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寒》蜗牛侠

3、第 3 章

　　在星络和离桓大婚之前，他就已经做过很多次那个梦了。梦里铺天盖地的红，他成亲了。他看到新鲜的水果，似乎还有草药，当然更少不了的是红红的灯笼，他知道梦里的自己是发自真心的喜悦，但是——他从来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
　　离桓的婚礼，和他梦中的婚礼一模一样，更是他理想中婚礼的样子。可是，这一切，都是星络和离桓的，不是他的。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你一直以来的期盼却被别人达成。
　　星络娶亲，天庭一大半的人都来观礼，忙活了好一阵，宾客四散，在宫婢的带领下，非寒扶着离桓到星月宫主宫。星月宫很大，大到从主宫到这些他居住的偏殿，腾云也花了一刻钟之久。传说天宫三十三重天，星络独占一重，果然不假。
　　非寒忙活了一天，身体很是乏累，可他素来有认床的习惯，在星月宫中根本睡不着。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离桓赶紧出门去看，却是离桓在几个宫婢的搀扶下一身狼狈的在偏殿门口。非寒赶紧上去扶住，想要用法力帮离桓摆正衣冠，除掉水渍，却发现自己已然法力全失。再看被两个宫婢架在肩上的离桓，显然也是法力被禁锢的样子。
　　“公子不要白费力气了，上仙发了大怒，凡是狐族之人，在这星月宫都不能使出半点法力。”那宫婢本是冷冰冰的面孔，可是碰到非寒一双温柔的双眼，不自觉语气慢了下来。
　　“不知我家殿下何处触怒了上仙？”
　　“这些奴婢也不清楚。只是按上仙的脾气，恐怕你主仆二人，在这星月宫，是难以苟活了。公子保重。”
　　两个宫婢腾云而去，离桓直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非寒架起离桓刚想把他带回偏殿中，却见披着铺天盖地的红的星月宫一瞬之间变为缟素。
　　非寒忽然感到从脚底透到头顶的绝望。两个失去法力护体的狐妖能再星月宫撑多久？，恐怕不到两天，就会被活活饿死。
　　这是非寒第二次感到如此绝望，但是显然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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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儿以前来过人间吗？”星络带着非寒在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应该是来过的。”
　　“怎么说应该？”
　　“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人间盛景如此，怎么能轻易忘记呢？”
　　“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吧。”
　　“不是不记得么？怎么又说是不好的回忆？”
　　“从青丘到凡间，远远不像从天宫到凡间来得容易。天帝唯恐妖物到凡间作乱，所以除非是有狐王的指令，否则众妖一律不得下凡。我当时心情不佳，执意要到凡间去，被法阵反噬失去法力不说，还被仇人陷害，面容毁去，双目……”
　　“别说了。”星络把非寒搂在怀中。“我星络在此起誓，定然永生永世护着狐妖非寒，若有违背，叫我堕入修罗道，永不得超脱。”
　　非寒看着星络真挚的双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和星络拥吻，星络也热情的回应，房中不一会儿就温度攀升，春意浓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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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寒一直记得那种痛苦，戒灵的刀在自己脸上划过的感觉。虽然七天之后在离桓的宫中醒来，自己的面目并无损伤，双眼清亮如初，可是他一直记得那种痛。戒灵的死法据说十分残忍，但是非寒对他没有一丝同情。
　　又是离桓救了自己，季慧说，当时离桓听离羽说你已经五天没有消息，亲自带兵到人间去寻你。功夫不负有心人，还好你一直佩戴着青丘的玉佩，等把你接回来，又亲自为你重铸内丹。
　　看，就是这样，非寒从来搞不懂离桓的心思。费尽心力找到自己，为自己治疗容貌和双眼，离桓多么重视自己？可是非寒忘不了那天的话。
　　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处处都是好，一旦喜欢褪去，曾经的优点都会变成缺点。离桓为人高傲恣意，非寒从前喜欢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只觉得厌烦。还好他很善于隐藏。他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叫人看不出好坏。
　　大概离自己被救回半个月左右，一夜春宵过后，非寒单手揽着离桓，离桓靠在非寒的胸膛上，离桓一边在非寒胸口画着圈圈，一边开口：“非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好像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你愿不愿意陪我去星月宫？”
　　“星月宫？你去那里干什么？青丘和星月宫一向并无来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星络上仙突然来宫中向我父王提亲。说他心仪于我。”
　　“什么？心仪与你？所以呢？你要娶他作正妃么？”
　　“怎么可能是我娶他？是他娶我。”
　　“你是青丘太子，将来是要继承整个青丘的人，就算现在青丘暂时依附于天宫，可他区区一个上仙，竟敢这样折辱与你！”
　　“他不是普通的上仙。星络掌管二十八星宿，本体由盘古的眼睛幻化而成，若论起辈分，三界无人可及。天宫三十三重，他的星月宫独占一重，更何况这几日刚刚助天帝平定修罗界叛乱。”
　　“修罗界的叛乱是他平定的？”
　　“正是，修罗一族素来残忍毒辣，更兼骁勇善战，在他和他的面前，却似乎不堪一击。他连修罗一族都不在话下，区区青丘，怎敢对他有半点不敬？非寒，若是嫁到星月宫，你愿意陪我一起么？”
　　我很想拒绝。可是就算我留在了青丘，没有离桓的庇佑，恐怕没过几天，就会被狐王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处置了——狐王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只有跟着离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愿意。”
　　人有太多的时候身不由己，为了活着，我别无选择。世间最自由的两种人，一种在最顶层，一种在最底层，中间的人只能随波逐流，苟活度日。
　　星络和离桓的婚事提上了日程。星络处处考虑周到，青丘在这庄婚礼上，几乎没怎么出力。其实从长远角度来看，青丘和星月宫的联姻，对青丘来讲，不是什么坏事。狐王可以有很多，可是星络只有一个，据说星络的年龄已经无人可考，从天地诞生的那一刻，他就存在了，这悠悠漫长的岁月，他从未和任何人有过风月之事。如今看上离桓，对青丘来讲，完全可以用天上掉馅饼来形容。
　　如此洁身自好的星络，却在新婚之夜将离桓弃之如敝屣，这是非寒一直想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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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络，你为什么要娶离桓呢？”非寒看着天花板，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星络翻了个身，朝非寒腻过来，“才从我身上下来，就想着别人，真是薄情寡义啊。”
　　“我若当真是薄情寡义之人，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的人，要么是先背弃于我，要么是外力阻碍，我与他不能厮守。”我起身下床，星络却忽然拉住我的手，“不是的。只是那些人都不是你正确的人。你要是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我，保证你情路顺遂，一世无忧。”星络的目光依然是深情不改。
　　困扰非寒的问题，除了星络为什么要娶离桓，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星络为什么会对他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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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宫的偏殿里只有离桓非寒主仆二人。离桓失去法力护体，身上又湿湿的，很快就发起了高烧。
　　坐在这里就是等死。可是星月宫太大了。连腾云都要一刻钟，他要走多久才能到主殿见到那个什么星络呢？离桓神智不清，难受的不停皱眉，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非寒俯身去听，却是声声“非寒”。
　　若是当初非寒恋着离桓的时候他这样说，恐怕自己能开心很久，可是此时非寒听到，只是叹了口气。怕是，他们二人，要死在这星月宫了。
　　非寒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吟唱的，或许是知道命不久矣，所以才无所顾忌。离桓听到他的歌声，反而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竟隐隐约约有些睡去的迹象。非寒不再吟唱，小心替离桓盖上被子，一转身，却见星络拿着酒坛立在门口。
　　曾经非寒以为，穿红衣的话，是没人比得过离桓的，可是如今近距离仔细的看星络，似乎丝毫不比离桓逊色。只是，非寒看不懂星络的表情。
　　按照礼节，他是不能直视星络的，那是大不敬，非寒赶紧低头跪下向星络行礼。却看到星络一双白如美玉的手死死抓着门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别低头，抬头看我。”星络的声音是打着颤的，小心翼翼，又透着兴奋。非寒不敢抗命，慢慢抬起头。
　　星络的眼睛忽的落下泪来。泪水斑驳落到地上，却是一颗颗珍珠。星络丢开手中的酒坛，快步走到非寒的面前，向着非寒跪下，然后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大珠小珠落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