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狼饲养笔记[剑三]》灰喜鹊

15、柳易娘的计划

　　下午四点半，木昔按照柳易娘的安排，带着打扮的齐齐整整的曹炎烈到了柳易娘家住的小区。
　　本来木昔想着这是她俩的是，没打算让曹炎烈来，但不幸的是柳易娘嘴快告诉她爸说：“我朋友的男朋友帮我抢回包来的，所以咱们得请人家吃吃饭。”所以木昔就只好把曹炎烈也带来了。
　　“昨天她说你是我男朋友你怎么不否认啦？”木昔还没消气，可也说不上到底气谁。俩人走在路上，她就嘟嘟囔囔地叨念：“得了，今天想否认都晚了。”
　　曹炎烈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叫你遭人非议了。往后曹某言行上均会多加小心的。”
　　木昔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憋了一路，进了柳易娘家住的那栋楼的单元门后，木昔才豁出老脸去，一边给他理了理风衣衣领，一边凶巴巴地道：“都已经这样了，这个男朋友你就当着吧。”
　　曹炎烈没作声，但木昔觉得不说话就挺尴尬地，所以等电梯的时候她就一劲儿问：“你冷不冷？不穿羽绒服你冷不冷？围巾都不围，你脖子冷不冷？”
　　“不冷。”曹炎烈低头看着里三层外三层还裹着厚围巾的木昔，欲言又止。
　　这工夫电梯到了一楼，正好就他俩，木昔就依旧凶巴巴地：“将军你想说什么就说，别扭扭捏捏的，都不像你了。”
　　曹炎烈道：“你身子有点弱才会这般怕冷，该多锻炼些才好。”
　　木昔心说：淦，早知道还不如不让他说。

　　柳易娘家过得应该是不赖，买的是顶楼十二层的房子。
　　——这栋楼顶层上头还有个半层，柳易娘是个在家上班的插画师，那半层就是她专属的卧室和画室，听着就滋润极了。
　　电梯停在十二层，俩人走了出来，往右一拐就看见了1202的门牌了。
　　木昔站在门前两米远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地又叮嘱了曹炎烈一遍：“将军，记得啊，叫‘叔叔’和‘阿姨’；不要自称‘曹某’，自称‘我’，懂不啦？也不要喊‘柳姑娘’，喊‘柳易娘’就好！”
　　曹炎烈笑了笑，道：“都记住了，你不必担忧。”
　　木昔就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领着曹炎烈走到门前，敲响了门。
　　“爸爸——”木昔听见柳易娘在屋里喊道，“有人敲门，肯定是我朋友他们来了！”
　　然后就听得一个有点老的声音道：“易易你坐着别动，我去开门去。”
　　啪嗒啪嗒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门就开了。一个看上去得有五十多岁的瘦高男人热情地道：“是易易的朋友吧？快……！？”
　　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木昔，然后一下子愣住了。
　　“柳叔叔您好。”木昔乖巧地打了声招呼，“我是易娘的朋友，我叫杨木昔。这是我男朋友曹炎烈。”
　　柳易娘的爸爸扶了扶眼镜，瞪着眼看着木昔，看了半天也不说让她进去，只转头又往屋里看了一眼。
　　木昔也跟着往屋里看了一眼，见柳易娘穿着粉嫩嫩的睡衣斜靠在沙发上，左手一个平板，右手一包薯片，小日子过得是滋润的不得了。
　　“怎么了呀爸爸？”柳易娘扬起眉毛，看似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挑衅的神色，“你怎么不让人家进来啊？”
　　柳爸爸这才回过神来，惊诧地道：“小杨对吧，快进来。小伙子也进来，来来来。”
　　骤然看到跟自己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冲击大概是太大了。柳爸爸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模样，但他把二人让进客厅来之后，也顾不上多寒暄了，径自冲进了厨房，把柳妈妈也喊了出来。
　　同样是五十来岁模样的柳妈妈也愣了半天，然后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神色都很复杂。
　　他俩看着木昔发愣的工夫，柳易娘就在一边盯着俩人的表情，咔嚓咔嚓地吃薯片。
　　木昔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乖巧地站在那傻笑。
　　最后反倒是曹炎烈打破了这尴尬地僵局。
　　他照着木昔教的，很得体地用现代人的语言道：“叔叔好，阿姨好。”
　　“哎……”柳妈妈应了一声，似乎想对曹炎烈笑笑，可最后还是没笑出来，她就僵着一张诧异地脸道：“小曹是吧，……坐，你们随便坐啊。——老柳，你过来下。”
　　柳易娘冷笑一声，把平板放到一边，坐直了身子。
　　“爸，妈，咱们吃饭之前先说说这件事吧？不然吃不好饭啊，对不对？”柳易娘把手上的薯片袋子揉成了一团，“你俩坐。爸，妈，你们也坐，来，别跑。”
　　沙发是一个短点的一个长点的，摆了个L型。木昔就拉着曹炎烈，在短沙发上坐了下来；柳易娘葛优瘫在长沙发上，几乎挨在木昔旁边，她爸妈就在她脚边上坐下了。
　　又是半天的沉默，然后柳易娘开门见山，跟她爸妈道：“爸，妈，你们也别多心。其实我们就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别的意思。”她说的坦然自若，她爸妈却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可她撒娇似的抬脚朝她妈妈伸过去时，她妈妈还是由着她把脚搭在了自己膝上。
　　她就接着道：“你们别怪我突然把她叫来家里啊，昨天我试探过得，你们显然不想说实话，我只好出此下策。其实吧，我也想过，咱家这个条件，就算我有个姐妹也养得起，所以多半我不是亲生的，对吧？”
　　柳易娘的爸妈对视了一眼，然后柳爸爸揽住了柳妈妈的肩膀，用带了几分隐隐的骄傲的声音说：“咱们闺女就是聪明。瞒不下去了，说吧。”
　　柳妈妈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柳易娘，小心翼翼地道：“易易，是……你不是亲生的。”
　　“嘛……所以为什么会养我啊？狗昂狗昂。”柳易娘说了一句，木昔反应了一下才反应上来她说的是英语，“go on go on”。
　　柳妈妈胆怯地瞥了一眼柳易娘，然后小心地讲起来：“二十三年前，我叔叔没了，你爸爸……老柳，跟我回娘家去出殡。那时候我本来怀着一个，六个多月了，结果摔了一下，……本来我三十了，身体也不大结实，……送到医院，孩子生下来太弱，撑了半天就没了；我动了大手术，也不能再生了……”
　　“妈我打个岔啊。”柳易娘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妈妈的话，“又没做错事，说话时候别畏畏缩缩的，这不你教我的吗？还有我爸爸就我爸爸，老柳老柳的讲什么呢？你好好讲。”
　　柳妈妈听见这个“妈”字，眼里一下多了几分神采。她忙不迭地应道：“哎，我好好讲。”她抬手拭了下眼角的泪，接着道：“我跟你爸爸挺难过的。那天你爸爸出去买饭了，我躺在病床上就哭；一个病房里刚生了双胞胎的那个年轻的也哭，两口子一块哭。
　　“我说：‘妹妹啊，我哭是因为我家宝宝生下来半天，还没睁眼看看爸妈的模样就走了；你两个健健康康囊的好宝宝，你哭什么呢？’她说她两口子赚的都不多，以前养养老少还养得起，可她为了生孩子，工作没了，要养两个宝宝，就只能让她们吃糠咽菜了。
　　“那俩宝宝就是你俩。我看着你们俩是越看越喜欢，你爸爸回来后我就跟他商量，要么就跟他家商量商量……咱们要他家一个宝宝。这样他们家也过得好点，咱们还是一家三口，也过得好。
　　“后来商量过了，他家说行，就把你要过来了。”
　　柳妈妈慈爱地看看柳易娘，然后抬头看着木昔，问道：“你家后来过得好点了吗？”
　　“好多了。”木昔平静地答了一声，心里却不知为什么骤然难过起来。可她还是强行让自己笑了笑，接着答道：“后来我妈自己学东西，考证，找了个铁饭碗；我爸后来也提升了，家里就好过了。”
　　柳妈妈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有点歉意地说：“当时说要给你家点钱，可你爸妈不肯收，说那不成了卖孩子了？后来……后来，我们太爱她了，怕你爸爸妈妈又把她要回去，回来这边之后也再没跟你家联系过了……”
　　“哎真是个感人至深的故事。”柳易娘抬脚在她妈妈膝上敲了几下，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都说了我俩只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来着，换谁都想知道吧？其实亲生不亲生根本没啥关系，你看国外那么多收养小孩的呢，对吧，爸？”
　　她爸妈连连点头，然后柳易娘就道：“什么大事，这不几句话就说清楚了？哎，妈，做饭去，人家男朋友是真帮我抢回包来的，那身手，握草，绝赞，你们得给人搞点好吃的。”
　　柳易娘的安排一下达，柳妈妈就赶紧去煮饭，柳爸爸就忙跟曹炎烈客套唠嗑。好在曹炎烈这段时间不光看史书，还看政治，不但不提要复兴曹魏了，现在竟然也能跟柳爸爸聊聊新闻了。
　　木昔顾不上感慨曹炎烈神一样的学习速度，也顾不上听柳易娘在跟曹炎烈说什么，她根本无暇他顾。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觉得哪不大对了。
　　——不是卖孩子，那就是抛弃孩子了？他们当年有没有想过，万一所托非人，万一他们待柳易娘不好，万一他们回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柳易娘丢掉了呢？
　　木昔忽然觉得她现在必须立刻给她爸妈打个电话，问问这件事。
　　她就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快步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