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超模[重生]》秦维桢

6、第6章

　　丁香给药师师留了纸条，说今天轮到她在便利店值夜班，所以晚上不回来睡觉。

　　丁香高中念完就出来打工了，因为学历低，只能找到便利店收银员之类的工作。她一直辛辛苦苦地攒钱，为了省点房租，她便宜租下福利院的一间破房子，为此还不得不忍受院长吴富贵和儿童护理员赵翠华的刁难。

　　她说，攒够钱了她就能去读夜校。药师师很理解她，经过一番深谈，她知道丁香最终还是决定把那天的事情默默地忍下来。药师师平静地接受了丁香的决定，她不能否定丁香凭借自身能力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和尝试。

　　药师师找到准考证后就准备顺手收拾一下凌乱的房间，她找出脸盆抹布，把散落的头发扎起来，握拳大吼一声，开始干活。一会儿，小花朵听到动静就跑过来要给她帮忙。

　　药师师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头，翻起一张旧报纸，叠了一大一小两个尖顶纸帽，把其中小的那个纸帽戴在她头上：“这样就不怕灰尘落在头发上了。”

　　小花朵连忙用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把纸帽扶好戴牢，随后一脸甜蜜地笑起来，不待药师师夸她几句，她就搬来小板凳踩上去，趴在桌子上认真地用抹布擦起桌子来。

　　药师师失笑，便随她折腾，自己拿扫把先把天花板墙角那些碍眼的蜘蛛网清理掉。

　　小花朵抬起小脸，星星眼望着四处挥舞扫把的药师师，握紧小拳头发誓：她以后也要长得像师师姐一样高！

　　药师师如果知道她的心声，估计会告诉她，小妹妹想多了，你现在连同龄小盆友的身高都还没赶上呢。

　　两人一通忙活后，药师师累得一屁股坐在干净的地板上：“累死老娘了！”

　　小花朵靠在她身边，也学着她坐在地上，长叹了一口气：“累死老娘了！”

　　药师师扭头，一脸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不准学姐姐说话！”

　　“偶不学了，偶不学了，师师姐快把手放开啦！”

　　药师师忍不住捧着她的笑脸用力亲了几下，只有这时候这孩子才会笑得像个真正的孩子，而不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走，换衣服，然后我们去吃饭。”药师师跳起来说道。

　　小花朵主动靠过来让药师师牵着她的小手，药师师紧紧握住，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晚饭时，打铃声一响，孩子们便都整齐地坐在方桌前，年龄稍大的自己吃饭，年幼的孩子由护理员们喂着吃。

　　这间儿童福利院，其实更像是一个规模很小的弃婴收容机构，所以专职的护理员人数很少，此时在餐厅里就只有赵翠花在内的两名妇女。两个人要照顾好几个小孩子，自然就有点手忙脚乱。

　　药师师见她眼熟的那五个孩子都围在她身边乖乖地一口一口吃饭，还会互相督促“坐好，吃饭”，便也埋头迅速消灭完自己碗里的盖浇饭，接着站起身过去帮忙喂年幼的孩子。

　　另一个护理员阿姨奇怪地看了一眼药师师，却没有阻拦她的动作。

　　药师师一边喂饭，一边在心里感慨，这里的孩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还乖，除了没有意识的婴儿外，所有的人都会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渴望被表扬被爱。内心老阿姨的药师师，再回到十八岁，似乎感受到了许多她年少时根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心境也大为不同。

　　这里的孩子们大多姓蓝，姓的来源是这附近一所寺庙的名字——蓝伽寺。他们每天都会乖乖吃饭，不浪费一点粮食，到了午休和晚上的睡觉时间也是自己换衣服，换下的衣服和鞋袜都整整齐齐地摆好。每次有夫妻来领养孩子，他们都会特别兴奋，站成一排努力微笑，希望自己能被带走，离开这个地方。

　　药师师来这里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她记得奶奶，记得自己的父母，所以根本没想过被新的父母收养。而且药奶奶过世后还遗留下一笔财产，被街道居委会处置后交到福利院，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药师师长大成年。

　　成年后，福利院出身的孩子们大都面临就业困难、住房困难等窘境。大多数人靠打工维持生计，居无定所，而每月的工资仅够基本的生活开支。药师师慢慢回忆着，想起那些离开福利院从此失去音讯的同伴们，曾经丁香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但是这辈子不会了，她在心底悄悄握拳。

　　晚饭后，众人把碗洗干净打扫了卫生后，就围在一个小屋子里看电视。早就该被淘汰的小电视被人摆在矮桌上，孩子们围在一起一脸津津有味地看着。药师师也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最后排。

　　电视里在播新闻，轮到国际新闻版块时，她突然看见一则很奇怪的新闻。

　　“据报道，考古学家在印尼弗洛勒斯岛发现‘小矮人’化石。这个新人类物种，按照发源地被命名为‘弗洛勒斯人’。考古学家认为，在12000年前他们曾和人类的祖先智人毗邻而居……当地有一个关于‘伊布·戈戈’的传说，传说中它是一群生活在雨林深处的猴状小矮人，它们与附近的人类生活在同一片雨林地区，一直到200多年前才被当地人类灭绝。此外据说当时有两个小矮人最终逃过一劫，藏在雨林的更深处……”

　　不知为何，药师师对这则新闻特别在意，等新闻结束离开放映电视的大厅，她仍然是一脸魂不守舍。

　　小花朵扯了扯她的上衣：“师师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姐姐可能是下午太累了，所以觉得困了。你跟着小叮当他们回去睡觉吧，姐姐也要回去了。”药师师回过神来说道。

　　“明天见！”药师师朝孩子们挥了挥手，转身回到她和丁香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满腹心事的药师师就离开福利院搭公交车去城里，找了一家顺眼的网吧便钻了进去，交钱找了一台最靠里面的电脑。

　　许久之后，她浑身僵硬，不敢置信地盯着电脑里的画面，傻傻地对网页上显示出的“华国A大”发呆，再抬手摸脸，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意识到自己没出息地流泪了，药师师干脆放飞自我，趴在电脑前埋头痛哭。

　　原来上一世她真的考上大学了，原来她并没有辜负奶奶的期望，原来只是一个微小的改变，竟然就让她的人生发生巨变拐向完全不同的道路。埋在意识深处曾经的渴望痛苦焦躁煎熬悲愤都化成晶莹的泪水，从她身体里汹涌地倾泻出来。

　　隔壁座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男孩子，是附近高中的学生，听见哭声他拔下头上的耳机，大概是看药师师哭得太凄惨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伸过头好奇地问：“喂，你在哭什么？”

　　他看了眼药师师的电脑屏幕，瞬间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是考上A大了，那也不用哭成狗啊……”

　　“喂，别哭了……”

　　“喂，你要纸巾吗？”

　　药师师只是一时的情绪激动，这会缓过神，一时不好意思，耳边又有个人像只苍蝇一直不停喋喋不休，她抬头迅速抢过他手中的纸巾，掩饰般地瞪着通红的眼睛说：“别喂了，我有名有姓，不叫喂……”

　　“这么凶巴巴的干什么？你不说，我哪里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委屈地耷拉下两道浓眉。

　　她擦了擦眼泪，尽量用正常嗓音回答：“我叫药师师！”

　　“哦，我叫宋鲁郑。”年轻的男孩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一头黄毛，笑了起来。

　　药师师收敛好情绪，迅速擦干脸上剩余的泪痕，两只红肿的兔子眼瞟了他一眼，撇嘴道：“你爸妈给你取名可真省事，把三个姓凑一块就完事了！”

　　“没文化真可怕，我名字里的宋、鲁、郑三个字代表的是春秋时期的宋国、鲁国、郑国，你应该说我家人是多么爱国……”宋鲁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激动地跳起来，一脸恼羞成怒地瞪着药师师。

　　药师师被噎了一下，嘴里嘟囔了句：“行行行，你高大上，我没文化……”看在用了他一包纸巾的份上，就不和这个小屁孩斤斤计较了。

　　“好了，别这么激动，我请你去吃冰激凌。”药师师话刚出口，一摸自己口袋，糟糕，付完网络费，她兜里只剩坐车回福利院的钱。

　　她都忘记自己现在处于赤贫状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啥，不好意思啊！今天我请不了你，我忘了我还有点事要办……”实在不想说她兜里只剩两枚钢镚。

　　宋鲁郑斜眼上下瞧了她两眼：“得了，我算知道了，别找借口了，我请你去吃冰激凌。”

　　“还不快走？”宋鲁郑转身发现药师师没跟上来，回头又斜了她一眼。

　　药师师连忙退出临时账户，关了电脑，站起来跟着宋鲁郑往外走。

　　妈蛋，竟然被一个小破孩鄙视了！对不起，生而为人！下辈子，她会换个新人种投胎，也许小矮人是个不错的选择。doge脸。

　　站起来后，药师师才发现宋鲁郑个子不比她矮，这可真不容易啊，他爹妈真是给了他一份好遗产。

　　药师师嘴里舔着冰激凌，总觉得这个牌子好像没有记忆中那么好吃。这种一盒十块钱的冰激凌，曾经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总能馋的她课都上不下去，书也看不进去，然而此时再吃到它，它却仿佛失去了那种奇妙的魔力。

　　药师师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不过难得吃到免费的冰激凌，她还是十分开心，于是便投桃报李，化身老阿姨，热心肠地问宋鲁郑：“你还在读高中吧？你跑来网吧上网，你爸妈不会说你吗……”

　　这时候网络还不像十几年后那么发达，电脑也还没有成为家庭基本配备，家长们大部分谈电脑色变，对网吧更是深恶痛绝，恨不得将所有网吧取缔干净，免得自家孩子深陷网络游戏不可自拔，走上人生的歧途。

　　宋鲁郑嘴角压不住得意地翘起来：“我早就高中毕业，A大又不是只录取你一个新生……”

　　药师师猛地反应过来，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开心地笑起来：“哎啊，太有缘分了，原来我们是未来的校友啊……”

　　宋鲁郑龇牙咧嘴地痛叫：“你手劲能不能轻点，很痛啊！”过了一会，他突然又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查录取学校，我都收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药师师脸色一白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你说你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了？你确定吗？你能保证你没有说谎吗？”

　　“你神经病啊！我骗你干嘛！”

　　发现药师师脸色不太对劲，宋鲁郑反省自己是不是态度太恶劣了，他小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考上A大，你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啊！”药师师心不在焉地吃完冰激凌把纸盒丢进垃圾桶，用力揉了揉僵硬的脸，弯起嘴角自然地流露出甜美的笑容，“未来的校友，谢谢你请我吃冰激凌，有缘的话再见！”

　　她朝宋鲁郑用力地挥了挥修长的手臂，很快跑远。宋鲁郑瞪着她的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被她白净面孔上挂的笑容晃花了双眼。真是个奇怪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