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英雄无泪同人 空蒙山色》风过潇然

7、第七章 身世

　　司马，流水，蝶舞。
　　对卓东来而言，能称得上亲密的人，也仅此三人。
　　一为义兄，一为义父，一为义妹。
　　无一人是血脉至亲。
　　但他是有亲人的，卓东来知道。
　　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弟弟，在他出生的同一天离他而去，和他的母亲一起，因他而死。
　　他是凶手，一个一出生便害死了母亲和弟弟的凶手。
　　他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是母亲和弟弟用生命换得的，他生而有罪。
　　这些事卓东来自小便知，从未有逃避或否认的想法。
　　可他从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流水对此讳莫如深。
　　卓东来可以依靠任何威逼利诱挖出流水脑子里的秘密，唯有此事例外。
　　即便他把流水禁锢在小院，迫使他与世隔绝。
　　即使流水武功尽失，毒瘾深种。
　　他也从未动用手段逼迫。
　　每个人都有底线，他的身世便是流水的底线。
　　对此秘密的好奇还未达到他不择手段的地步。
　　所以他一直不曾触碰。
　　真相来得如此突然。如同当头棒喝，便是卓东来，一时也难以消化。
　　绷带一圈一圈缠绕手臂，规整有序，力道适中。
　　“不想您会熟练此事。”
　　荣升到此的第二天便调了个贴身丫鬟在身边，事事服侍，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正经少爷。
　　“身边人时常受伤，但大夫不常在，也只能我亲自动手，熟能生巧罢了。”
　　“江湖？”
　　“不，是战争。”
　　在绷带末端处打了个结，荣升道：“朝局动荡，诸侯割据。我本无意参与其中，不想外敌入侵，国将不国。我暗地加入一方组织，周旋于各方势力，时间长达八年之久。”
　　挽下袖子遮住绷带，同时遮住了几日前亲自划出的，今日仍未曾愈合完全的伤口。
　　卓东来道：“我自幼被义父收养，从不知亲生父母为谁。他教我所有他会的。知识，武功，识人之术，用人之道，从不藏私。”
　　说到这里，卓东来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仿佛是他本来很自然的感情流露硬生生被抹杀，现在又逼迫自己重新表达出来一样。
　　“可他并不爱我，他更喜欢鞭打我，辱骂我，看我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卓东来是个很骄傲的人，除了流水，他不曾向任何活着的人低过头，而今流水也只能像个囚犯一样，蜗居于小院，寸步难行。
　　这些事，已经是久远的记忆洪流里的琐碎小事。可也是卓东来此生最脆弱的时候。
　　除了他与流水，再无第三人知道。
　　荣升敛目，片刻的停顿同时给了两人思考的时间。
　　“迫于形式，我们只能暗中行事。暗杀，偷盗，栽赃，离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十四岁独自闯荡江湖，欺骗，反目，陷害，杀戮，无处不在。”
　　“八年后，外敌败退，中华恢复，百姓和乐。”
　　“危难之际，司马超群奋力相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外攘内乱，山河破碎，诸侯争锋。”
　　“司马之所愿即我之所愿。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五年逐鹿，山河归一。中华元气大伤，百姓死伤惨重。”
　　卓东来默然。
　　荣升自去取了酒杯满饮，搁在桌上时发出一声脆响。
　　“明日我出去一趟，你把蝶舞借给我。”
　　“是，请您万事小心。”
　　“嗯。”
　　荣升单人匹马离开，卓东来不曾询问也清楚他的目的地，大镖局没有事可以瞒住他，何况那人也没有刻意隐瞒。
　　萧大师的儿子有两个，萧泪血和卓东来。正月初一的孩子同样有两个，小高和蝶舞。
　　卓东来无法得知萧泪血怎么看待小高，却了解小高和蝶舞怎么看待他。
　　粘贴的花瓶裂痕永存，美丽的外表一触即碎。
　　朱猛，总有一天会成为他们拔刀相向的理由。
　　可这点伤痕，如今已不复存在。
　　这是卓东来平生头一次因为一点仁心，躲过劫难。
　　造成这一局面的人，他甚至不知道名字。
　　起初是不在意，即使那人再如何从容淡然，冷静决绝，也不过一个替代品。
　　他无需对一个替代品投入过多心力。
　　可如今，平衡被猝不及防地打破，他却无法再更进一步。
　　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是天生背负罪孽的凶手。
　　而那人，却是出淤泥而不染，心怀家国的清明志士。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湖人时常把生死挂在嘴边，因为他们每日与生死相伴，脚踩在阎王殿的门槛上，今日进一步，明日出一步。
　　再一次仰望蔚蓝的天空，呼吸草药的清香。男人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提刀上阵，坦然迎接寒刃，不想再睁开眼，仍置身这人世间。
　　“你为何救我？”
　　安抚好情意绵绵的女人和激情澎湃的少年。男人跨前一步道。
　　“不过是不忍心罢了。”
　　历经生死的男人已无半点颓废沮丧，高大威猛的身躯重新傲然挺立。
　　朱猛，这个曾经一败涂地的男人，终于破而后立，真真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你与传说中的样子可大不相同。”
　　“是吗？”
　　再一次同桌对饮，朱猛感慨万千。
　　“我从未想过，一个统领三十九路英雄的总镖头，会如此心慈手软。”
　　“并无大碍不是么？”
　　朱猛默认。
　　走一遭鬼门关，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爱他的妻儿胜过其他，那是他此生永恒的弱点。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些，那时他也输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司马大镖头，自即日起朱猛隐姓埋名，远走天涯，再不理会江湖纷争。大镖头之情意，朱猛铭记于心，来日若有吩咐，朱猛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爷保重。”
　　“保重，告辞。”
　　一代英雄就此退场，携妻带子，阖家团圆，也不枉他为此趟过的诸多苦难。
　　“大镖局一统，我还未曾恭喜大镖头。”
　　“小高对以后可有打算？”
　　“信步由缰，总要亲身经历，才能了解其间五味。”
　　“江湖险恶，好自珍重。”
　　“总镖头莫忘了，你我还有一约。”
　　荣升浅浅一笑，包含了诸多少年看不懂的味道。
　　“那么小高，今夜有什么安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