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她罢工了》九天星澜

4、有美一人(二)

　　顶着自家这位老夫子饶有兴致的灼热目光，曲嫣然初露瑰丽风华的容颜上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浅笑，仿佛方才说出那般惊人之语的并非是自己一般，淡定至极。
　　曲嫣然放下手中的《元公传》，起身先向着周老夫子行了一礼，她春柳色的裙摆款款，压裙的缀玉却无一声响动，足以见她的礼仪之完美严苛。
　　一礼之后，曲嫣然站直了身子，掷地有声道，“世人都道元公深情，我却以为不然，元公此人，薄情至极，”
　　“否则——”曲嫣然拖长了声调，无比笃定道，“又何来梨园里日日上演的《西厢记》呢？”
　　啊？《西厢记》？这又和元公有什么联系？
　　曲悠然和谢一闻忽然傻眼了，饶是他们二人再两耳不闻窗外事，《西厢记》这样火遍整个大景朝的戏折子总是跟着自家阿娘听过的。
　　但是如果他们两个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西厢记》分明是一出和和美美大团圆的喜剧。
　　崔莺莺貌美如花，敢爱敢恨，而她的心上人张生，也担得起她这一片深情，纵然中了状元，也不曾辜负莺莺
　　——“这天高地厚情，直到海枯石烂时，此时作念何时止？直到烛灰眼下才无泪，蚕老心中罢却丝。”
　　这戏文里张生信誓旦旦的唱词可把自家阿娘感动得眼泪汪汪，可谓是一等一的深情之人，哪里和自家阿姐说的元公薄情联系得起来呢？
　　“阿姐，你要不要改一改，”曲悠然着急的扯了扯曲嫣然垂落的袖摆，小声嘀咕道，“《西厢记》这戏折子和元公，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是啊，是啊，”谢一闻扯着曲嫣然另一边的袖摆，小声附和着曲悠然的话，“阿姐，你可千万别把夫子给气坏了，回头他罚你抄上百八十遍的书，我和悠然皮糙肉厚倒是无所谓，阿姐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闭嘴！”曲嫣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垂落的袖摆轻轻巧巧一转，就从两个傻弟弟的手里脱出，划落的一道优美的弧度妥帖垂下，矜持而动人。
　　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没好气的白了曲悠然二人一眼，轻笑道，“两个小滑头，你家阿姐我自有我的定论，又何须你们二人来教？”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便是翻白眼这样失礼的动作，由曲嫣然做来，也婉转动人至极。
　　所谓明眸善睐，潋滟似水，也不过如此了。
　　说完这句话，曲嫣然眸光直视周老夫子，郑重一礼，一字一句道，“世人皆知《西厢记》，莺莺待月，红娘传情，张生痴执，各有各的可爱之处，令人心中生喜，”
　　“却不知在《西厢记》之前，还有一出元公依据自身经历所著的《莺莺传》，其中的张生，正是元公自己！”
　　“其中未见深情，只见轻浮浪荡，海誓山盟是虚设，深情厚意是逢场作戏，昔日爱恋，也是转瞬成灰。”
　　“张生最终还是弃莺莺于不顾，任其香消玉殒，如此之人，又哪里称得上深情呢？”
　　咦？竟然还能这么说？曲悠然和谢一闻更懵了，两人隔着红木桌子戚戚然对视了一眼，不由得暗自伤神，他们两个真的和阿姐是同一位夫子教出来的吗？
　　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元公竟然还有《莺莺传》这样类似于自传的作品？难道当真是他们二人孤陋寡闻吗？
　　“何况——”曲嫣然微微一笑，稍稍顿了一下，给两位弟弟一点儿思考的时间，方才继续道，“除却这位‘莺莺’之外，元公一生，红颜知己更是不少……”
　　“还有红颜知己，”曲悠然这回当真是听得入神了，捧场的话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回过神来方才顶着谢一闻看叛徒的目光，悻悻然笑道，“元公不愧是名士才子，历经风月啊！”
　　“阿姐，风月场上逢场作戏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谢一闻仍旧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
　　他站起身来，对着周老夫子行了一个弟子礼，然后看着曲嫣然，认真道，“若是元公当真有红颜知己，阿姐你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