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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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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榜,是一张江湖悬赏令。被买凶者,无不提心吊胆想尽千方百计躲藏起来。追杀者不仅要除去目标,还要对付那些看得到,又或是看不到的敌人。如果红榜寻宝,就算有人把宝物从原本的主人中夺走,他也得提防别人又从自己手中抢走宝物。这些年来,红榜形形色色,有些很是匪夷所思,有些甚至是让人万劫不复的陷阱。虽然如此,但江湖中人仍然前仆后继。有的是想一夜致富,更多的是想名震江湖。红榜,每一张都足以让江湖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这个红榜的起源,倒是让江湖中人哭笑不得。缘起十五年前的某个冬夜,一个客栈掌柜在店门前发现了个木篮子,凑前一看,发现里面居然睡了个婴儿!当时婴儿被寒风吹得两颊通红,身上裹着厚重的黄色襁褓。掌柜不忍,又想到自己和老伴儿多年无所出,就把婴儿抱进了客栈。后来发现襁褓的右下角用红线刺着“依依不舍”四个字,就给那女娃儿取名依依。
夫妇二人商量之下,决定还是先试着帮依依找回双亲。掌柜的灵机一动,找人在客栈门旁的外墙前,用木头钉造一块约六尺高的告板,然后用红纸写了一张寻亲启示,贴在告板上。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武林中的黑白两道都特别喜欢把一些悬赏令贴在那里,而完成任务之后,他们则撕下红榜,在客栈中的等待帖红榜的人领取赏金。数年之后,这间客栈变成了黄金猎人们的常驻地,甚至许多帖放红榜的人都放心地把酬金寄存在帐台,与大家方便。可惜的是,那女娃儿如今已经是二八年华,那张已经褪色的红榜,仍旧没有人撕下来。掌柜的也无所谓,把依依当作是孙女儿般照顾和宠爱。
而这个客栈正是丰泰客栈,因为红榜,它的名号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店里上至客栈掌柜,下至厨子跑堂,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这也谓是江湖第一奇闻怪事了。
而这个奇怪的现象,却因阿九的加入而打破了。阿九原本在家乡是一名武师,粗略懂得些拳脚,但并不是一个江湖人。
而客栈里头的人,更是因为阿九的出现,松了一口气。因为向来调皮捣蛋的依依现在总是围在阿九身边。尤其她发现阿九脾气很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捉弄他。脱难的人们心中对阿九是无限的同情,所以平日对他也是照顾有加。
“阿九哥哥教我轻功好不好啊?我想跑得比鸟儿还快!”依依指手画脚,一脸期待地看着阿九。
阿九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我不会。”依依闻言,用力地瞪了他一眼,小嘴微微撅起。
“但我知道一个能跑得更快些的法子。就是在小腿上绑着一些重物,然后再跑。练上一两年后,再除下重物,就可以跑得比一般人快许多的。”阿九努力回忆着师父说过的一切,再转述给依依听。
“阿九哥哥,”依依一脸娇媚地勾了勾手指,眼睛都几乎眯成一条缝了。阿九看见她这个神情,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上回依依也是这样,结果他被狼狗追了一个时辰。
“做什么?”阿九豁出去了。
“刚才我偷听到坤号房的客官说,晚上要到红日饭庄找人麻烦。怎么样?陪我一起去么!”小脸凑到了阿九的跟前。
阿九挠挠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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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饭庄最出名的有两样东西。第一个是米饭,光是米的种类已达九种,如齿颊留香的香稻米,越嚼越香的胚芽米,如果再两两搭配,便有九九八十一种口味,实在是让人一试难忘。第二个有名的东西,仍然是米饭,红米。红米其实就是香稻米,不过每一粒米都裹着一层朱红色的东西。传言红米可延年益寿,百毒不侵,甚至可以帮助修法修道之人凝聚灵气。正是因为如此珍贵,红米有市无价,有幸品尝过的人屈指可数。
依依一踏入红日饭庄的后门,就感觉到阴气缠身,浑身不自在。二人手牵着手,熟练地穿梭在九曲十三弯的回廊。阿九能清楚感受到依依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她身上特有的柴火油米味儿。虽然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每次的接触,都让阿九脸红不已。
阿九停下脚步,依依不解地回头。阿九鼓足勇气,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我有东西送你。”
“是什么?”依依一脸期待。
阿九从腰间拿出一根簪子,递给了依依:“这,我刻的,送你。”他挠挠头,头次送礼物给娘亲以外的女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依依接过木簪子,低头细看。簪子的雕工不算是惊喜,上面刻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依依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眼里有一股湿气往上冲。尤其想到阿九受伤那些莫名其妙深深浅浅的伤口,她心里的感动多得要涌出来了。依依用力吸了吸微红的鼻子,突然踮脚亲了阿九的脸颊。
阿九在走廊上呆住了,却没有发现笑容早已偷偷爬上了他的脸。
“呆头鹅!”依依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碎步跑向了红日饭庄的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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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饭庄的后院温情弥漫,而内堂则风起云涌。
“至善和尚!是不是你烧了付家,然后把麒麟玉佩偷走了?!”白眉道长大喝。
至善和尚就像聋子似的,继续埋头喝酒。倒是身旁的凤公子面露不快。白眉暴怒,拂尘一甩,直打至善和尚的天灵盖。而和尚却老神在在的自斟自饮,眼见就要血溅红日饭庄。
这时凤公子突然发难,一掌劈向白眉的下盘。白眉连忙收招回防,四两拨千斤,奈何少年掌凤凌厉,只觉得小腿一阵剧痛,白眉一声惨叫,拂尘也应声而断。虽说出师未捷,但白眉仍然理直气壮地吼道:“你是谁!”
凤公子笑了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说至善偷了玉佩,那么有何证据?就算你有证据,未审犯人先砍头,岂是修道之人该做的事情?”其实凤公子对至善和尚并无好感,只是他的师父既然托付他给自己,自然不能让他重伤而归。
“那这个臭和尚身为出家之人,还饮酒吃肉,算什么出家之人。”白眉恼怒刚才的战败,不禁呈口舌之快。此言一出,满堂哄笑。
“好!你要证据是吧,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白眉道人在胸前掏出一方破碎的丝帕,重重地放到了桌上,“付家大火起于东北方的柴房,而存放麒麟玉佩之处,在西南方的藏宝阁。家丁都去救火了,而女眷则纷纷出府逃难。付三小姐却因为担心有人趁乱盗宝,驻守藏宝阁。果然,有一个身形肥胖的黑衣人破窗而入,与三小姐周旋一阵后,一掌把她击晕。”
“那这和丝帕有何关系?”凤公子问道,“你总不能因为至善刚巧也是身形肥胖就断定他是凶手罢?”显然他是有意戏弄。
“当然不是!”白眉腿伤难忍,回席就坐,“众所周知付三小姐的武功另类,以一方丝帕为武器。当晚那黑衣人,七招震碎了丝帕,十招之内就把她击晕!丝帕如此柔韧之物,能用掌劲击得粉碎的,不是碎玉三式,是什么?而当今武林上,会碎玉三式,又是胖子的,就只有至善!”白眉的慷慨解说让在场的客人都露出信服的神情,一时附和四起。他一脸得意地问道:“你服不服?”
白眉的咄咄逼人的神情让凤公子心中不爽。突然他释然的一笑,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形一闪,飞身取走了那方碎丝帕。
内堂顿时议论纷纷:“好俊的轻功,我都没看清楚呢!”
“是啊是啊!”
“道长你看。”他将丝帕往空中一抛,丝帕直飞至房梁,又缓缓落下。凤公子暗暗运力,轻描淡写一掌挥去,无声无息,丝帕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尽碎,随风飘落。“道长,我这可不是什么碎玉三式。”凤公子自负一笑。那一掌看似轻柔,却能震碎如此柔韧之物,不少客人都鼓掌叫好。
白眉一脸诧异,到底这少年是何方神圣,年纪轻轻却内力精纯,世间少有。而坐在一旁的至善和尚,则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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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眉寻衅不果,便悻悻离去。不久,其他客人也纷纷结账。原本张灯结彩,人声沸腾的饭庄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冷菜残羹,人走茶凉。
至善和尚紧跟在凤公子的身后。二人从红日饭庄出来,至今一言不发。至善每次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他停下脚步,轻叹了一声,决定坦白一切:“当晚我确实夜探付府,也确实击晕了付三小姐。”
“我知道,但你并没有盗取麒麟玉佩。确切的来说,你是找不到。”凤公子转身走到至善面前。
至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谢谢公子今日出手相救。但你是怎么知道我并未盗取玉佩?”
“麒麟玉佩虽然是付家之物,但这玉佩之所以灵气聚集,却是因为凤族人。麒麟玉佩其实并非伏羲所有,但晋阳付家与伏羲渊源颇深倒也不假。你可知道伏羲与女娲本是兄妹?”
至善点点头:“吾师说过,天下习法修道之人,始于伏羲女娲两兄妹。二人已打破人神之分,法力之高强,连众神都有所忌惮。女娲本性凤,莫非你指的凤族人,是女娲后人?”
“不错。而我正是凤族人。如果你曾经触碰过麒麟玉佩,我定然会有所察觉,毕竟玉佩上的灵气,并非一时半刻就会驱散的。”凤公子笑笑,“况且,如果你真的偷到了玉佩,付三小姐绝不会仍然活在人世。所以,我很确定,你充其量就是曾经潜入付府,但绝对没有偷玉佩。至于你是否在付府纵火,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那道人打你,你却不闪躲?”
至善哈哈大笑:“大概是被吓到了吧!”凤公子闻言也不禁笑出声来。
“白眉是付老爷的挚友,而且他拿着三小姐的那方碎帕。那么说来,是付老爷委托他查探此事。这么说来玉佩定然是失窃无疑,而且案发在我夜闯付府的那一晚。”至善突然收敛了笑容,变得忧心忡忡。
“那夜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奇怪的事?”少年问道。至善仔细回想这那一夜的事情,最后他摇了摇头。凤公子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我们只有去一趟付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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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饭过后,丰泰客栈的客人大部分已经离去,依依也总算是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她迫不及待地跑到后院找阿九,只见阿九仍旧埋头劈柴,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阿九哥哥,别劈了,这些啊,都够用了。”依依坐到阿九身旁,害羞地把头靠在心上人的肩膀上。
“呵呵,没关系,我不累。”阿九用袖子擦了擦汗,“留多点柴禾好一点。免得又像上次那样,突然有客人买光了柴禾,早上你做饭的时候没得用,还自己动手劈。”依依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阿九的手,小情侣依偎。
“对了,阿九哥哥,”依依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以前我每次问你,为什么你刚刚来到客栈的时候是遍体鳞伤的,你总是不告诉我。现在,我们,也,也……”她一时语塞,找不到适合的话来形容二人现在的关系。依依一想到二人昨天顿时低头不语,娇羞无限。
阿九松开了依依的手,站了起来:“依依,或许我不该和你一起的。”依依一愣,立马也站起,紧张的追问:“为什么?”
阿九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来:“我老家在晋阳,原本是在一家武馆里当师傅的。有一日,我去药店帮我娘亲抓药的时候……”
“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你娘?我们把她接过来住好不好?”依依一脸兴致地打断了阿九的话。阿九摇摇头,径自往下说:“我去抓药的时候,突然有四个黑衣人追杀我。我在街道中绕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把他们都摆脱掉。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发现有六个黑衣人已在家中等我。我因为担心屋中的母亲,只能和他们厮打起来。好不容易解决掉他们,却发现母亲已倒在血泊之中。”
说到这里,阿九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依依双眼一红,上前紧紧抱住他,安慰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永远呆在你身边的。”依依知道阿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以一敌六,当日一定是一场恶斗,还是一个噩梦。
“我该早告诉你的。只是有些害怕。就像当初,我为了逃命,连母亲的尸体都不能好好安葬。就这么一路逃到这里。”
依依心中涌起了万般怜惜,只是紧紧地把他拥入怀:“阿九哥哥,我们不如一起查清楚,到底是谁追杀你,也好为你母亲报仇。所以你必须把在被追杀之前的事情,都告诉我。”
“报仇?”阿九自嘲的一笑,“如果凭我这样的三脚猫功夫就可以报仇的话,我也不用落荒而逃了。其实我母亲的病也撑不了多久了,比起她天天被病魔折磨,死对她来说,应该也是一种解脱。”
依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释然道:“也是,我们只要把日子过好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阿九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依依会嫌弃他的不孝,没想到她居然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心也释然了。
一日又悄然而去,凤公子与和尚暂缓了前去晋阳付府的计划。只因,白眉道长昨晚被人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