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用少年》在野

1、你傻了

　　铃铛本是北方人，大学时期父母工作调动，齐齐南下。铃铛刚毕业，凭借着相当不错的成绩和四年金灿灿学生工作履历，成功地从千军万马中杀出，去深圳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跟爸妈住到了一起。而铃铛的朋友们纷纷表示对南方不感兴趣，几乎都留在了北方的城市。

　　周五下午，今日终于没加班。
　　“妈，我顺路去买点菜。想吃什么？”眼看快到家了，铃铛摸出手机。
　　楼下的超市品种齐全，整洁干净，离家甚近……可惜就是不够便宜。
　　可是在这倒霉城市，哪有什么地方东西“够便宜”？
　　铃铛叹口气，就算东西贵，也照样得吃。而且，不能放弃吃。
　　人生若无吃，要人生何为？

　　走进超市，草草买了点菜，直奔零食区。
　　路上路过了花草区，照例停下来多看两眼。虽然暂时没人送花，娇贵的花又贵养着也麻烦，但是看看还是令人心情舒畅。
　　超市里面园艺花草区的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正好促销员起劲地向一对夫妇介绍“您要喜欢好养的，不如看看这个仙人球？摆在电脑旁边，又防辐射，便宜还好养，半个月一个月浇次水就行。”
　　男人很感兴趣地看。
　　促销员继续舌灿莲花：“这仙人球要是养好了，开出的花来可漂亮呢。我们这盆估计还有半年说不定就能开花啦。”
　　妻子笑着拉男人：“你就懒吧。我可不敢养这个，好伺候倒是好伺候了，万一扎到我怎么办？”
　　男人笑了：“也是。”便跟着走向了其他的花。
　　那促销员跟上：“这仙人球看着吓人，一点都不扎人的。不过太太要是喜欢更清雅点的，茉莉也很好养……”
　　铃铛定定地看那仙人球。圆圆的，密密的一层绒毛，虎头虎脑。
　　“就这个也能开花？”
　　铃铛笑了，伸手去摸了摸。那促销员没骗人，还真的不扎手。
　　铃铛看了下价签，满意地吁口气，把那仙人球小心地放进了购物车。

　　回去以后果然被妈妈嘲笑了：“懒死你好了。我这里可没地方放它。”
　　铃铛满不在乎：“拿到办公室呗，防辐射，放个长假还不用惦记着要浇水。”
　　妈妈哼了声：“随便你。”
　　铃铛第二天特意起得奇早，赶了头班车去公司，在车上乐颠颠地捧了仙人球坐着。要是按平时点钟去，仙人球得给挤成仙人掌不说，四周乘客全部死于万箭加身。
　　刚摆好的时候也还有同事问两句：“哎哟，挺有生活情趣的嘛。”或者“不错啊，是不是对皮肤好？”
　　铃铛一概微笑点头：“是啊是啊，懒人大智慧，推动世界进步，超越平凡生活”或者“是啊是啊，今年二十，明天十八。”

　　后来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了。铃铛给仙人球取了个名字叫“茸茸”，意在强调“它很温柔，从不扎人。”

　　深圳几乎没有四季。眼看冬天来了，铃铛心开始活动。刚毕业怎么都觉得假少，就赶着元旦叫朋友出去玩，定的地方是“等待了你千年的古城”——凤凰。
　　那张冬天的雪景实在好看，在加上下面那句“等待千年”，简直是一击必杀。
　　于是联络了死党“咱们去凤凰玩吧！”
　　“大冬天的上那里干什么？”
　　“体味一下冬天的感觉么。”
　　“去你的，这边的冬天凛冽着呢。”——死党是北京的。
　　铃铛一边继续胡扯，一边看着自己身上的单衣，幽幽地叹口气——
　　“其实，俺明明也素个北方地银儿呀。这边周末我都没人可约出去，好不容易放个假，想你了嘛。”
　　“……快去找个男人！”

　　时间约好，没想到天不遂人愿，2008放假政策改变，如果要想不让订好的机票变成废纸一张，就得请假。
　　铃铛战战兢兢过去，适逢老板心情不错，阳光灿烂地大手一挥，铃铛得以奔赴凤凰。
　　玩是玩得开心了，铃铛还特地给留守的茸茸装了一小瓶沱江水，“带回去给茸茸尝鲜。”
　　没想到离回去还有一天呢，深圳一个千里长途打过来。铃铛一看是单位电话，顿时悚然，汗毛直竖。接起来果然是老板，正找不着资料呢。没啥特别的话语下隐藏着雷霆万钧，铃铛对着手机毕恭毕敬，背后冷汗滴溜滴溜就下来了。
　　当日如是电话足有三个，到最后一个时，铃铛已经麻木：“我头一次发现，我的存在如此重要……”
　　当日晚上，铃铛在死党同情和祝福的目送中上了飞机。
　　半夜飞机回了深圳，第二天迎接铃铛同志的是山一般的工作。铃铛当日忙得如同旋风小子，就差把两条腿跑成车轱辘了。当日加班到深夜，天早就黑透了，可在深圳这个不夜城，天空也只是黑中泛着一片霓虹色的光。铃铛望望窗外，忽然回想起凤凰漆黑安静的夜，想到给茸茸的礼物。
　　公司已经只剩她一个人在加班了。
　　铃铛从包里掏出那小瓶看起来并不十分清澈的水，摸摸茸茸花瓶里的土已经干透，就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
　　倒着倒着，眼泪就下来了。
　　“真没意思。”她嘟囔了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一边掉还一边胡思乱想，诸如用眼泪浇花的话是会开出拇指姑娘还是导致土壤盐碱化……
　　想着想着就付诸实践了，没想到她天生薄情少愁，眼泪实已到了强弩之末。脸刚凑过去，眼泪就干了。
　　铃铛大急，很努力地试图继续哭，但是除了类似于哭嚎的声响，什么也没发出来。
　　忽然铃铛觉得眼前稍微有点黑，似乎一片黑影笼了过来。——理论上来讲，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前面站了一个人。
　　可是，公司里的人明明走光了……
　　铃铛觉得脖子后面发凉，脑子里面迅速地转过N个念头。
　　强盗还是鬼？虚与委蛇还是勇往直前？
　　话说芒果台的那个勇往直前儿子这次出场了……坏了万一要是鬼……女白领暴毙于加班中，过劳死引发社会大讨论……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是乌龟就好了……

　　铃铛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
　　眼前果然是一个人形生物。
　　而且还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人形生物。
　　肤若凝脂，眼若寒波。脸上虽然是在微笑着的，但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没睡醒的感觉。身上穿的居然是古装，叫什么不知道，看着像电视里的书童装。
　　书童……没错，古装美少年，看上去正值二八年华，鲜嫩啊。
　　不对！完蛋了，艳鬼！不过是个美少年，人道翠竹叶下死，做鬼也风流……铃铛刚要开始感慨自己的悲怆命运，美少年忽然开口了。
　　“美丽的小姐，我因您的一吻而醒来，向您献上我永远的忠诚。”
　　为什么是骑士的台词……
　　“啊，不对，错了。”美少年挠挠头，换了一个含蓄一些的微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铃铛默默地看着他，微笑：“你傻了？”
　　美少年的微笑瞬间坍塌：“啊？”
　　铃铛翻个白眼，调转座椅面对电脑：“这么说一定是我傻了。”嘿嘿干笑两声道，“美少年，升职加薪，订单暴增，都是那天上的浮云。浮云啊~~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