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故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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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家暴？不对啊，不是说当时李腾没到法定婚龄吗？”
大宝不自觉地打断了林涛的话，得到林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头看见秦明也是一脸不解的样子，随即心中大定，目光直视回去。
林涛看看两人的反应，无奈摇头，正准备解释一番，就听到刘地清清嗓子，顺着他之前的话继续下去。
“其实，这一切还是要从李家村说起。”刘地揭露了残酷的真相。
18岁，可以没有法定的妻子，却并不一定没有媳妇儿。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陈旧的陋习，叫TongYangXi。赵倩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李腾是李家村走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虽说是第一个，但并不是说这个村子的人就如何闭塞了。六十年前大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插队搞建设搞生产，李家村就是当时的一个重点地区。其中几个有识青年就此留了下来，从此在这里生活。
但这些曾经在大城市里呼风唤雨的年轻人怎么会就此甘于平凡？那个时候读过书的，能读得起书的，哪个不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哪个不是家里有钱或有势的？看着周围更有钱有势的人靠着关系离开了，就剩下自己这几个，这些青年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想要走出去，想要回城里的愿望一刻不曾停歇。
于是，几人的思想开始活泛了。
他们深知，唯有读书才能够改变命运。他们开始办小学堂，还亲自去学校授课，为的就是要把李家村的后代，特别是他们几人的后代，送出去。
李大庆就是这几人的其中一个的下一代。他爹叫李舒闻，特别文雅，但生大庆那会儿恰好赶上东北的铁人事迹在全国宣扬，再加上被村里的文化氛围洗脑了几年，李大庆就叫大庆了。
李大庆不是读书的料，但李大庆的儿子李腾是。大概是隔代遗传，李腾从小就聪明，被李舒闻列作启蒙教材的千字文弟子规，李腾一学就会。李大庆没文化，就找了他爹给儿子起名。李舒闻给孙子起名的时候也是有特别强烈的愿望，给了一个腾字，希望他能够如龙腾跃，一飞冲天。
李腾也争气。三岁启蒙，四岁能背唐诗三百，五岁就能写些小作文，而且言词优美，辞藻华丽。这都是李舒闻亲自教导的成果。李家村的人也为村里出了个神童而感到兴奋。
可惜，李舒闻在李腾六岁的时候就走了。他下乡的时候就已经有三十几岁，几年的操劳，读书人的身子受不了，不堪重负，终于是伤了根本。熬到了李大庆二十岁结了婚，二十五生了娃，又熬到娃娃李腾长到六岁。熬了三十一年，刚过六十的李舒闻还是走了。跟他同一批下乡的那些早在前几年也都没了。李腾突然间就失去了唯一的教育资源。
好在李大庆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却在李舒闻多年的教导下，知道了读书的重要性，也知道村里教育条件不行，硬是不办丧葬，只是草草地堆了个土包，墓碑棺椁一切从简，又在平时省吃俭用，把钱全用来付“赞助费”，把儿子李腾送进了镇上的正经小学。虽然六岁上学年纪是小了些，但校长一看，哎哟底子好，再加上那些赞助费，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这个插班生。
李腾在学校里的表现也是真不错，考试从来都是年级第一，班主任也靠着他年年拿奖金，李腾安稳地长到了十二岁，考进镇上最好的初中。
这个时候，赵倩出现了。
赵倩是李大庆买来的。李大庆跟人牙子提的要求就两个：女的，高中生。
TYX是李家村的传统，但一般娶得都是本地人，最不济也是邻村人。向来也遵循你情我愿的意思，从来没有外乡人被买进来当TYX的，缺德！
可李大庆坏就坏在这儿。他是土生土长的李家村人，从小就被村里的文化熏陶，潜意识里那都是李家村的生存门道，所以才在李腾十二岁的时候给他弄了媳妇儿。但李大庆又是被李舒闻给养大的。别的没学会，就记住了一条：要读书，要有出息，要考大学！而村里默认的潜规则他又完全不知道。
李大庆说到底也是瞧不起李家村的土渣渣的。本着强强结合的基本思想，就买了赵倩这个准大学生。
是的，赵倩被人牙子强行带走的时候，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李腾放假回家，看到家里突然多了个人，也是一愣。当知道这个大了他七岁的姐姐竟然是他的媳妇儿的时候，也是跟李大庆大闹一番。不过，李腾反对的原因并不是拐|卖|人|口这件犯法的事。
“爹你怎么那么傻！我以后考了大学，出去了，哪里会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平白让这个老女人拖累我？”
很明显，李腾的野心和欲|望，比他的父亲更为强烈。
而赵倩也因为听到了父子俩的对话，彻底对对自己的未来失去了信心。
大宝听了这段一阵唏嘘。原本以为这年头虽说一定还存在各种陋癖，各种不好的旧俗，却没想到这个李大庆竟然还能做出这种比禽兽不如还禽兽不如的事情。十六年前，那时候的大学生多金贵，哪是现在能比的！这是活生生把一个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材给扼杀了啊，就为了给他那个狗屁儿子搞个好基因？
“……无耻之尤。”斟酌了一下措辞，大宝总结出这么个词。
“但最恶心的还不在这里。”林涛接着说，“从赵倩到他们家开始那八年，她算是认了命，给李家父子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晚上还得给李腾当免费的家教老师，简直就是一个全职保姆。”
但其实赵倩挺喜欢给李腾当家教的，因为只有那时候，她才能靠着书本，回忆起脑海里残存的过往的回忆。
跟李舒闻一样，她也很想出去，做梦都想。虽然李大庆无时无刻不看管着她，她逃过几次也被李大庆抓回来打过几次，但她依然没有放弃。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李腾的成长，生理上的需求开始体现出来。有这么一个合法合规的，长得又不错的媳妇儿在，李腾怎么能憋得住？更何况李大庆也三天两头地让他们圆房，还时不时地搞来民间的土方子，一会儿给两人补补，一会儿助助兴。
赵倩来到李家的第三年，终于是没守住自己的身体。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会反抗了。整个李家村都是这样，隔壁李伯的大儿媳十三岁就嫁给了她九岁的丈夫，十七的时候生的孩子。对门李嫂的男人虽比她大，但她生孩子的时候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
所以，其实她二十多的年纪，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赵倩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可是，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件事彻底击垮了这个仍然年轻的姑娘。
林涛抛下重磅炸弹：“其实，李舒闻是赵倩的外公。”
大宝死命地瞪大了眼睛：“这这这……乱……乱轮？”
林涛点头，肯定了大宝的说法：“李舒闻在下乡插队前已经有过一个妻子，而且这个妻子娘家势力挺大，两个人关系不错，但妻子家里人并不很喜欢这个女婿。所以下乡的时候，夫妻两人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妻子因怀孕，又有家里人帮着打通关节，很快被特准回城，但李舒闻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李舒闻的妻子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婴，女婴长大后嫁给一个姓赵的，又生下了赵倩。赵倩从小由外婆带大，因此对外婆时常看的那本相册里的外公非常熟悉。而李大庆在两人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就带着他们去祭拜先人李舒闻。李舒闻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年轻时候拍的，赵倩一看到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就知道了真相。”
这下连大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人间惨剧？因果循环？造化弄人？似乎哪个都无法道出这个故事的辛酸和复杂。
众人定了定心神，才让林涛继续讲下去。
赵倩再怎么被村里的氛围同化，但也知道像自己和李腾的这种关系，令人恶心，令人发指。但这个时候她却选择了不说话。她希望隐瞒住这个秘密。或许是不甘，或许是一种报复。她知道这种近亲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大多有所缺陷，更何况她也不准备生下这样的孽种。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赵倩就已经疯魔了。
不下蛋的老母鸡，成了赵倩后面那几年的代名词。但李腾也不在乎赵倩是不是生孩子，他觉得他还有更好的未来，赵倩生了孩子才是对他的拖绊。他甚至很满意赵倩自觉把孩子打掉的行为。
好在李腾是读书人，也是为了怕麻烦，知道做防护措施，赵倩需要打掉孩子的时候就那么两三次。而后几年赵倩整个人越发苍老，李腾也对这个女人完全失去了兴趣，权当做全职保姆对待，非打即骂，却小心地不会打脸，显得太过明显。
庄岳在小诊所见到赵倩的那一次，就是李腾刚刚把赵倩的胳膊给打折了。
不过自小诊所之后，庄岳对赵倩越发上心。她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同情也好，怜悯也罢，庄岳觉得自己应该负起一点责任照顾赵倩。而赵倩也在庄岳润物无声的关怀下逐渐打开了心房。
或许真的是女人之间更为亲近，又或许是久违的温暖让赵倩决定孤注一掷，她对庄岳说出了自六十年前以来发生的一切，所有的真相，还有她的不甘和怒火。
而庄岳这才明白，为什么赵倩的灵魂充满了矛盾性。
“可是倩倩，你没有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吗？”庄岳不解。之前是因为李大庆压着，但现在的赵倩明明在人身上已经是自由了，为什么不去找父母求助呢？
“开始几年还想吧，可是第六年的时候我跑出了村子，已经跑到省道上了，却发现现在的外面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姐，我已经回不去了……”赵倩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她知道庄岳不会瞧不起这样的她，而且还像以前那样关心她，也就够了。
不知不觉间，庄岳成为了像浮萍一样无根的赵倩的唯一依靠。
庄岳看着这样的赵倩，一时说不出话来安慰她，只能给她一个拥抱，把这个历经沧桑的女人紧紧抱在怀里，像照顾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多会儿，庄岳感觉到赵倩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整个人开始颤抖，发出像小兽悲鸣那样的“呜呜”声。
她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故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