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续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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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岳的续命是成功的，不然她没有必要再拖八年。
可惜，命是续上了，魂魄也补完了，人恢复了意识，肉身却只能抛弃。
庄岳最初见到的，只是赵倩的清醒的灵魂。那是赵倩，却又不是赵倩。庄岳想要见到的是真实的，可以触碰的她，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连一个拥抱都无法拥有的灵魂体。
“庄岳想了一个办法，重塑。”刘地解释道，“你们可能听说过有些宗教流派会制作傀儡，人偶，然后往这种非生命体中塞进人类或是其他动物的灵魂，抹去原本的意识，再为其所用。”
林涛和大宝点头，很多小说或是传记中都提到过这种方法，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唐朝的傀儡术，后来流传到日本成就了操偶术，譬如忍术中的傀儡操控，以及阴阳术中的式神。
“这种术法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完整的灵魂，和适宜的有灵力的载体。但制作这种载体需要耗费的心神，是一般人所无法提供的。我之前说过，世界上任何能量都遵循一个守恒定律。一个完整的，具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的诞生，事实上已经违背了阴阳守恒，逆转了生死，那么制作者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更大。”刘地说。
“可是……我们见到的庄岳似乎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问题？从面色上来看应该还算健康？”林涛提问。
“这只是表面。你们知道提供能量最简单的方式是什么吗？”刘地说。
“是什么？灵力？”大宝问。
刘地摇头：“是生命。”
林涛和大宝一惊：“生命？”
刘地说：“生命是容易获取，又比较强大的一种能量。你们看过吧，很多小说里面，需要放大招的时候就开始燃烧生命，这就是最容易获得强大能量的方式。在危急时刻，以生命为代价获得能量又快又直接。庄岳也是这么做的，不过她用的生命能量有两个来源。”
秦明皱了皱眉道：“她自己，还有李家村。”
刘地一顿：“是的，还有李家村。”
大宝诧异道：“李家村？庄岳不是用李家村的生命用来给赵倩续命了吗？怎么还能用？”
这次倒是秦明给了解释：“我记得，李家村总共有37户人家，约110口人。从赵倩被送进ICU的当天开始算，到赵倩死亡，再刨除掉办医院的手续和来回的时间，庄岳可以借用的时间是三十七个小时。按照刘地之前说的等价思想，110个人，每个人三十七个小时，这些能量不管怎么计算，就算损耗大，都应该大于或等于赵倩那段时间续命所需要的能量。更不用说还有李腾剩下的所有生命。而且在赵倩失去生命体征后，这些符文依然在运作，直到刘地清除了它们。”
刘地微笑道：“可以这么算。不过李腾提供的主要是因果对生死隔阂的冲击力，也就是祭品。李家村才是能量的主要来源。赵倩续命成功后，所需要的能量仅仅是用来维持灵魂的稳定，这比续命简单多了。而剩余的能量，再加上庄岳自己生命力，则是全部用来培育傀儡，给赵倩使用。”
大宝摸摸下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那个续命是一次性的，原来还是可持续能源？”
林涛却摇头：“如果说庄岳的傀儡成功了，那么她难免会想着就此隐遁。但是她现在相当于主动暴露给我们。如果不是她主动交代，我们可能根本没有办法定她的罪。可见，这个傀儡术最后还是失败了。”
刘地可惜道：“是失败了。”转而又挑眉，“不过也成功了。”
大宝瞪大了眼睛：“我去，这又是什么情况？各位大神咱能一次性说完吗？”
林涛和刘地两人不自在地咳嗽几声，一个摸摸脖子，一个扭头喝水，似乎也被这段状况百出的故事给膈应到了。就秦明一人最淡定，然而从头到尾，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刘地，带着一种审视又莫名的意味。
“咱继续？”林涛讨好地看了看大宝，“这次保证一次性说完？”
大宝给了个“朕准了”的眼神作为回复。
于是刘地接着说下去：“庄岳成功制作出赵倩的傀儡，并且保有赵倩本人的意志。但就是因为太成功，庄岳虽然因为赵倩的死亡陷入疯狂，但赵倩本人却依然对人类社会的法则抱有基本的敬畏。所以，当她从侧面了解到她是怎么以傀儡状态生活的时候，自我意识和灵魂强度再次削弱。这一次是不可逆转的削弱。”
“赵倩就因为这个……最终还是死了？”大宝怔怔道，“庄岳所花费的时间和心血全白费了？”
“对。”刘地说，“不仅白费，甚至庄岳自己由于傀儡术最终的失败，受到反噬，大概也不剩下多久的生命了。”
“所以这八年，前一段时间庄岳用来制造傀儡，后一段时间用来挽救再次濒临死亡的赵倩，而后失败。同时，或许是赵倩的再次死亡让她决定直面现实，袒露真相？”大宝疑惑道。
“或许吧。她也没有跟我说太多关于案子的事情。”刘地说。
虽然林涛三人并不信刘地的这句说辞，但人家摆明了不想多说，他们也没辙。
“那现在就等小黑去核实庄岳的口供回来，我们就能结案了？”林涛起身，捏了捏有些发麻的腿，“我去食堂吃个饭，一起吗？”
“不了。”刘地和秦明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在龙番还有些事要办，南羽那边也有事找我，就不跟你们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刘地解释道。
“老秦？你也有事？”林涛不死心。
“下周有跨省交流培训，我要准备课件。”秦明正色。
“呃……那宝哥呢？赏个脸呗？”林涛哭丧着脸转向最软的那个柿子。
“行啊。”大宝欣然点头。林涛如蒙大赦般扯着大宝出门。
刘地看林涛和大宝都走了，感觉自己留在这里有点尴尬。更何况说是要准备课件的某人连电脑都没打开，就这么盯着他，也不说话。刘地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扛不住。
“咳，那个……秦明……我先走了，下次见……”说着就要迈出步子。
“刘地。”秦明突然开口。
“什么事？”刘地的第六感拉响了一级警报。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秦明的身体向前倾了些，这是给人以压迫的姿势。
刘地的脑子飞速运转，想着秦明到底是要问自己什么。总结了下，无非是案情，或是他本身的不科学之处。
如果是案情，那无非是对几个细节有所疑问，想要核实一下。而如果是他的身份问题，刘地认为以秦明的严谨性，必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甚至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只是还缺一个验证。
但就刘地对秦明的了解，以及周围人对他的评价来看，似乎秦明并不是一个有多大好奇心的人。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确切地说，秦明并不是什么热衷多管闲事的人。看来是案情相关疑点的可能性更大些。
“关于庄岳和赵倩的案子，在我的前期排查中，有那么几个疑点想要你帮我解释下。”
果然！刘地喘了口气，暗自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慌乱。没有什么比不用揭穿身份更让人感到心情愉悦的了。庄岳一案，刘地心里还是有底的。而不知为何，一想到身份可能被揭穿，刘地既觉得不忍，又有些小小的期盼。
“你说。我知无不言。”刘地笑眯眯地打保票。
秦明看到刘地突然安心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是一笑：“也没什么。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发生在赵倩身上的事情，庄岳却这么熟悉，如数家珍一样。”
刘地心里又是一松：“庄岳不是说，赵倩在跟她聊天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些事吗？”
“哦……”秦明点头，“可是对于庄岳是如何布局，如何救赵倩，又如何借命，这些事情，表述得却是一带而过？”
刘地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或许……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过悲伤，庄岳不愿意回忆？”
秦明再次貌似认可地点头：“可是你说的那一段，似乎林涛并不太熟？从续命开始，似乎庄岳跟你说的内容比跟林涛这个刑警队长交代的更详尽？”
刘地顿了下，道：“庄岳应该也跟林涛交代过吧，可能受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儿给忘了？大概是我能够理解的更多？”
秦明听到这里，倏地起身，目光直直地盯住刘地的眼睛。刘地被秦明这么注视着，也是一愣，竟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甚至还突发奇想地觉得秦明这眼睛真好看。
“我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假设，你或许能给我的假设做一个佐证？”秦明说。
刘地这时反应过来了，稳了稳心神。他知道秦明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证词与证据相悖的地方。这个点一定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然而一旦相悖，可能会推翻这个案件的全盘推论。
“你想知道些什么？”刘地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这句话差点破音。
这时，秦明却慢慢将前倾的身体往后，坐回椅子上，还优哉游哉地自己倒了水。
“我在给李大庆做尸检的时候，从他的骨骼中提取到一些神经毒素。因为量非常地微弱，而且很容易被代谢，所以我们申请了用省里的仪器来做，检查报告我在去庄岳家之前刚刚拿到手。”
“所以呢？”刘地感到自己的额际开始润湿。
“我在给李腾做尸检的时候，在他的骨骼上发现了大量划痕，现在留存的衣物上也有很多破损的痕迹。我原本认为或许是山里的小型啮齿兽干的，毕竟那座山算是临郊区的小山包，平时也多有人去。可现在一想，这或许是人为？”
刘地觉得自己的笑要挂不住了。
“据庄岳的回忆，她应该是一个冷淡，不在乎世俗，但对赵倩充满热忱的人。我参观过庄岳的客厅，我不认为一个可以坦白说出自己对赵倩这个同性有爱慕之情的人，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就非常重要的起居室里，连一件有关赵倩的东西都没有。”
秦明放下水杯，再次望向刘地闪烁的眼睛，似乎是想要把这人强装镇定的假象剥露似的直白。颜色浅淡的薄唇张张合合，好看得很，刘地甚至有些晕晕乎乎了，但吐出的话却令他悚然惊醒，直坠深渊。
“或许……庄岳才是赵倩？”
秦明面无表情地下着判书。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续命（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