的眸子里，有什么闪烁着，却又很快归于晦暗不明之中。

　　“你回来了。”短短四个字的陈述，他的语调也很轻，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我轻轻“嗯”了一声道：“听古尔娜说你找我，所以一回城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你去哪儿了？”

　　“唔……很多地方，东海，蒙古，还入关待了一段时间。”我顿了顿，疑惑道：“爷急着找我，不会只是想问我这一次外出游历的所见所闻吧？”

　　“不是，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他微微启唇，似有些迟疑，最后口气淡淡地道：“现在不是时候，好久没吃你做的宵夜了，今日你正好在，顺便下个厨吧。”

　　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出那句“今日你正好在，顺便下个厨吧”，我突然好像开始体会到齐格在面对我时的心情了，虽然面对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但一点儿也不影响我们产生同一种心情。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算得上皇太极所谓的是时候，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多大的心思想去知道了，因为我刚从舒娅那里得知褚英出事了，就在我回到赫图阿拉的前一天——他知道我和褚英的关系，竟然还瞒着我！

　　面对我口气不善的质问，他没有生气，只是合上了手中的书，抬眸看向我：“谁告诉你的？”

　　我看不懂他眼中的神色，只固执地与他对视：“这个不重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此事暂时还没有定论。”

　　如今努尔哈赤越做越大，他的位子也越来越多的人垂涎，褚英作为他的长子且又是嫡子，自然首当其冲。我知道现在跟皇太极闹僵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于是压下心中的怒气，平静地道：“那什么时候才有定论？”

　　“阿玛召我们明日前去。”

　　“你不会落井下石的，对吧？”我迫切地看着他，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双眼睛深邃得让人读不到半分感情。过了许久，我咬了咬唇道：“爷，我求你，帮帮他。”

　　他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快得让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你还喜欢他？”

　　“如果我承认自己喜欢他，爷就肯施以援手吗？”我垂下眉睫，轻声回说：“那么是的，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