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梦一人》细数星辰

1、醉酒扮妖冶

　　楔子
　　刘远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方谦抱着一个白脸小帅哥正逮着亲呢，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他正往外走。他这么一看，就有点舍不得移开眼。其实方谦是好看，可看着他跟一个人亲得难分难解就有些不好受了。
　　他一手端着餐盘，另一只手朝上缕了缕头发，突然笑了。
　　那人像是感应到了，猛然转过头朝他看过来。
　　刘远的手还插在头发里，看见他转过头笑意更甚。然后他动了动唇对方谦做了一个“再见”的口型，说完没看那人的表情转身出去了。
　　拉上门的时候不知怎地，那么吵的包厢，他居然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话，“来，宝贝，歇好了吧，再亲一口。”语气很是轻佻。
　　直到刘远关上门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在抖，不对，不是手，是全身都在抖。怎么都控制不住，像瘾君子没有毒。
　　他强自镇定了些，端着餐盘转身走了。遇到同事了，也像平常一样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但当他走到无人的转角靠在墙壁上的时候，他感觉他的脸湿了。
　　他用手摸着脸，诡异地笑了。
　　方谦，什么操蛋的恩怨痴缠，都以我这张老脸的一把辛酸泪结束了。
　　我要走了。
　　他倚着墙闭着眼，又想起方才包厢里的那一幕。
　　是噩梦呀，他想。

　　是噩梦啊。
　　方谦也是这么想的。在往后成千上万的夜晚里，他总是会做这个噩梦。
　　昏暗的包厢里，他和男人亲吻着，眼光的余光却在小心注视着穿着服务生制服的那个人。他站在角落里，半天都没移动脚步。
　　他忍不住抬头朝他看了过去。那个人正在用手缕头发。昏暗的包厢里，方谦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甚至如果他说话，也会轻易地被包厢里一屋子嘈杂的歌声人声掩盖住。
　　是在笑吧？方谦眯起了眼确认了下。
　　那一霎那，一束光突然照在了他的脸上。方谦终于看清了他笑着的脸。
　　方谦在一瞬间变得愤怒起来，握紧了拳头。
　　那人动了动嘴皮好像跟他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在意，而是收回目光轻佻地对怀里娇羞的男孩说，“来！宝贝，歇好了吧，再亲一口。”
　　后来方谦仔细想了想，终于明白他那时说的那句话――再见。
　　那之后方谦再没有见过他。
　　第一章
　　方谦第一次正式跟刘远打照面的时候在酒店包厢里，他去迟了，他的那帮兄弟就跟着急证明自己有多没良心似的，他到的时候看见一个比一个脸红。
　　有一个还扯着嗓子吼，“来，喝！喝，喝！”
　　“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他上去抢过扯嗓子吼的正生的酒杯，一仰头惯了下去。
　　“你大爷的不够意思！上哪儿去了。”正生醉醺醺地半倚在桌子上，红着脸指着方谦，“你看看都迟了两小时了。”说着就要伸手找表给他看。
　　方谦简直被气乐了，“你看时间拿着个。。。”勺子指着我算什么！
　　他这句话没说完，一只手先伸了出来。那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不由自主地引人入胜，想往上看看这人的脸。
　　这只手正握着正生的右手腕，把他的西装袖子朝上缕了缕，露出正生的劳力士表，“二少拿错了，表在这。”很温和的男声。声音的主人说着又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接过正生手里的勺子放在了餐碟里。
　　方谦不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得。
　　方谦看了过去，那个人穿着件蓝紫色的风衣坐在正生旁边，低着头像哄小孩似得教正生认表呢。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乐了，方谦看着正生身旁的男人，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他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没笑。

　　方谦来没一会儿，那人要走，有人开玩笑说是不是不待见他们。那人不慌不忙地应着，哪能呀，我刚来上班，各位爷就赏脸把我拉这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不待见呢。就是我这上班卡还没刷呢，怕一会儿扣工资。小弟就是个混生活，不像各位少爷，那是享受生活。各位爷体谅体谅。
　　半是玩笑半是恭维的话，一行打趣的人乐了，挥挥手放行了。
　　也许是来的时候没打招呼，临走的时候那人对着他笑道，“方总，我先走了。”
　　方谦也不看他，边点头边碾灭了烟。

　　酒席散了的时候，正生已经完全喝高了。方谦和沐谷扶着他想把他送到车上，这孙子嚷嚷着不回家，还要再喝！两个人累得半死终于把他拖到大堂，这孙子又一屁股坐在大厅不愿意走了。
　　方谦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正生，抽了支烟点上，“行了，楼上开间房把他扶上去，他不想回家。”
　　开好房间把正生扶进去以后。
　　“我不行了，我得回家，在外面游荡了一天，不回家报个道我老婆明天非把我叨叨死不可。”沐谷说着也要走。
　　“我公司有事，没法照顾他。”方谦抽着烟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挺尸的正生直皱眉，思考着要把他怎么办。
　　“要不找个人来照顾他？”
　　方谦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也行。”

　　沐谷出去了一会儿，带回来一个人。
　　“嘿，你说巧不巧，我刚出去就碰到刘公子了。”沐谷说着。
　　方谦一转头，便看见了那人。换了服务生的衣服，看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又随即覆灭了下去，对他勾唇一笑，“方总。”
　　方谦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铃声响起了，是沐谷的手机铃声。他拿出手机一看，对方谦无奈地撇了撇嘴，点了点手机屏幕给方谦看，“看吧，娶了老婆就没安生日子，我这又来电话催了。”
　　方谦嗤笑了一声，冲他挥挥手，“行，退下吧。”
　　沐谷一走，方谦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照顾他一夜要多少钱？”他说着就拿出钱包，正要往外掏的时候一双手覆了上来。方谦猛地抬眼看向他，刘远也意识到了什么，但看着那人漆黑的眸好像被吸了进去，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没有放开手。
　　那人已经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
　　没错，是厌恶的。
　　刘远猜他大概听到了什么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也不生气，反而歪着嘴角笑了，解释道，“我不收小费，方总。只要你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和我们经理说一下，我在这儿照顾二少不下去送餐了就行。”
　　方谦也笑了，他收回钱包，“行，照顾好了我兄弟，这些钱他也不差你的。”
　　刘远听到这话，皱起了眉。“我会照顾好二少，方总请放心。”他说完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到床边，弯下了身子。
　　方谦转过身子看着那人要干什么。
　　刘远弯下腰给床上的人解衬衫的扣子。
　　方谦眯起了眼睛，“提醒你一下，他刚和男朋友分手，明早起来要是发生了什么，吃亏的肯定是你。”而正生绝对不会认什么的。他这话看似提醒，听起来却非常轻蔑。就像打准了刘远会勾引他的好朋友一样。
　　简直是个笑话。他可是个男人，就算明天发生了什么，他还能去找那人赔贞洁！
　　刘远的心颤了颤，像是一把闸刀轻轻地碰了碰软肉。不怎么痛，却觉得危险。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人的轻蔑了。他一直仰望、一直希望靠近的这个人也是这样，根据流言风雨来评价一个人吗？
　　“方总尽管放心。”他背对着方谦冷声答，又开始解床上死尸的皮带。
　　方谦看到那人的动作，不知怎地很想赶他走。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第二章
　　方谦之前见过刘远。也是那个酒店，他嫌包厢闷，走到走廊的尽头抽烟。身后有两个男人在说话。
　　“刘远，有你帮我我轻松不少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醉醺醺的。
　　“孟哥客气了。我能跟在孟哥手下才是我的荣幸。”很温和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哈哈，小远你看看，不仅人帅嘴还甜。刚刚把宋老板夸得都飘了。”
　　接下来是心照不宣的笑声。
　　然后就是一顿互夸。方谦嫌吵，灭了烟就要走，经过两人的身旁时，有人叫他。
　　“哎，这不方总吗？”
　　方谦转头看过去，先看到了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
　　与那双朦胧的眼对视的一霎那，方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年轻男人脸色泛红，好像站不稳似的斜倚着墙面站着。显然喝了不少，想起刚才他听到的两人的对话，方谦忍不住讥笑起来，就是喝醉了也丢不了谄媚的本事。
　　方谦偏头冲和他打招呼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道了声“你好”走了过去。

　　方谦出来的时候又遇到了年轻人，还是那个位置，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白色衬衫，酒红色马甲，脸色泛红闭着眼睛跟没骨头似的靠着墙站着。
　　垂着的刘海遮住了半只眼，方谦不知怎地，只觉得这男人真是妖艳。
　　快要走到男人身旁的时候，方谦闻到一股很明显的酒味。他加快了脚步，想快点走过去。
　　胳膊突然被拽住，方谦回头一看，男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放肆地对他笑。就像水性杨花的女人在勾引男人。
　　“干。。。”方谦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的胳膊被突然一拉，然后他就和男人身贴身了。
　　嘴被盖住了。
　　很温柔的一个吻。
　　但方谦被惊住了，他挥出拳头想一拳打破男人的脑袋，但男人就像一滩水，从他身上滑了下去，嘴里还咕囔着什么。
　　方谦恶狠狠地盯着年轻人，用力踢了他一脚，转头走了。
　　男人只是嘟囔了一声。
　　“管他是不是梦。”
　　这一脚看来是不疼的，刘远连喊都没喊。

　　方谦对刘远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他觉得他谄媚，奸诈，油滑，甚至还有，放荡。
　　一个男人，放荡。
　　方谦不由得笑了笑。

　　但后来正生喝醉的那晚上，他知道了，他没有用错词。
　　那人刚走不久，包厢里有人调笑起来，“别说，刘远还真是一副好身材。那脸，那屁股，那长腿，我看着都要硬了。”
　　方谦听这意思明白了，那人真是个弯的。尽管他没有兰花指紧身裤，没喝醉的时候看着还有点一身正气的感觉。
　　“得了，你在这意淫人家，小心荣家那崽子听到了揍死你。”
　　“我这摸不到还不能想想了。”
　　方谦也不开口，听着他们闹也不插话，就抽根烟听着。他平常对这些话题一向不感兴趣，今天却陡然生出几分好奇，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想倒是可以。摸呀，那不是咱这身家够玩的！”有人调侃那男人。
　　“怎么，我他妈玩不起一个婊、子？”
　　方谦抖了抖烟，眯起眼看着出言不逊的男人，“婊、子？怎么就是个婊、子了？”
　　包厢里五个人，谁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那出言不逊的男人也没有，他和方谦最不熟，笑着问道，“你会不知道这酒店里有些特殊服务？”男人看着方谦，神色很是猥琐，一副不言而喻的样子。
　　特殊服务，方谦自然明白。说明白点，就是出来卖的。只要有客人看上了拿钱就行。
　　“还真他妈是个婊、子。”方谦把烟放在嘴边，低着头诡异地笑了。
　　要不然第一次见面怎么是那种放荡的样子，可不是勾人的吗？
　　“我倒不知道你还好这口。”方谦喷出一口烟雾，不咸不淡地开口。
　　男人暧昧地笑起来，“不就图个爽而已。”
　　就图个爽，连是男是女都不分，跟畜牲也没两样了。
　　方谦在心里想，没想到日后他就成了这种畜牲。
　　第三章
　　他们后来又见了几次，刘远好像不介意那次方谦的出言轻佻，每次见面都主动对他笑笑。他也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冲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方谦没主动靠近，却奇怪地感觉和他越来越近。
　　尽管他拿掉了扶着喝醉的他的手，瞪回那注视的眼，却总觉得奇怪。

　　有一天方谦去C大接他女朋友，对，他有女朋友，而且打算等女朋友一毕业就结婚了。
　　“老公！”女朋友看见他，惊喜地闯进他的怀里。
　　一阵缠绵的吻后，女孩脸色通红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东西，不是说期末忙没时间吗？喏，给你的。”他回身打开车门拿出买的香奈儿5号香水，关上门的时候，视线突然和对面图书馆的男人对上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怀里抱着几本书站在图书馆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方谦的方向，阳光的映照下衬得他更像一个小白脸了。
　　只是那小白脸脸上没挂着一如往常的笑。
　　方谦不知道他怎么在这里。他怔了片刻，视若无睹地转过头，把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女朋友。
　　女孩当然开心地要主动赏吻。
　　方谦也欣然接受。
　　和女朋友吃完了饭，他让女朋友好好学习，没再做什么，送女朋友回到学校公寓后，他上了车刚要启动车子，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人影窜了进来。方谦被吓了一跳，一看来人，是刘远，正看着他呢，表情看上去很复杂，但方谦觉得自己看懂了。他有点委屈，有点愤恨，也有点，挣扎的痛苦。
　　他很快就镇静下来，挑眉问道：“有什么事？刘公子。”
　　“送我去酒店吧，我赶着上班。”他没看方谦，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方谦抽了根烟点上，没有发动车子。
　　“送我去酒店。”他用一种强硬的口气。
　　方谦把烟放到嘴边，听到这话，手中动作一顿，转过脸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不善地对他说，“你命令不着我吧。”
　　刘远也看着他，眸色坚决，又好像藏着无尽的哀伤。谁都没有先转开目光，过了一会儿，刘远弯着嘴角笑了，而最深的眼底里，却没有一点笑意，“跟方总开个玩笑，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生气。”他又回来了，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失常从不曾发生过。
　　方谦抽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是听了二少说你们晚上有聚会，猜你肯定也去那，想搭个你的便车。说话语气一时有些不对了，您别生气。”刘远笑了笑，说得很真诚。
　　好像刚刚的愤怒在一瞬间都被深埋到地下，无影无踪。刚刚那气急攻心到要爆发的人是谁呢？反正不是他刘远。
　　方谦打量了他两眼，灭了烟扔到烟灰缸里，恩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我不去酒店，今晚有别的应酬。”
　　“那我打车去吧。”刘远伸出手就要推车门。
　　“顺路，我捎你去。”话刚说完，车子已经发动了起来。
　　“谢谢方总。”刘远客气地道谢。
　　“你在C大上学？”
　　“对。”
　　“晚上在酒店上班？”
　　“是。”
　　“不累吗？”
　　“不累。”
　　明显违心的答案了。“为什么要。。。”他想问他为什么白天上学，晚上上班？这么缺钱吗？但他想起了那天那人口中的荣家大少，就知道这不可能。他也许只是，习惯了放纵。想到这，他转了话题，“读的什么专业？”
　　“室内设计。”
　　方谦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我公司是干这个的。”
　　刘远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没说其它话。他当然知道，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