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归处》向曦行

5、酒吧

　　第四节课放学，校门口人头攒动，三五成群走着找地吃饭。许嘉树捏着死飞龙头，在密集的人群里慢慢踩着走，突然一辆小电动别到他跟前，外卖小哥把头上戴着的头盔一摘，瞅见许嘉树脸上贴着的医用纱布，大眼一瞪，“有人找你麻烦你咋不和我吱一声？”

　　许嘉树笑了，向来冷淡的一张脸因这难得一见的笑显出几分大男孩的爽朗，他往前踩了两下，仗着胳膊长，拍了拍外卖小哥的肩，“我一个就搞定了，再加上你，那和欺负初中生没区别。你送你的外卖去，晚上“零点”见。”

　　外卖小哥还想问清许嘉树脸上的伤是个什么程度，偏那混蛋拍完他肩膀就走了，踩个破死飞简直要飞起，记着晚上算账，他踏着小电动停在一中校门口。

　　一中严禁外卖入校，嘴馋的住校生点外卖只能自己到校门口来取。外卖小哥从外卖箱里取出那几份麻辣香锅，给客户打电话。

　　陈檬一见着校门口肩宽腿长站在那的小酷哥，圆溜溜的眼睛登时闪亮，几步蹿到人前，“大黑哥，是我是我，不用打电话啦！”

　　只比陈檬大了一岁的江守诚听得牙痒痒，小兔崽子，上回不准他叫守诚哥，直接叫大黑，这回又换个新花样，叫上大黑哥了。他生的浓眉大眼，为了赚钱，风吹日晒辛苦搬砖，肤色晒深了几个度，脸部轮廓褪去年少青涩渐显锋芒，脸一沉吓人很有威慑力，“你个小破孩，怎么又点外卖，我都见你多少次了，不知道外卖不干净吗！”

　　两人相识也是因为江守诚某次到一中这边送外卖，看路边崴了脚还提着个厚重行李箱的小丧气陈檬可怜，反正外卖也送完了，他助人为乐，帮着陈檬把厚重行李箱提上六楼，还背了他小半程。

　　陈檬可怕江守诚误会他不听他的话了，急忙否认，“不是的，我是帮寝室里的同学拿，不是我自己吃。”

　　江守诚稍一回想，真想起这倒霉孩子每回拿外卖都是好几份。在他眼里，陈檬白白胖胖的像是元宵节煮的汤圆，嗓门也没有大老爷们的霸气，要是性子也软绵绵的，他想到这，拧着眉头问，“你寝室同学是不是看你好欺负，尽使唤你干活？挨欺负了，和我说，我给你出气。”

　　从小到大都是被欺负，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你是不是受欺负了？这个人还要给他出气。陈檬猛地垂下头，忍过那股酸意。他爸爸妈妈表面不说，暗地里也说道他的声音怎么这样，加上他没有弟弟妹妹会撒娇，在家里完全是被忽视的那个孩子。有人撑腰，原来是这种感觉吗？他仰起头，目光里多了丝依赖，“那我真被欺负了，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他已经习惯了被排斥，同寝室的人故意指使他做这做那，嘲笑他娘娘腔死胖子，这些尚在他承受的范围内。

　　江守诚把外卖递给他，“对，你硬气一些，别受了欺负不吭声，打不过就叫我。”

　　陈檬接过外卖，有点不舍，试探着问，“大黑哥，平常我能找你聊天么？”

　　江守诚坐回电动车上，“这有啥不能的，发消息我可能一时看不见，闲了我就回你，有急事就打电话。行了，你赶紧回寝室，别搁这目送我。”

　　陈檬应着声，腿脚不动，直到看不见江守诚的身影了他才往学校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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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灭灭的迷离灯光打在寻欢者身上，照亮人眼里的情绪，遮掩你来我往的暧昧。一门之隔，门外是沉沉黑夜，门里是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许嘉阳走进“零度”，往吧台旁边一坐，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穿在他身上，偏就显得他气质非凡，吸引了一片寂寞空虚者的眼球。

　　江守诚以一个漂亮的收手势结束调酒，把色彩绚丽的烈酒推给需要的客人后，他空下来招呼许嘉阳，“脸怎么回事？这地是能随便伤的？”

　　脸上的伤早结了痂，许嘉树来时把医用纱布扯了。他其实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杜云卓一开学就找他麻烦，只是性子强硬，要打就打，我难道会打不过你？一天被问好几次，他都有点烦了，不过在江守诚这，态度算好的，“没躲过，被钢管擦了下。那小子阴，这事肯定没完，有你出力的时候。”

　　听了这话，江守勉强作罢。他调了杯度数低的“六月”递给许嘉树，看他漫不经心地饮，眉眼间的心思重到已识世态炎凉人心冷暖的他看不透。

　　他们认识于一场飙车，江守诚飙车是为了赚钱，大笔钱打入他账户，他心甘情愿去飙那生死局，最后他赢了，和输了的许嘉树反结缘成了朋友。许嘉树和他这个初中就辍学出来混社会的坏小子不一样，他后来知道这人不仅不缺钱，更是他读书时最讨厌的那种好学生，出身样貌成绩尽皆出众。如果是刚出社会愤世嫉俗的他，只会讽许嘉树吃饱了撑的找死，两个人不可能成为朋友。但为了赚钱而尝世上艰辛，那时的他已经发现，若论不快乐，这世上众生平等，各有各的难过。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值班经理勇哥走到吧台边上，见许嘉树也在，打了个响指，“巧了，两位小哥上去献唱一首呗，我给大黑加工资！”

　　“零点”酒吧场地大，里头开辟了个高台，上面摆着各式乐器，钢琴，吉他，键盘，架子鼓，来驻唱的乐队可以用，但平日里更多的是供来酒吧的顾客上去玩。不论唱得好坏，会不会玩乐器，通通无所谓，大胆上去唱就是了，只要顾客开心就行。是个招徕顾客的新鲜路子。

　　江守诚穿着贴身的西裤马甲，衬得身形挺拔，英气逼人。许嘉树简单的少年人打扮，上了高台，往架子鼓后面一坐，举手投足的气势像是将自己与外界隔出泾渭分明的两边，旁边的世界里喧闹精彩，他只在自己的小空间里玩自己的。

　　勇哥夜场里混迹那么多年，自是知道现在的顾客最容易被什么样的人儿吸引。台上江守诚挎着吉他，弦音跳动，一开嗓，浸了无法言喻而迷心乱神的沙哑，“他明白，他明白，我给不起，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他明白，他明白，我给不起，于是转身向大海走去。我看着天真的我自己，出现在没有我的故事里，等待着我的回应，一个为何至此的原因…………”

　　酒吧里渐渐静了下来，安静听歌，沉默灌酒。

　　窝在某个卡座喝橙汁的徐骄阳，嫌表哥啰嗦，鼓声炸响时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而后彻底移不开眼了。台上的人漫不经心，聚精会神打鼓，五彩灯光落在他眼角眉梢，挺鼻薄唇，勾魂摄魄不自知。台下的徐骄阳心间忿忿，不是冤家不聚头，凭什么不论在哪一处，他许嘉树都是被仰望的那个。

　　文中歌词来自《山海》，我听的是隔壁老樊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