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春时暮春

10、第五章 无 望

　　一阵隐约的哭泣传入耳中，云卿恍惚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蓦地睁开眼睛，入眼的却是及其熟悉的屋顶，这里是……家？

　　“姐姐，你醒了！”守在床边的男孩惊喜的喊了一声，脸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

　　转过头看清楚旁边的人后，心里又想到父母惨死的样子，不禁大骇，“轩儿，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姐姐，我在木婶婶家等了半天，也不见你回来，木婶婶就陪我回来了。”小男孩眨着灵活的大眼睛，慢慢地解释道，忽地又想起些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姐姐，你找到娘亲和爹爹了吗？怎么他们不在家啊？”

　　云卿悲伤的看着弟弟，原来他还不知道，强挤出一个笑容，“爹爹和娘亲去办点事，啊，对了，你是怎么找到姐姐的，是不是还有一位受伤的叔叔啊？”

　　云轩点点头，“你和那位叔叔是木大叔和卓大叔他们送回来的。”云卿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还好，轩儿并不知道爹娘已经遭遇不测的消息了，“对了，姐姐，那位叔叔是什么人啊？”

　　云卿叹了口气，“他说是爹爹的故交，我也不知道。”她起身下了床，“我们去看看他吧。”

　　“恩。”云轩点点头，跟着云卿出了房间。

　　刚走出门外，就看见几位大人满脸凄苦的立于窗外，中间赫然坐着的就是她遇见的那位男子，云卿心中一动，转身向弟弟说道：“轩儿，你帮姐姐去看下前天救下的那只雀儿怎么样了。”

　　云轩迟疑着，还是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向屋子后面跑去。

　　“云小姐，你？”站立于白日村妇旁边的一汉子开口询问。

　　“木大叔，我……不想让弟弟知道，你们能帮我瞒着他么？”女孩抬起头，脸上的悲戚让人看了忍不住就心疼。

　　中间剑一般的男子突然开口，“世侄女，只是难为你了。”

　　云卿凄然地摇摇头，“已经都发生了，爹爹和娘亲再也回不来了，弟弟……弟弟还小……”

　　“云小姐，你……”那村妇只是说了几个字，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只是默默地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哭道：“这是哪个杀千刀的，云先生和云夫人那么好的人都杀，留下这两个苦命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木婶婶，我……”云卿听见她的低泣，一时间不禁也悲从心中起，眼泪无声无息的划落。

　　“这……大嫂不用担心，既然云兄与在下是世交，那么两位世侄在下定当以亲生子女视之。”夏宇枫接口道。

　　云卿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剑一般的男子，开口问道：“不知道叔叔和爹爹是什么样的故交？”

　　夏宇枫叹口气，“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以后叔叔有时间定当告诉你们，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厚葬云兄夫妇。”他随手掏出一个黄澄澄的金元宝，交到那个汉子手中，“这就麻烦这位兄台和大嫂了。”

　　那汉子推回金子，“公子客气了，自从云先生和夫人定居骊山之后，不知为我们做了多少事，如今他们的丧礼，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夏宇枫又将金子递给他，“兄台误会在下了，乡野之地，大家都不容易，和云兄相交数十年，这次他的亡故，我也只能尽点绵薄之力了，还望不要推辞。”

　　云卿转头向那汉子说道：“木大叔，你就不要推辞了，日后家父和家母坟头的清香和纸钱还要劳烦你们。”

　　“云小姐，你这是何意？”那汉子不解的望着女孩。

　　“若我没有能力为父母报仇，又有何颜面去上香给他们。”云卿望着远处，幽幽的说道，蓦地声音转沉，“等到我手刃仇人，定当用他们的血来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夏宇枫抬头望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之色。

　　云卿忽然转过头来，问道：“这位叔叔，不知如何称呼？”

　　夏宇枫慌神了一下，立刻答道：“在下姓霍，世侄女称我霍叔叔即可。”心里却冷笑道，与夏宇枫相交的是凌寻，而不是什么云寻，那么也没必要让这两个余孽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了，即使要斩草除根，好像也不是现在，身上的毒还未解，这两个孩子可是很好的筹码呢？

　　“哦，霍叔叔。”云卿乖巧的喊了一声，忽然又问了一句，“您中毒了吗？”

　　夏宇枫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苦笑道：“若这毒不解，这两条腿怕是要终生残废了。”

　　“霍叔叔可否让卿儿看一下，家母的医术卿儿也学到了些皮毛之术。”云卿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眉头微蹙。

　　夏宇枫微微一怔，抬眼对上女孩的眸子，心中又是一阵恍惚，连忙别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竟然连南海神犀都没有作用，但是这毒是卓琪下的，若是眼前的女孩真的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刚才在林间已经强制运功，毒似乎又深入了一层，若是在此强行运功，怕是毒性就会直接侵入肺腑了，会立刻毒发身亡的，那么要是此刻被拆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心念一动，尴尬的笑笑，“不是叔叔不相信世侄女的医术，只是这毒太厉害了，怕一个不小心在累及世侄女，叔叔怎么对得起云兄的在天之灵啊，世侄女放心，叔叔身上有避百毒的南海神犀，暂时可以压制住这毒性，不碍事的，叔叔有位好友也是神医，等到找到他，就可以解毒了。”

　　“哦？”云卿疑惑的扫了夏宇枫一眼，却未从他含笑的眼睛中找到任何一丝隐忧，转念想到自己的医术，也从未救治过人，只是偶尔的医治一些受伤的小动物而已，或许是自己太高估自己了，开口淡淡的说道：“只要叔叔没事就好，卿儿的医术确实也是班门弄斧了。”

　　“姐姐，姐姐……”云轩一蹦一跳的跑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只白色的雀儿，兴奋的朝云卿喊道：“你看，这雀儿恢复的真快啊，只不过两天时间，它的翅膀就长好了。”

　　压制住心中的悲苦，云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轩儿，既然它好了，就放了它吧。”

　　“恩？”云轩诧异的看着她，皱皱眉头，“姐姐，你看这雀儿多漂亮啊，不如我们养着吧。”

　　云卿的目光落在弟弟手心中都额小鸟身上，的确，这只鸟真的很漂亮，通体是银白色的羽毛，碧色的眼睛流转着一层幽幽的柔光，头上三根红色的翎羽异常醒目，此刻那只鸟似乎也在注视着自己，看得云卿心中一惊，“轩儿，小鸟是属于蓝天的，它喜欢自由的飞翔，要是轩儿喜欢养小动物，姐姐抓只小白兔给轩儿养，好不好？”

　　“恩。”云轩懂事的点点头，松开手指，那只鸟飞身离去，却又在瞬间飞回来，在云卿的头顶徘徊一圈，长鸣一声，转眼便没了踪影。

　　那声鸣叫，宛若空谷长风中的一声长啸，清越婉转，绵延不绝，当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早已凋落在天际。

　　“这雀儿倒也懂得知恩图报。”望着辽远的天边，那妇人忽然微微的叹息一声，“它这是感谢云小姐救了它啊。”

　　云卿仿佛并未听到她的这句话，只是一直注视着那鸟儿消失的地方，眸中如烟似雾的迷惘，衣袖下的指尖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跟着霍叔叔离开家啊，要是爹爹和娘亲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姐姐，云轩偏着脑袋问道。

　　云卿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的朝弟弟笑笑，“姐姐不是说了吗？爹爹和娘亲有事，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暂时托霍叔叔照顾我们，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到霍叔叔家接我们回来。”

　　“真的吗？”云轩黑亮的眼睛闪过一丝迷惑。

　　“真的。”云卿转过头，躲开弟弟纯真闪亮的眼睛。

　　轩儿，爹爹和娘亲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姐姐现在只能骗你，等你大一些，你会明白的。

　　云卿系好包袱，背在肩上，轻叹一口气，拉起弟弟的手，出了这个生活了十年的家。

　　站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一眼家，心中一阵无力的仓惶，赶紧拉着弟弟，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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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陋的农家小屋，夏宇枫坐在一张简陋的藤椅上，望着眼前这两个粉雕玉砌的娃儿，心中却在不住的冷笑，没想到凌寻竟然生的出这么出色的孩子，尤其是女儿，小小年纪容貌就已如此出众，更吸引人的是她身上流露出来的那一种气质，清清淡淡，却又恍然让人移不开眼睛，一袭素色白衣与显得她高贵神秘，宛若一朵倾城绝世的奇葩，眉心绽放的那一朵红莲绚丽似火，让她的全身都流溢着一层淡色的光芒，一种夺人心魄的美！

　　这女孩，现在就如此夺目，那么长大了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霍叔叔，霍叔叔……”轻盈的呼唤入耳，打断了他的思绪。

　　“恩？”面上依旧是极其虚伪的微笑，看着宛若仙子般的女孩，轻声开口，“什么事？”

　　“叔叔，您和轩儿等我一会，我想去拜别一下父母。”云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视线落在窗外，一直遥望那座满眼苍翠的云梦山。

　　“啊，应该的，应该的。”夏宇枫咳嗽了一下开口，“不过世侄女快去快回，叔叔的毒，不能在耽搁了。”

　　云卿扫过他的腿，点点头，“叔叔放心，卿儿会马上回来的。”

　　立刻转身出了房门，走到院中，心里那种压抑的感觉才淡去一点点，清风拂过，头顶的一棵桃树上点点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白色的衣襟上，云卿伸手接住一片花瓣，丝丝凉意渗入皮肤。

　　不再做任何迟疑，出门奔向父母的合葬之地。

　　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全部消失之后，夏宇枫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道黑影默然的跃入房中，恭敬地跪在他面前，“主子，属下来迟了，请您责罚。”

　　夏宇枫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及其冷酷的微笑，“默然，你晚了三个时辰。”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身体微微颤抖一下，依旧敛首道：“属下知道怎么做了。”寒光一闪，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没有一分迟疑，伸出左手罩着三根手指砍去。

　　“慢着！”夏宇枫一声历喝，匕首在离他的手一分之处停了下来，男子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喜怒莫测的主子，夏宇枫漠然的瞟过他，“我今天不想见血，这笔先给你记着。”

　　“谢主子。”男子恭敬的低头，将匕首插回靴子间，“默然记下了。”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夏宇枫望望窗外，淡然的问道。

　　“回主子的话，前日约定的时辰主子没有回来，按照主子的吩咐，大家分头去找了，我寻到这里，看见主子的召唤，还未来得及通知其他人。”默然恭敬的答道。

　　夏宇枫点点头，“通知他们，你和默影留下，其他人回庄里去。”

　　“是，主子！”默然起身只是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了窗外。

　　夏宇枫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似乎若有所思。

　　晨雾散去，山林寂寂，云卿孑然而立，一袭白衣在山风下浮动，飘然飞舞，伸出手抚上墓碑上刻的字，泪水无声而下，“爹爹……娘亲……”低声喃喃的唤着，心中不可抑制的无望起来，女儿以后怎么办？不知仇家是谁，如何报仇？自己尚且年幼，如何照顾幼弟？

　　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一缕萧音，若有若无，细细悠悠，却是从未听过，萧音清雅脱俗不带尘气，让人闻之如置身世外，清风拂身，共月高歌，说不出的酣畅淋漓，云卿觉得心中的悲苦之意似乎也淡了些许。

　　她闭上眼睛，凝神仔细的听着箫音，清雅温煦，似清风徐来，心中的迷惘和彷徨也被这清风徐徐吹散，箫音越吹越低，若炊烟将散，若有似无，最后散去却让人心念缠绕、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