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乱序之徒》秦落

10、第九章：旧事（三）

　　行渊盯着贺凌，黑瞳隐蓄风雷。他身周煞气纵横，电光跳跃，一袭白衣迎风翻飞，眉目间仿佛结了霜雪，益发冷凝。
　　楚暮归一边不动声色地招出防御法宝护住身旁的任穷酒和自己，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行渊看。
　　贺凌冷道：“呵，说话客气三分是本座给你面子，你且莫要蹬鼻子上脸。”
　　行渊怒极反笑：“给我面子？不请自来的无礼之徒也敢大放厥词？”
　　“你！”贺凌气急，深吸口气，“罢，我此来倒不是与你打嘴仗的。你那徒儿和他相好的拿了本座的东西，那东西不止我有兴趣，棺乐也有兴趣，咱们同为魔君我也不想闹得大家都不痛快，你让他二人把东西交出来，这事情就了了。”
　　行渊听到相好的三个字回身看了楚暮归一眼，高深莫测地重复：“相好的？”
　　任穷酒对危机到来的死亡恐惧本能适时炸响，他火烧眉毛般急急道：“前辈您莫要听他乱说！我，晚辈，晚辈和楚……楚道友发乎情止乎礼，没有任何超越朋友以上的感情啊！”
　　“既与我徒儿无甚干系，那你便直接去找他好了。只这私闯洞府一事，你须与我道歉。不过同为魔君，依我看道歉可免，不若就将那'好东西'献上好了。”
　　任穷酒听完这番强盗理论，忍不住唇角一弯，就要笑出声来，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似新月蒙雾。
　　贺凌气得仰倒。他说是魔君，但实力在现存几位魔君里不过垫底，是以平素唯棺乐马首是瞻，而棺乐也乐得有这么个'贤内助'，顺势将大部分事务都交予他处理，自己则闭关修炼以期突破。可惜棺乐所练乃炼尸煅魂的夺天血煞决，越往后，越易出现心魔，是以进境缓慢，久久停在分神初期。
　　“敬酒不吃吃罚酒，莫要以为我怕了你！”语毕双掌齐出，击向行渊。
　　行渊长眉一轩，左手扬起，指尖已聚起一阵电光。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苍穹此刻黑云叠空，霯霯鼓雷带着亘古长存的闷顿沉意聚拢倾压在二人头顶。他右手则自戒中摸出个防御法宝置于身前，因着正面承受化神修士一击，不过黄阶下品的法宝立刻完成使命寿终正寝被主人毫不留恋地抛到一旁。行渊薄唇轻启，声音低柔：“雷来。”
　　聚集在上空的紫雷如得号令，纷纷朝下落来，饶是有法宝相护，任穷酒也被这阵势吓得够呛。无道魔君确实有看不上贺凌的资本，毕竟这一手出来，就能惊吓到无数需渡过雷劫才能提升修为的修士了。雷系天灵根修士，本就是得天独厚的天道宠儿。
　　贺凌脱去外衫将其抛向雷落的方向，那外衫在半空中迅速变大化作个巨伞模样的法宝。任由伞型法宝在上方承受紫雷，他整个人飞速朝行渊攻去。掌间红光连闪，仿佛自带腥风血雨。行渊冷哼一句雕虫小技，雷电环身，左手一动，数道紫雷就如腾龙跃蛟般朝贺凌奔去。贺凌两掌齐动，一化二二化三，刹时身前形成道手掌的屏障，而那些手掌也没有闲着，纷纷抓了条雷龙在手，与之同归于尽。行渊眯细眼，剩余的雷龙则愈加粗大，这回贺凌的掌法落至下风，他唇边有血痕闪过，眼底却更显战意滔天的猩红。
　　吐了口血沫，贺凌知道硬拼拼不过对方，唯有智取。这么一想，双手就附上层嫣红。细看去，居然是双红得刺目的渔网手套。这正是他的本命法宝朱丝烟华。名字好听，却实打实是个血腥的玩意儿。据传，赭炎魔君贺凌酷爱生撕活人，杀人手法之可怖令人毛骨悚然，而这朱丝烟华正是他由无数血气炼化而成，据说出世则雷劫生，乃排得上号的真宝级别法器。
　　任穷酒见状蹙眉道：“这是……朱丝烟华……”他不由有些担忧地看向楚暮归。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对方居然再度在两位大能的战场隔壁，入定了！
　　这时候的楚暮归进入了比之前上山还要玄乎的境界。身周一片漆黑，甚至连他自己仿佛也与之融为一体，黑暗即为本身，而处于黑暗之外的万物，都是不存在的。他与无边沉寂的暗色交融，无声无息，无始无终，无我无物，无天无地，唯有这片死寂的黑暗而已。
　　突有光来。
　　光化作剑，将黑暗照得丢盔弃甲、节节退败。他在这片光里逐渐看到了自己，于是一心生，万物生，自此有始，自此有终，终而复始，始而见终，是为循环往复，因果轮回。天生地生，我或为天，我或为地，一念神，一念魔，是以无神亦无魔，无天亦无地，无我亦无物，我为物我为我，为神，为魔，为光，为暗，为万物，为万我，为天地。忽有惊雷自天落，楚暮归陡然睁眼，目光澄明，动彻万象。
　　任穷酒瞠目结舌地望着身边人：乖乖，这才几天，就要进阶元婴了？
　　那头行渊也发觉这边情形，不远处的贺凌哪里愿意放过此时绝佳的机会，身形如电已朝行渊攻来。行渊嘴角勾出个冰冷的弧度：“跳梁小丑也敢放肆。”两袖一挥也懒得再与他浪费时间，自丹田寄出本命法宝来。他的法宝为两把小剑，那两把小剑长不及半尺，左边那把剑柄为紫檀色，剑身呈蛋白，右边那把剑柄剑身则俱为玄黑。他唇齿间磨出个破字，两把小剑便各自裹了雷光朝贺凌奔去。雷光以小剑为首，形似游龙，长尾乱摆，动则滚雷。贺凌嘴角蓦然勾起丝仿佛得逞的笑纹。只见一直缩小存在感隐在头顶的伞状法宝骤然落下，横在雷龙与贺凌之间。
　　任穷酒看到楚暮归表情急变，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剑光闪到行渊身前。果不其然，下一刻，与伞状法宝相触的小剑居然被直端端反射了回来！顿时雷光大作，任穷酒眼前一片惨白。他忽然想起很早前知道的一种法宝，正是伞状之物。据闻那物无灵气则作一般法衣，一旦主人给予灵气便呈伞状，名曰吞云罩天盖，乃是把玄阶下品半仙器，本为数千年前的一位佛修大能所有，却没想到辗转到了个魔君手中，还成了坑害自家友人的压箱底宝贝。
　　待视力恢复定睛看去，任穷酒仿若被一盆冷水浇体而下，登时如坠冰窟。
　　半空中，楚暮归浑身浴血，手上的长剑裂痕斑斑。他虽已是半步元婴的修为，但哪里是化神修士一击下的对手，登时如断了线的风筝，就要从半空坠落。行渊脸上冰霜般的冷漠层层龟裂开，他双目赤红，胸膛里气血翻涌。吞云罩天盖不仅有吸收对方术法的能力，更能倍以还之，可谓应了正道修士最喜欢的那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眼见一击不成又把行渊惹得暴怒，贺凌眼角余光略带几分深意地瞥了楚暮归一眼，就如不请自来般招呼不打的走为上策了。
　　行渊将楚暮归单手抱在怀里：“你……你一个元婴未成的，冲上来添什么乱？”
　　楚暮归薄唇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一口血抢先喷出。
　　行渊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一下也不管体内的隐痛了，只迅速掏出几个丹药给他服下：“现在不说半步元婴，不掉落到筑基期已是该烧高香了！且好好休……”
　　话音未落，楚暮归突然笑了笑，开始强行攀升修为，本来摇摇欲坠的金丹居然飞速运转，隐隐又生了化婴之相。天边有雷霆越云而来，紫电排空，声势万钧。行渊暴吼：“你不要命了？”
　　楚暮归从自家师尊怀里退出，摇摇晃晃退开几步：“师尊且放心，徒儿不会有事的。”
　　语毕天雷便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朝他倾落而下，旁边极力缩小自个儿存在感的任穷酒此时盯着脸色比天空还黑的行渊心底直打鼓，更怕的却是楚暮归就此死在雷劫下。而这恐惧不知是对即将失去这个相处两年多还算谈得来的朋友的，还是对之后无道魔君的暴怒的。
　　许是两者皆有？
　　可惜无论是楚暮归之死还是无道魔君的暴怒都没有发生，那雷劫就再而衰三而竭后继无力似的，在碰到楚暮归身体的瞬间居然虎头蛇尾化作道毫无威力的紫光，但见沐浴在光芒中的某人累累伤痕渐消，天边劫云尽散，彩彻区明，一柄巨剑裂空以出，铮然长鸣，一炷香后，方才悄然退去。
　　行渊眼底略过几丝复杂的情绪，旁边任穷酒则用看怪物的表情看向楚暮归：乖乖，这家伙莫不是以前的剑修大能转世重修来的，那把剑的模样倒是看着十分眼熟啊……
　　只是不到三十岁的元婴……
　　任穷酒只觉得人比人果然要气死人，他自问自家天资已然不错，万万没想到……不过暗忖对方说不定真是什么大能重修，气运能耐又哪里是自己这种新手能望其项背的？遂释然道：“恭喜道友结婴。”
　　楚暮归摇头，天雷煅体过后，他不仅修为更进一步，连刚才身上的伤都好全了，整个人就和脱胎换骨似的，笑容都带着几丝仙风道骨的味道：“多谢道友。”
　　任穷酒被对方这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气质闪得怔愣，那厢行渊暴吼出声：“孽徒！”
　　楚暮归忙道：“师尊莫要生气，徒儿本打算立刻给师尊解释的，只是……”
　　行渊一双凤目眯起，眼底雷火交加：“东西留下，你现在就给本座滚下山！”
　　楚暮归苦着脸：“师尊……”
　　这一天时间都未到，难道就又要被赶下山了吗……？
　　行渊拂袖转身，转过去的脸色隐带苍白：“要么给本座滚下山，要么去无名泉底面壁十年！”
　　二者都不是什么好选项。
　　楚暮归一双黑漆漆的眸里写满可怜，仿佛是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师尊……徒儿真的……”
　　任穷酒见苗头不对只得将自己的存在感再缩小点，恨不能和旁边的岩石作友野花连襟，可惜时不待他该来的还是要来。楚暮归见势不好忙转首看向任穷酒：“还请师尊先看看徒儿这回带回来的东西。”
　　“本座自会稍后让他奉与本座。”行渊油盐不进。
　　“师尊……”楚暮归一脸泫然欲泣，这表情若是寻常女子作来自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这会儿给楚暮归一张英俊有余却过分阳刚的脸做出来就显得荒诞滑稽了。任穷酒憋笑憋得很辛苦，整个身体像被大风吹得乱颤的繁枝茂叶似的，抖个不停。
　　行渊这回连话都懒得回，一挥手就把楚暮归扔到了无名泉底，世界瞬间清净。
　　他舒了口气，平复下喉间涌动的血腥味：“随本座来。”
　　眼见着唯一一个活跃气氛的都被扔走了，任穷酒哪里还敢摆出平时那副没正形的嘴脸。缩着脖子跟个鹌鹑样的应了声是就随行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