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二丫@

1、第一章 相遇

　　花香，禅叫，潺潺溪水。六月的江南虽然热气冲天，但生机处处的景象倒也让人不禁愉悦了起来。

　　天刚亮，一个背着竹筐的小姑娘踏着晨露来到城郊。她放声大唱，林中的鸟儿却被她口中七零八落的曲子惊得四处逃命。小姑娘冲着天上的飞鸟，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怡然自得地继续瞎哼着。虽然仍然是曲不成调，但是稚气的童音倒也不觉得刺耳。

　　“这是什么？”小姑娘停下脚步，盯着百年老树下的一株红色的狗尾巴草。她走进两步，刚想把她连根拔起，却发现自己手上沾到了一些红色的东西。这时她才注意到，这株草根部的红色是一块一块的。由此可见，这株红色的狗尾巴草并非天生艳红，而是有些东西染红了它。

　　小姑娘一肚子狐疑地搓了搓手指，放在鼻端细细得闻：“这什么啊？也不是丹蔻，朱砂这类东西的味道。倒是有些猪血的腥味儿。”她猜想，可能是附近农家打猎的时候，留下来的牲口血迹吧。

　　小姑娘换了一首曲子来哼，调子慢得不像话，而她的脚步也随着曲调缓了下来。哼曲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步子最终和曲子一起停了下来。

　　“这个血的味道，腥味儿不重。但是没道理啊，野生的牲口的血应该要更为膻一些。但这里没道理会出现家畜啊 ……”小姑娘呢喃自语，道出方才一直在脑海中翻腾的疑问。不会是人血吧，这个念头一冒，小姑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机警地环视四周。

　　杭州一带物博景美，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带的百姓大都自给自足，加上官府治理甚严，鲜少听闻附近有山贼出没。那么，这血迹从何而来？

　　小姑娘细细勘察血草的附近，结果发现在树后还有一个巴掌大的血印，而且前方不远处还出现了约两寸宽的血痕。她沿着血痕碎步跑着，只见血痕是越来越粗，可见那个受伤的人应该是爬着前进。约莫跑了一炷香，她来到一条溪涧，血痕也不见踪影了。

　　自己追寻地如此辛苦，却一无所获。小姑娘越想越不是味儿，心中的狐疑如涟漪般越散越大。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溪边，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就往河里狠狠地砸。

　　虽说林中树荫处处并不炎热，可当她砸了七八个石子儿之后，才觉得体内的热气不停地往外涌，汗珠也渗进了衣服。小姑娘以手当扇，大口大口地吸气，却发现喉咙却越来越干痒难忍。她吞了吞口水润喉，连忙站起，想喝几口溪水降温解渴。

　　冰凉的溪水刚入喉，小姑娘却全数喷了出来。“什么味道啊！”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还有异味，不停的想要把口中的水尽数吐出来。可最后吐出来的，都已经是空气，还带着吐沫星子。

　　好奇心作祟，小姑娘一边走向小溪的上游，一边四处张望，希望发现水源变味儿的元凶。没一会儿，她却看到溪间的大石顶住了一具尸体，溪水不停冲刷着。

　　小姑娘箭步冲上去，她一脚踏入溪水中，用尽力气得把那人拖到了岸边。她在那人的脖子上探了探脉，发现脉相随弱，但仍有心跳。“你醒醒。快醒醒呀。”小姑娘重重地拍了拍着那男人的右脸。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现在却满是鲜红的手指印。

　　过了半柱香，那男人仍然一点反应的都没有。小姑娘急得直掉泪，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金锁片。她小手紧握着金锁，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大罗神仙要保佑这个人醒来呀。一定要醒过来……”

　　小姑娘一边念，一边单眼睁开偷看那男子是否醒过来了。结果过了半个时辰，那人还未醒来，脉搏也越见虚脱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要回去店里准备午饭了！”小姑娘看见天色越来越亮，心中不禁来气，一拳狠狠地敲向那男人的肚子。

　　水细细地走男子的嘴角流了出来，一会儿，他猛地咳嗽起来。

　　“啊？”小姑娘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敲醒了这人。她激动地亲吻着脖子上的金锁片，口中大叫：“我就知道你很灵的！”

　　那男人咳嗽不止，小姑娘紧张地问道：“有知觉么？睁开眼睛好么？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那人被阳光刺得睁不开双眼，青紫的双唇微微张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小姑娘期待得看着他，那男人头一侧，却忽然地又晕厥过去。

　　“什么啊！”小姑娘撅起嘴，呸了一声。她见那男子仍有脉相，想想自己一人也不够力气把他搬回城中。她双眼一转，心生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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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城中，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在闹市中飞奔。卖菜的大婶认出了那是丰泰客栈掌厨的丫头片子，连忙大吼：“疯丫头，跑那么快干嘛！”

　　“有事！”小姑娘回头，只是简短地喊出两字。话音还未落，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一个白衣少年的怀中。

　　小姑娘揉揉自己的额头，连声道歉。少年也大度，并没有出言刁难，反而关心问道：“姑娘没有撞伤吧？”

　　“没事没事，”小姑娘抬头发现那公子模样很是俊朗，而且还温柔地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少年身旁的胖和尚见二人忽然沉默不语，便咳嗽了两声催促道：“凤公子，我们还要赶路呢。”

　　凤公子冲着面前的小姑娘一笑，拱手道别：“既然姑娘没事，那我先走了。”小姑娘想起自己身负重任，匆忙挥手道别后，继续往驿站方向狂奔而去。

　　“张伯伯，张伯伯！”小姑娘人未到声先到。她扶着门框稳住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只见一个半百老人从内堂走了出来，祥和地问道：“依依姑娘什么事？”

　　“我要借木车，还有……两个推车的。”她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行。”张伯应允，随即走进后堂张罗着。

　　等依依带着两个壮汉再次来到溪涧的时候，炎日已经慢慢爬到了天空的正上方。两个壮汉利落地把受伤的男子抬到木车上。

　　依依这时才惊觉已经是正午时分，她吩咐道：“你们把他送到丰泰客栈，我要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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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从后门偷溜进客栈，正准备去厨房的时候，被掌柜的当场抓住。

　　“敢问我们的厨娘又偷跑去哪里玩了？”客栈掌柜姓刘，大伙都称呼他为刘哥。只因刘掌柜虽已年过半百，却红光满面，拥有一头得天独厚的黑发，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出头。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前些日子过年的时候，店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他却被孙女儿用计剃了他的络腮胡。之后不少客人都笑话他，说没有胡子的他和她的孙女儿站在一起就像是俩兄妹。众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戏称他刘哥的。

　　“爷爷！”依依一阵娇嗔，“我清晨去城郊采药啊，然后就发现一个受伤的人，我是去救人去了。”依依对自己的日行一善很是自豪。

　　“你看看你，全身都是汗，还一脚的泥，赶紧去换身衣裳再去干活吧。”刘哥一脸宠溺地摸摸孙女儿的头。

　　依依尴尬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这时候才觉得脚底凉嗖嗖的。她冲着自己的爷爷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回房间。

　　“啊！”依依突然想起个事情，又急急忙忙地回到爷爷身旁，说道：“一会儿会有人把我今天救的人送来客栈，爷爷你帮我准备一个空房，还有大夫。”这话还没有说完，又跑走了。

　　刘哥对着自己孙女儿的背影摇摇头，叹道：“这女娃啊，似乎长不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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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依心知那个人在爷爷的照顾下，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挂念。一会儿客房，一会儿厨房，光是一个下午，依依就已经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了。

　　晚饭过后，依依又跑进了客房，拉了张木凳子就坐在床边。她接着烛光细细端详着那个男子。

　　他身板很魁梧，脸也长得很粗犷，有点像说书人口中的将军。粗粗的剑眉，大鼻子大嘴巴大耳朵，虽然他双目紧闭，但是光看轮廓，不难看出他连眼睛也是大大的。

　　这时候，男子突然呻吟了起来。他皱起双眉，痛苦地咬着下唇。依依慌乱了起来，自己虽然略懂药理，那是因为自己喜爱研究药膳之故。这照顾重伤的人，还是第一回。

　　依依见那人喉间不停上下滚动，心想他可能是渴了。她倒了杯水，坐到床上，吃力地撑起他的身子，细心得喂他喝下。

　　男子这才舒开了眉心，似乎自己喝下的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琼浆玉液。依依双目一转，心里寻思着，这人应该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吧，不如炖个汤给他补一补吧。

　　坐言起行，依依跑回厨房忙活起来。她把从爷爷那儿偷来的百年人参切成了薄薄的一片片，再把它剁成粉末。然后再杀了一只鸡，因为失血的人不宜吃得太油腻，她细心地把鸡皮割去，就连腿间，脖子上的肥油也切得干净。

　　依依一边蒸着那只肥鸡，一边开伙炖着人参水。半个时辰之后，依依只取蒸鸡的汁，然后倒入人参水，再以文火慢慢熬。

　　睡意袭来，依依坐在灶炉前，眼皮不自觉地耷拉着。“啊，好困，不管那么多了，”她心知百年人参起码要炖上两个时辰，只是她怕自己睡过去了。依依连忙熄火拿出炖汤，急急忙忙地往客房端去。

　　依依小心翼翼地吹凉勺子上的汤汁，稍微用舌尖试了下温度。感觉可以入口了，才给那男子喂下。如此折腾，再加上汤的滚滚蒸汽，没一会儿依依就满身大汗。她额上的汗珠滴到了那男子的脸上，男子似乎感觉到了，眼角微微有些颤动。

　　百年人参乃旺血之物，男子喝下去之后，只觉得腹中滚烫，大汗淋漓。依依见她冷汗一阵阵地冒出，嘴唇紧闭，似乎极为痛楚。她拿出自己的帕子帮他轻拭汗珠，在他耳边安慰道：“你会没事的，撑住。”

　　依依一脸怜惜。她自小生活在爷爷的关爱之下，虽说衣食无缺，日子过得很快活。只是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当年奶奶病重的时候，她心里只是痛心欲绝，并没有像现在那样心总是放不下，想要一直照顾、陪在这个男人的身旁。

　　二更天，一个身形肥胖黑衣人迈着轻盈的步子，飞快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跑。他止步在一个红瓦两层高的大屋前，木门上方挂着一个金漆招牌——丰泰客栈。

　　他四处寻找，最终目光落在了门前的一块木看板上他走上前去，左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红纸，右手手指夹着四枚透骨钉。“啪啪啪啪！”四下闷声，只见透骨钉分别把红纸的四角钉在了木板上。

　　“好！”清亮的掌声突然从黑衣人的身后响起，他迅猛地转身望去，却不见任何的人的身影。黑衣人心知遇到遇到高人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心念至此，他拔腿狂奔。

　　“想走？”一抹白色的身影拦在了黑衣人的去路。俊美的脸孔，怡然的神情，在月光的笼罩下，犹如天神下凡。黑衣人认清了来者，连忙低头一掌挥去。那掌力度不大，而且并没有攻及要害，很明显黑衣人只想让他知难而退。

　　黑衣人使的是虎形拳，这拳法连普通的护院都晓得。虽然这拳法简单，奈何黑衣人内力深厚，倒也虎虎生威。

　　白衣公子一边拆解进攻，一边游刃有余地问道：“怎么不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碎玉掌呢？”

　　黑衣人见他认出了自己，连忙收住攻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瞒不过你啊。”他揭下了面纱，一脸苦笑。

　　原来这白衣公子是白天在闹市中巧遇依依的凤公子，而这个黑衣人，正是当时候在白衣公子身旁的胖和尚。

　　凤公子走到客栈的看板前，细看和尚方才放上的红榜。只见上面写着；

　　“寻，晋阳付家祖传麒麟玉佩。赏，十枚一斤重的郢爰。” 郢爰是数百年前楚国所铸造的黄金币，价值与寻常的十斤金子有云泥之别。

　　“你这是什么意思？”凤公子言语间有些傲慢。

　　一个月前，谣言四起，江湖传晋阳付府突然起火，半座府邸被烧毁，家仆死伤惨重，就连付老太太也因在烟雾中逗留太久，奄奄一息，付家人以家传的九针之术抢救也回天乏力。如今江湖言传，有人趁火盗走玉佩。

　　而原本在碎玉观长年修炼的凤公子得知这个消息，匆匆出观。而这个和尚正是观中主持差遣的向导。

　　原本这红榜只是为了寻玉佩，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和尚现在鬼鬼祟祟的行动，让凤公子不禁生疑。麒麟玉佩乃伏羲随身之物，如运用得当，修法修道之人可事半功倍，甚至还有成仙一说。多年来人人争夺。这时候再加上这个红榜一出，恐怕不止是晋阳付府，就连江湖也是永无宁日了。

　　“我这不是为了早些帮你找到玉佩么？”说实在的，和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论如何，他不与凤公子商量就擅自贴出红榜，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人的贪念呀。”凤公子心知麒麟玉佩对一个修炼之人的吸引力，只是有些可惜，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和自己相处的人，并非心无杂念之人啊。恐怕自己要对他有所提防，免得以后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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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九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少天，自己一醒过来，只觉得全身酸痛，头疼欲裂。他皱了皱眉，完全想不起自己怎么会睡在这个看起来像富贵人家的房间里。

　　他勉强侧过头，却发现床边居然有一个人趴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他想出言询问，发出的声音却嘶哑难听，根本听不出来在说什么。阿九见那个人纹风不动，他用力扯了扯身上的被单，希望唤醒那人。

　　阿九毕竟重伤初愈，虽然他已经是用尽力气去扯棉被，但也只是微微动了下。依依只觉得脸上痒痒，“啪”地打了正在蠕动的棉被。

　　阿九一声闷叫，倒把依依唤醒了。

　　“你醒了，”依依揉了揉双眼，似乎不可置信。大夫说他的伤太重，恐怕要睡上十天半个月。他却三天就醒过来了。阿九疲惫地眨动双眼，算是回应。

　　依依一脸笑意地盯着这个被自己救回的男人。她想象过无数次这男子张开眼睛的模样，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目光清澈，犹如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

　　“你渴么？饿么？我去帮你张罗一下。你好好歇息着。”她心中的愉悦慢慢扩大，最后竟然忍不住笑了出声。阿九一脸不解地盯着她，直到她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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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九养了整整一个月的伤，才能下床行走自如。期间依依询问过他受伤的原因，然而他却闭口不谈。依依虽然生性好奇，但是每当提起受伤原因的时候，阿九总是露出痛苦的神情。依依看见他那样，也不忍问下去了。

　　“依依姑娘，我来帮你吧。”阿九走到了后院，看见瘦弱的依依居然在劈柴。他连忙上前夺过斧头，想要帮忙。依依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笑笑地让出了位子。

　　“你，伤好了之后打算去哪里？”看见阿九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依依知道他留不久了。

　　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着阿九。他现在孑然一身，也没有容身之地了。而且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自己也还没有报。阿九本来打算在这儿免费帮工，直至能还清所有诊金和药钱。可依依姑娘这会儿这么说，他以为那是一个逐客令，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依依姑娘，请问一下你为我垫付了多少银子来帮我医治？”阿九低着头，闷闷地问道。

　　“啊？没有多少吧？”这么一问真让依依哑口无言。大夫和药都是爷爷在张罗的，而自己做的药膳的食材也是从客栈里拿的。从头到尾依依都没有掏过一文银子。

　　阿九挠挠头，把心一横，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不如让我在这儿帮工，直到我能把欠的钱还上？”

　　“好哇！”依依没想那么多，一听到阿九能留下来，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我去和爷爷说！”

作者有话说

　　大改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