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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五章 ...

  •   如果早点知道想念是具有召唤能力的,那我这半个月就不会浪费精力看白痴的偶像剧,多想念技安几次、一不开心就把他召唤出来,那么多好啊,我就不会无缘无故地流眼泪,明明已经高考结束应该养膘的时候,却瘦了6、7斤。你看,才想了他一次,没几天,他就出现了,虽然出现的姿态很不正常,也没有发挥“解忧消愁”的功用。
      成绩出来后三天,第一批高校进场录取,R大的提档分数是739分,也就是说,我被录取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唯一的悬念就是专业。可是,对于没有理想的我来说,每一个专业其实都差不多。所以全家人都很轻松地看电视。《流星花园》是那个时候最流行的电视剧,我虽然半年多前就看过,还是很耐心地陪妈妈再看一次,毕竟有那么多帅哥,多看几次也不嫌闷。美中不足的是,看着奢华的校园背景,我脑海里的却是有点破败、勉强可以称古色古香的高中校园,那些帅哥变成不那么帅的、但却是最熟悉的几个面孔。幸好电话铃响起,胡思乱想没能持续下去,否则又变成一边看着杉菜那对活宝父母在夸张搞怪,一边在流眼泪。
      “小瑜,你的电话。怎么都这么晚了,还有男孩子给你打电话?”妈妈把电话递给我。
      “喂,你好,我是陈清瑜。”我的心一下子被吊起,想起三天前的那通电话,杨熙近乎埋怨的结束语,心犹有余悸。
      “陈清瑜,我是郭东骅,这么晚打扰你,很抱歉。”话筒那边的声音不陌生,但却不是熟悉的温和声线,我心里的大石头才回归原位。
      “嗯?有什么事吗?”不过,我还是感到意外,竟然是郭东骅,本来还希望是技安。不过,他好像一个多月没跟我说过话了。高考完这十几天,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唉,技安他考砸了,第一志愿Y大上不了了。本来也不是大事情,他的分数也有710呢,他父亲还是S大的教授,上S大估计没有问题。可是他却好像受了很大打击。傍晚的时候我和许镇被他叫出来吃饭,可是到现在,四个小时了,饭没吃成,他就一直在喝酒,没停过。我和许镇都劝不住他。”
      “什么?他疯了!你们在哪?我马上过来。”这下子是真诧异了。710也不算太差啊,虽然Y大的提档线今天也出来了,是713,确实很郁闷,可也用不着借酒消愁啊。难道理想真的那么重要?
      幸好地点并不远,跟爸妈打了招呼,我就赶往S大北校区。不到15分钟,就在S大的操场找到在唱歌的技安,许镇还耐心地劝他,想把他手中的啤酒罐夺下来。而郭东骅坐在草坪上,用手掩着耳朵,没好气地看着球门边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地上有10多个被压扁的啤酒易拉罐,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技安喝光的。不过无论喝了多少,技安在唱歌,那肯定是醉了一大半了。
      “陈清瑜,你来了?”郭东骅看到我,想看到救星一样,兴奋跳起来,冲过来拉着我的手狠狠握了好几下。
      这么激动的欢迎方式,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过,最头痛的还不是过于激动的郭东骅,而是那个正在施展“魔音穿脑”的家伙。
      “技安,你干嘛喝这么多。你看,你一喝酒就会唱歌,你一唱歌周围的人就陪着你难受。”我上前想帮许镇制止技安。许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高马大的技安手中夺下啤酒罐,不过原来早就被他喝光了。
      “早知道就不费这个劲。陈清瑜,你来了就好了。你想想办法,封住他的嘴,我不怕他五音不全,就怕噪音太大,把保安惹来,就无处可去了。”许镇把易拉罐抛给郭东骅,后者无聊地把易拉罐压扁。原来地上的杰作都是这样出来的。
      “好吧,我试试。技安,要唱就坐下来唱,站着唱多累啊。”技安好像在唱《心太软》,可是音调完全不对,只是扯着嗓子不断重复“心太软”三个字。
      想不到技安瞥了我一眼,就真的乖乖地一屁股坐在草坪上,继续重复“心太软”。看他坐下来,在海拔上我就有优势了,我一点也不客气地双手封住他嘴巴,他想扯开,我就死活不松手,最后技安因为被掩着口鼻,呼吸不顺,本来只是微红的脸色被闷得红通通。估计我再不松手,他就要晕倒了。
      “咳咳——咳咳——”我一松手,技安就连忙大口呼吸,“你谋杀啊!我保险受益人可不是写你的名字。”
      “咦?你没有醉?俏皮话还说得蛮流利的啊!”我诧异,瞪着正在顺气的大烂人。哼,还以为他真的借酒消愁,谁知道不过是借酒唱歌而已。
      “醉了。就算醉了也被你闷醒。真的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技安送了我几记死光。可是,我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傻笑着看他。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种冷言冷语了?我觉得自己有自虐的倾向,不被瞪几眼骂几句或者敲几记脑袋,就浑身不舒服。
      “技安,你没事了?那我们回去了。已经快11点了。”郭东骅插嘴。
      “我也回去了。你别想太多,其实S大真的很不错,我想考也考不上,估计就只能上第二志愿的N大。你小子这半年进步那么快,居然爬到我头上来,现在还要我安慰你……”许镇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一边把地上的易拉罐一个一个捡起来,捡了三四个就往操场边走,丢到垃圾桶里。
      “你有完没完?陈清瑜都来了,你还留在这里,想做电灯——”最后郭东骅看不耐烦了,走到操场边把垃圾桶整个拖到球门边,把所有易拉罐扔进去,然后一边抱怨一边扯着许镇往外走。最后一句话因为走远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们也走吧。11点操场就要清场了。”我扯了扯在身边的技安。技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是站起来的时候晃了好几下,差点摔倒,幸好我及时扶着他。
      “看来真的醉了。呵呵,怎么我脑袋还挺清醒的,脚却站不稳?”技安手握成拳敲了自己的脑袋好几下,手劲却完全不是他敲我的时候那种轻轻碰触,每一下都很用力,怦怦作响。
      “停!你没有痛感神经吗?这么使劲,脑袋都要穿了。”我看不过眼,抓着他手腕,免得他继续自虐。
      “痛啊,不过至少比心——痛好。”技安拖着脚,东歪西倒,说话也不太清楚,其实就是一副已经醉了的样子,全身的体重几乎都压在我肩膀上。可是,就算经常酗酒的醉汉也比现在的他精神多了,他的灵魂似乎已经丢失,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我不知道一旦松手,他是不是像一堆泥巴一样瘫倒在地上。
      “技安——”这不是我熟悉的技安。我熟悉的技安,是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挥汗如雨却笑声爽朗的“美型樱木”,是就算政治两道大题都拿了鸭蛋还只是扬了扬眉毛、自信心依然的男孩。说真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很严重的失败,因此我无法感同身受,更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陪着他伤心。
      “我这个样子不适宜回家。陪我坐一会,等我酒醒了再送你回去?”好不容易出了大操场,技安就停下脚步不走了。不过我想,他是走不动了,他现在的意志力都用在维持头脑清醒上,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你看,他那跟本不是坐下,而是趴下。于是,我只能像摆弄布娃娃一样把地上的“四脚动物”扶正,让他坐靠在操场外的宣传栏上。这个时候我多么庆幸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歹也跟着技安练了两年体育,俯卧撑不是问题,单杆引体向上我也能做一两个,否则,怎么可能搬动他的腿!
      “你别太伤心了。其实你考得已经很好了,只是缺了点运气。或者,那间学校其实不适合你,所以才那么恰好的差了3分。我记得,去年Y大的提档线才刚过700。”把技安安置好,我也已经手臂酸软,于是极不优雅地瘫倒在技安身旁。话又说回来,我什么时候优雅过?
      “你以为我在伤心差3分上不了第一志愿?”
      “难道不是?郭东骅是这么告诉我的。”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借着微弱的路灯,橙黄的光线映在技安酒后微红的脸上,一向硬朗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有些柔和,然而,灯光照射不到的另一半脸,阴影下却显得颓唐。为什么每次我仔细观察技安的时候,他总没有好脸色?上次在生物园,他就浓眉打结,还吼我。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已经尽力了,我没有放弃理想,是理想拒绝我而已。而且,正如你们想的那样,或者留在S大对我来说是更好的道路,因为我爸的关系,我只要读医,就比任何人都有优势。”
      “是啊,你能够这样想就好了。我还记得当初我坚持选物理,我妈就跟我说,其实每条道路都能成功,问题是,我们有没有坚持走下去而已。我虽然很幸运能够上第一志愿的学校,可是,对于那所学校、那个城市,我一点都不熟悉,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会不会中途放弃。所以说,考上和考不上,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真的说不清楚。我一直觉得,你就应该读医,不是因为你家里的原因,而是我觉得,你会是一个好医生。”兴奋过后是无边无际的彷徨,要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乡,独自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说不惶恐就是说谎。我真的害怕,很多年回头看,这原来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却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一个好医生?”技安转过头来看我,原本被阴影罩着的半张脸也展露在灯光下,颓唐的感觉慢慢消散,虽然没有过去那样的神采飞扬,却比刚刚好看多了。
      “就是直觉呗。真要找理由,就是你心底很好啊。我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四不像’染了一身的病,生物老师也说这样的杂种活不长,准备让它安乐死。你硬是请你爸联络一个兽医系的老师,来给‘四不像’看病。所以,我相信你能成为一个好医生,不管痊愈的机会大还是小,都能够尽心尽力。”想起两年前的那一段,我忍不住笑起来。技安要把‘四不像’抓进笼子里,以便带去S大的兽医工作室,可是‘四不像’强烈反抗,可能以为要去屠宰场,还用翅膀扇了技安一个耳光。技安要我帮忙抓住它的翅膀,他负责压着它的头塞进笼子里,可是‘四不像’长得太丑陋,又染上不知名的病,毛掉了一半,还长了疙瘩,我一开始也不敢接触它。后来被技安激将成功,我笨手笨脚的捉住翅膀,一不留神松了手,‘四不像’就在墓园四处乱窜,技安一边骂我,一边追着它跑,费了大半个小时才成功捉住它。那时候我在干什么呢?好像很不义气地抱腹大笑。
      “陈清瑜,我,我有话想跟你说。”技安定定地看着我,脸色比刚才更红了一点。这种目光,透着无法形容的古怪,看得我心慌,下意识地想逃避。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感觉,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一次。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喝那么醉?既然不是为了梦想破灭,那是为了什么?”
      技安沉默了很久,然后深呼吸了一下,才说:“其实也算是梦想破灭。我最想要的——某样东西,离我越来越远了,以前,我就觉得捉摸不了她,追赶得很辛苦,但至少在我身边,每天都可以见到。将来,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我想追,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追、要追多久。我害怕,无论如何努力,都追不上、抓不住。”
      天!最近流行莫测高深吗?杨熙老把简单变复杂就算了,反正已经习惯了,怎么连技安都开始说那么晦涩的话?我越听头就越大,最后决定放弃。
      “叶乐安同学,你可能是一个好医生,可是你绝对不适合当一个演讲家或者哲学家,能不能直接一点?你到底追什么追不上啊?”
      技安再次盯着我,只是眼神丝毫不锐利,反而很无奈、还带着一丝悲哀。过了很久,我都觉得我的脸被他盯得可以长出来一朵花了,他才叹了一口气,抛出三个字:“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要不就啰里啰唆的一长串,完全没有中心意思,要不就言简意骇得三个字结束,你是在搪塞我吗?”
      “对,我就是在搪塞,就是不想你懂。走吧,我酒气散得差不多了。其实也没有喝多少,就10罐左右,还都是度数最低的清啤。”技安扶着宣传栏,借力站起来。但是,看上去还是有点摇晃。真的可以走了吗?我很怀疑,可还是听话比较好,免得又被他瞪。
      “我主动当树洞让你吐苦水,你却糊弄我。是你自己不珍惜的,以后这种机会就不多了,下一次你再喝醉再想找人倾诉,我就远在北京、爱莫能助了。”我扶着技安,让他可以半靠着我。
      技安却突然停下脚步,害我跟不上节奏,踉跄了两步。
      “你——”技安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因为刚好站在两盏路灯之间阴影地带,他虽然面对着我,我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很愤怒地吼:“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我不提,就是不愿意去想将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技——技安,你怎么——怎么这么激动?”我被突然暴怒的技安吓得连说话都颤抖。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不过是陈述事实。
      技安瞪了我几眼,最后甩开我的手,转身准备大步走,可是他忘了他的酒气还没有散尽,连正常走路都要别人来搀扶,怎么可能大步走呢?他上半身往前冲,脚步却沉重而迈不开,结果就失去平行。
      我想都没有想就抓住技安的手臂,想稳住他倾斜的身子,抓上了才发现我和他的体型力量都差太远了,根本拉不住失去重心的他,反而被他拖着一块跌倒。
      一阵天旋地转,等我灵魂意识逐渐回来的时候,发现技安躺倒在地上,而我则压着他,技安双手紧紧搂着我,似乎在保护着我、不要被粗糙的水泥地板擦伤。结果就造就了一种很暧昧的姿态,我和技安面对着面,四目相对,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眼前发黑,又有眩晕的感觉。可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一个柔软、湿热的物体碰触。
      只是轻轻的碰触,却清晰地感觉到细细的有点粗糙的唇纹,甚至带着温柔细腻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眼,不知道这种碰触持续了多久,似乎灵魂飘出了身体,明明感觉系统运作如常,大脑却接收不到信号,身体无法反应。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都无法去想就双手按着技安,挣扎着爬起来,转身就跑起来。
      晚风在耳边呼啸着,可是脸上火辣的感觉却是凉风也吹不走的,从脸上一直烧到脖子,最后全身都热起来。
      伴随着晚风的,还有技安的叫唤:“陈清瑜——清瑜!别走!听我解释——”叫唤声一度追得很近,可是很快就飘远,越来越远,最后传来的却是一声压抑的惊呼。
      他,好象还酒醉,还没有恢复过来,要不要回头看一眼?我脚步放慢,最后在第一饭堂附近停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到远处模糊的人影是半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似乎很努力地要站起来,可是几次半站起来,却还是跌回在地上。
      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顷刻间便如倾盆大雨,怎么也止不住。我没有往回走哪怕小半步,只是僵立着,看着那个人影不断在挣扎,悲伤像缺堤一般把我团团包围着。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很喜欢这段高中生活的,很想保留着所有美好快乐的回忆,可是为什么连最后一个好朋友都留不住,单纯的感情最后都要变质。我已经失去小歆,杨熙也被我狠心推开,现在,连技安也——无论刚才那一刻是意外或是有意,无论是谁的过错,是谁在主动,我以后,都无法坦然面对他,无法无所顾忌地与他打闹。
      唇上热辣辣的感觉还在,可是心却冷如寒冰。
      三年前,我孤身来到一所大名鼎鼎的学校,里面精英云集,我曾经彷徨,曾经无法适应到体重剧减。可是,一次又一次跌倒后,是小歆和技安,一左一右地安慰我、陪伴我,我在找到自信心前,就找到了友谊。因为有了友谊,我才渡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重获自信。我以为,这些友谊会是一辈子的,无论时间和空间如何变化,它们都不会改变。结果,一切都改变了,没有变的只有笨拙的我,因为太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些新状况,除了惊愕、无措和伤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做不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岔路上走远,而我孤独地在原地抱头痛哭。
      泪眼中看到技安终于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着我走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大声说着什么,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不想听。我转身,跑开,把无法面对的人和事抛在身后。
      我,又一次逃避,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逃,竟然逃了两年多。
      轰轰烈烈、风风雨雨的高中生活,以最残缺的句点结尾。到头来,我还是最初站在鼎鼎大名的高中那气势磅礴的大门前的笨小孩,身边空无一人,唯一的行李是对未来的彷徨不安和对过去的留恋怀念。

      (高中篇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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