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Day 1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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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得上班还有昨晚棒极了是柯尔醒来后唯二的念头。身边的人没有被手机闹铃吵醒，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一头棕发堆在头顶，看上去却是好闻的样子。他该被这个的想法吓一跳的，然而他没有。
柯尔起床出了卧室门，看着窗明几净的浴室愣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东西昨天已经搬完了。再回主卧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早。”瑞克咕哝了一句，翻身把被子拉过头顶。
“不是没回笼觉的习惯吗？”
“没醒……不算！”床上传来闷闷的回答。
看来是真没睡醒，柯尔看着被子下隆起的一大团觉得好笑，转身进了主卧的浴室。
昨晚刚下过雪，风城上方堆了两三天的云都散了，阳光穿过窗户落在空空的浴缸里，看上去波光粼粼的。如果不是一会儿就得上班，柯尔真有点想坐进去享受一下。
他站在淋浴间里有些自嘲地想：自己还真容易被水光潋滟的错觉给吸引住，就像这段协议婚姻一样。这样的相处，喜欢上瑞克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承认这份好感肯定会带来不可知的变化，不值得。他揣摩不出瑞克现在的想法，但直觉告诉他如果开口问对方一定会如实作答，但很多事不是提问回答就可以完美解决的。要是反问自己怎么想的，自己估计也答不出来。
“这么早？”这下瑞克是真醒了，盘了腿坐在床上。
“上班。”柯尔迅速把卡在胸上的T恤向下一拉，但下一秒又反应过来该干的都干过了，没什么好遮的：“我要做烤芝士，你要来一片吗？”
“两片，多谢！”瑞克掀了被子，和他擦身而过进了浴室。
现在这种可进可退的心照不宣最好。柯尔把煎锅里的面包片翻了个面这么想：就像烤芝士一样，有的人会往里加一片火腿，有的人加花椰菜碎，但不管加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加，只要有吐司、黄油还有奶酪，那就都是烤芝士。
然而烤芝士理论能说服的也只有柯尔，因为对于其他人来说八卦真相才是最重要的——比如马特。
“来来，休息一下，满足下我好奇心吧。”他才站起来要去倒杯水，马特就见缝插针地跟了过来。
“你那部分稿子写完没？”
“没完，全城的大八卦主角和我一起写稿，我怎么可能写得完！”马特说得理直气壮。
“其实你可以看瑞克的视频采访。”
“得了吧！你也知道那采访根本没说啥。”
说实话，柯尔也不知道那采访说了什么，但如果不告诉马特点什么，今天的稿子肯定写不完了。他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只回答十个问题。”
“所以十现在也是你的幸运数字了吗？”马特笑得促狭。
“不是，这只是十进制洗脑的结果。”柯尔耸耸肩，有些感恩地想还好自己已经不是一被调侃就脸红的高中生了：“这是第一个问题。”
马特一脸懊恼地说：“这算问题？”
“不问的话我就回去干活了。”
“好吧好吧，奸诈。第二个问题，”马特得意地一扬下巴，“是谁求婚的？”
这个问题简单，就在他们为移民局准备的问题表上，甚至都不需要撒谎。
“我们跳过了那一步。DOMA废除当晚，我们喝多了一冲动就结了婚。”
“什么婚姻登记处晚上还开……”马特说着瞪大了眼：“别告诉我，你们俗套地在拉斯维加斯结了婚！”
“是的。下个问题。”柯尔尴尬地点了点头，恨不得赶紧揭过这个话题。自从知道了拉斯维加斯的婚姻登记是有效的，他就无法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觉得看过的喜剧片都只是在反讽。
“这么说来，你们根本没做好结婚的准备，”马特努力憋着笑，嘴角绷得紧紧的，“我完全能想象你穿着胸前写着“我爱拉斯维加斯”的T恤结婚。”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只是普通T恤而已。”柯尔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还能隐约记得瑞克当时穿的T恤是白色的。
“即使没有求婚，也至少得有个人先提结婚吧？”
“是我……”
“然后你们就在传说中的闪婚小教堂*2结了婚？”
“那倒没有。那时候太晚了，大部分的教堂都关门了，出租车司机载着我们跑了五个地方才找到还在营业的，然后还顺便充当了我们的证婚人。”
“这么戏剧性，那采访里说你之前不知道瑞克是谁也是真的了？”
“是真的，我之前不看冰球。”柯尔看马特满脸的不可置信，翻了个白眼补充说：“在加拿大不看冰球是不会被开除国籍的。”
“说不定这才是Deadspin没办法八卦出来你是谁的原因，谁想得到瑞克居然会和一个不看冰球的人结婚。不，谁能想得到瑞克是基佬。等等，瑞克是基佬，没错吧？”
“这算什么问题？”柯尔翻了个白眼。
“他也可能是双性恋？”
“我以为他在采访里出柜了？”柯尔有些后悔，如果自己至少应该看一遍那个采访，现在就不至于这么迷茫了。
“算是吧，但他只说了‘我的丈夫想让你们知道我结婚了’，这句话并没有点明性向啊。”
“他很会说话，不是吗？”这句话的确是瑞克的受访风格，把客观事实用一种主观的方式说出来，既给了媒体想要的讯息，又最大程度地保护了自己的隐私。
“确实。如果单就那个采访来看，再和你同事一年我说不定都猜不出来是你，但明明很多信息都很明显……”
柯尔觉得现在他有百分百的必要去看一次YCP的采访了。“其实我也不确定。就像你肯定不会特意向艾丽斯声明你只喜欢女性一样，这种话题又不是日常话题……”
“喔，这是个烂问题，我没过脑就问出来了。那换下个问题，瑞克和小南瓜的传闻是为了给你打掩护吗？”
柯尔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应该想到的，马特的出发点和移民局不一样，用不上之前准备的套辞。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一句真话说得却有些莫名的心虚。
然而马特似乎相信了，笑嘻嘻地向下一摆手：“这不能怪我，是‘1064可以说很基了*3’这个话题太洗脑。”
那应该是什么有趣的梗*4，因为马特笑得连下巴都要收进脖子里了，但柯尔从没在推特上看过这个话题。
“哦，对，你不是芝加哥人。”马特看他无动于衷解释道：“10、64是两个瑞克的背……”
“我前天才和你一起看的比赛。”柯尔觉得自己的口气听上去无礼多过调侃，还好马特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情绪中，并没多注意。
“这是10年夺冠的时候，对方球迷在推特上拿这话题发了张借位的照片，企图用性向诋毁*5来侮辱我们。真没出息！”马特重重地在鼻腔深处冷哼了一声：“所以我们发了些更基的照片回敬他，标了些“1064可以说是非常基了”之类的话题。一开始只是球迷发推，后来连我们的棒球球星也加入了这个话题大战中……”
柯尔看着马特越说越激动，突然意识到那所谓的奇妙情绪是愤怒和愉快的交织。一瞬间，柯尔觉得肚子上凭空挨了结实的一拳。不是因为马特说的这些事——这一切应该说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了，甚至他们还能风趣地“以彼之矛”玩转话题来反击。可是那句“用性向诋毁来侮辱我们”却挥之不去：即使是对同性恋友好的马特都没有注意到，“基佬”在这场推特大战中变成了攻击和反击的武器。其实根本没有人关心“性向诋毁正确”与否，竞技体育运动中男子气概才是最重要的。是了，这些话题为的是捍卫球队的荣誉，而不是斥责性向诋毁是错误的。
马特声音里满是胜利的得意：“……最后那恐同的混球删了推，连账号都注销了。”
“混球就是个没蛋的。”柯尔随口附和完又自我怀疑了起来：他现在是不是在用第22条军规*6对马特进行审判？
没等他想明白，思路就被口袋里手机震动打断了，柯尔掏出来一看，是瑞克的短信——西亚太太让我问你加班后要不要一起吃饭？柯尔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瑞克的妈妈应该到了。
“我用了一半的问题？剩下的得好好问了。”
“两个。”柯尔把手机收回口袋，抬起头来看着还在表演努力思考的马特，一句话戳碎了他坑蒙拐骗的意图：“我数着呢，你还剩两个问题。”
“真没幽默感！”马特厚着脸皮笑着倒打一耙，迅速丢出了新的问题：“瑞克的队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同侪压力*7是真实存在的——柯尔庆幸只剩下两题的同时，又有些后悔当初答应十题的时候太爽快。
“他们大概只比你们早一些，在YCP采访前几天吧，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柯尔知道马特问的不是这个，但既然马特可以多骗几道题，他也可以假装会错意。
“我要问的是他们什么时候知道瑞克的性向的！”
“你没说清楚啊，”柯尔利落地一抖肩好像要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要不你最后一个问题问这个？”
马特对他的“好意”嗤之以鼻，直接拒绝说：“不要。最后一个问题我要问个有技术含量的，球队的支持是市场推广的一部分吗？”
“你是以球迷的角度问的，还是记者的？”柯尔不想对马特说谎，更不想就这个问题说谎。
“球迷的。”马特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球队的支持是真心的，但那也是建立在市场上的，毕竟俱乐部到头来还是得在商言商。”
马特点了点头又问：“比如之前瑞克参加的那个球队内部访谈？”
柯尔努了努嘴，没有肯定也没否定，只说：“这是第十一个问题，回去上班了。”他不知道马特说的采访，但他想或许为了维护这段协议婚姻的稳定，再尴尬都得去搜索下瑞克的新闻了。
回到办公桌前，柯尔忍不住打开了谷歌。他本来想输入的是“瑞克、采访”，但不知怎么的搜索栏里的字却是“1064可以说很基了”。
这个梗看样子确实火过，最原始的那条推特已经被删了，但转推和回复一下都拖不到底。柯尔走马观花地看着纪录，有的话题后面还调侃性地跟了个新话题，比如“1064可以说非常基”、“1064可以说绝对基了”。但不管话题怎么变，都附带着图，有动有静，有真实的还有合成的。
有一张杂志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瑞克穿着条绝对代表当年流行的水洗牛仔裤，身上是一件大logo的演唱会T恤。柯尔知道当时大家都这么穿，但还是憋着笑给那条推点了个赞，打算找个时间翻出来嘲笑瑞克一番。还有一张是恶搞彩虹猫*8的动图，只不过彩虹猫被换成了瑞克和小南瓜的脑袋，一左一右地奔跑着。柯尔实在好奇开启这个话题的敌队球迷有没有因为这些花样百出的图受到精神创伤。
柯尔捂着笑得合不拢的嘴，接连着点赞了好几条才华横溢的推特。但向下滚动的鼠标最终在一张动图上停了下来，瑞克和小南瓜西装革履地肩并肩站在一起。动图上的瑞克跟着背景里的人鼓着掌，小南瓜却偏过脸抬头瞄了眼瑞克又转过了头去，接着又欲盖弥彰似得扭过头去看后排的人，却被侧过脸来的瑞克捉了个正着。他的一头金发甩来甩去，终于老实面对着镜头，扯了下嘴角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出了八颗牙。
柯尔都没注意到动图播放完了，又点了一下回放，看着图上瑞克的侧脸心情复杂，一下没有了继续刷推特的动力。可莫名的，他更想看这个话题一开始带的图是什么样的。
网络时代，凡是走过必留下痕迹，删除大法好，然而总有人手快截图。就是在一张网友截图里，柯尔看到了最初的那条推特。
照片里的灯光看上去像是在一个酒吧里，瑞克坐在一个木箱上仰头微笑着。小南瓜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拎着一瓶啤酒，另一手像是在抚摸瑞克的脸颊。大概是因为这张照片太模糊，瑞克侧脸锐利的眉眼只剩下温和的感觉。如果不是马特说这张照片是借位，他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小南瓜的手其实离瑞克的脸还有一段距离。第一眼看过去，柯尔都有些心虚，好像自己真的在那个酒吧里，是偷拍这张照片的人，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啊！”大概是心太虚，柯尔被手机震动吓了一跳。
但等他看清发件人时，更觉得心里发虚。
在忙？不来没关系的，记得自己找点东西吃。——瑞克
……
早过了晚餐时间，这家位于市郊的餐厅客人不多，柯尔一进店就看见了坐在一角的瑞克一家，向迎上来的服务员指了指那桌就自己走了过去。
瑞克在和坐在身旁的妈妈说话，神色放松得看不出刚刚大比分输了场球。柯尔已经在来时的计程车广播里听了一路的球评，即使再不了解冰球，在三个评论员的你来我往间也听明白了一点：这场球黑鹰打得非常差——前场浪射，后卫从第二节开始就放弃抵抗，中场哨响前只失了七个球全靠门将垂死挣扎。
是瑞克的妈妈先发现他的，冲他挥了挥手。瑞克也跟着抬起头来，左颧骨上多了道早上没有的血痕。柯尔落座才看清是缝了针，针脚是干净利落，就是那道不长的伤口带了点弧度，缝合过的伤口周边还有些红肿，看上去比实际伤口更糟糕一点。
“用脸接了次球*9，我们队医技术还行吧。”瑞克开着玩笑把菜单推了过来，可惜餐桌正上方的吊灯光线太好，暴露了他眉眼里藏得挺好的疲惫。
或许是柯尔今天窥探到太多瑞克的隐私，他错开和瑞克交汇的眼神，扫了眼桌上吃了一半的几个盘子，研究着菜单说：“我点了打包回去吧。”
“没事，我们也才刚开动，”身边的瑞克爸爸晃着自己手里的啤酒杯说，“而且来爱尔兰酒吧*10怎么能只喝一扎就走？”
瑞克拍了下他的手指指酒吧电视上回放的篮球赛说：“这里消费群体不是冰球迷。”
柯尔知道瑞克是误会了自己用意，但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再看酒吧里剩下的客人灰白交杂的头发，心下就想明白了，瑞克做事周到，选这家酒吧倒是把每个人都照顾进去了。他也就直接点了单，借口自己明早飞机不喝酒了，换自己来开车，让瑞克陪他父母喝上一杯。
几分钟后，柯尔啃着汉堡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英明——瑞克的手指虚握着啤酒杯，倒影着吊灯的绿眼睛添了几分温度，微笑着听他爸爸说1980冬奥的美国队队服才是最经典的。
“咳咳。”柯尔应声看去，撞进另一双绿眼睛里。瑞克妈妈咯咯笑着说：“伊恩你得注意下，我们家庭的新成员或许不这么想。”
“我……”柯尔看着瑞克投过来的视线有些语塞，“我看冰壶比较多。”
“哦，那今年冬奥，我很有必要替你买件冰球球衣了！柯尔告诉我，我是该买加拿大的还是美国的？”
柯尔现在知道瑞克爱捉弄人的基因是遗传自哪里了，他求助地看向瑞克，但坐在对面的人竟然只是挑了眉毛，好像真对这个答案有极大的兴趣一般。柯尔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该把矛头对准瑞克跳开这个话题，嘴巴张了又张，一个字倒没跳出来。
“看来你们俩还没商量好啊，”瑞克的妈妈笑着抿了口啤酒说，“那等你们讨论出结果了我再买球衣。”
柯尔以为冬奥会球衣的话题只是不知情的瑞克妈妈饭桌上的笑谈，所以当躺在床上时瑞克再提起来，他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一下忘记了刚刚睡不着的是自己。
和瑞克就那样不做什么躺在一张床上有些奇怪，柯尔紧闭双眼皱着眉回想着前一晚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睡不着？”枕头边传来瑞克的声音。
“嗯。”柯尔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一直动都不敢动。
“不会真在烦恼冬奥球衣吧？”大概是因为平躺着，瑞克句尾上翘的尾音微微颤动着，颤得柯尔的耳膜都有些发痒。
“没有，”柯尔在黑暗中冲身边的人飞了个白眼，也不管瑞克看不看得见。“我的一个同事发现我们结婚了。”
“你担心他说出去？”
“不是。他答应不说，不过他今天问了我些问题。”
“嗯？”
柯尔抠了抠耳朵说：“他提到了2010年推特大战的话题……我想听下你的想法……”
瑞克没有应声，黑暗中他的胸口随着绵长的呼吸声微微起伏着。柯尔不确定他是逃避问题装睡还是真睡着了，目光落在了瑞克的脸上。瑞克合着眼，微弱的光影里，伤口的缝合线像一道山脊一样横亘在颧骨上。
“一开始看到时，我是有点害怕的，毕竟我当时还没有出柜……”瑞克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刀片一样的薄唇抿了一下，“如果我要出柜，我绝对不希望是被迫出柜。后来才发现想多了，推特只把那个话题当成个笑话。不算是开心的经历，但有些P图还是挺有趣的。非要说有什么感想的话，大概就是某些球迷心里，对同性恋的宽容度和忽视度大约可以划等号。倒不是他们刻意选择忽视，他们或许只是经历不同，无法产生同理心……”
柯尔沉默地听着瑞克和自己的呼吸声，思考着关于同理心的问题，直到听见瑞克问“这个答案不知道勒弗德记者满意吗”才反应过来瑞克还没睡着。
柯尔闭着眼点了点头回答说：“听上去是独家采访，你不会告诉其他记者的。”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Day 1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