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归处》向曦行

4、狮子吼

　　昨晚折腾到了半夜两三点，傅婉云才回魂般地陡然清醒，不闹了。身心俱疲的徐骄阳躺上床，脑子在和身体打架，非但没能马上睡着，反而半梦半醒到天亮。六点四十五的闹钟一响，他立刻睁开了眼，这一觉睡了比彻底没睡更难受。发涩的眼睛揉出了生理泪水，进卫生间一照，刚养没了的黑眼圈重现眼底。他往脸上泼了好几捧水，暂时清醒，出了房间。

　　临出门前他在傅婉云的门前站了一会，见听不到任何动静，长吐了口气。到了位置上，那几泼冷水带来的清醒离他而去，他松了劲趴倒在桌面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巡视的语文老师从他身边经过了几回，拿书轻敲他头，没把徐骄阳敲醒，只敲得他露出了面。睡着的人眉心紧蹙，因着颜值高，让看着的人不忍心再打扰他。语文老师慈母情怀了一回，好心放过。

　　就这样，徐骄阳安然睡过了早自习和第一节语文课。第二节课是物理，物理老师个子矮，脾气在年级里却是出了名的爆，好比点燃了引线的窜天猴，你若不在他的课上老老实实认真听讲，他能把你炸上天。可是今天，物理老师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重重咳了几下嗓子，台下的人毫无自觉，仍然在睡，他怒了，一个粉笔头扔过去，许嘉树反射性地拿笔记本一挥，粉笔头弹到墙上落下来了。如果是别的男生像许嘉树这样把老师扔的粉笔头挡了，物理老师立马会叫人滚出去。但年级第一考进来的许嘉树分班的时候被一众高一班主任抢过，他也认识，忍耐度高了一些，只喊了声，“八点七你躲开点。”

　　八点七的许嘉树若是不躲开，他高大的身影把徐骄阳挡得严严实实，粉笔头是不要想能砸中人的。许嘉树侧过身子，又是一个粉笔头扔过来，这次正中徐骄阳头顶，可惜他还是自顾自睡得沉，紧绷了一晚的心神放松下来，一时间醒是不可能醒的。

　　陈檬眼看着物理老师的脸都黑了，作势要走下来亲自叫醒徐骄阳，他忙推了推许嘉树，“怎么办，我们得叫醒徐骄阳，不然我担心物理老师等下会发飙。”

　　许嘉树本就侧着身子，偏头看见脸冲着墙睡的徐骄阳，脸颊被枕着的手臂挤得微鼓，浓密的睫毛勾勒出漂亮的眼型，眉头皱得紧紧的，给人委屈的错觉。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路灯下凶巴巴的徐骄阳，鬼使神差的，许嘉树伸出手，掐了徐骄阳露出来的脸颊一把。

　　他指节处有一层薄茧，又把握不好力道，碰上徐骄阳娇嫩的皮肤，直接把人掐醒了。刚醒的徐骄阳还有些懵，又拿手揉眼睛，含着生理泪水埋怨地看许嘉树，起床气没发出来，就听到物理老师在吼，“八点八，你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有本事你就站着睡觉！”

　　这声狮子吼威力之大，怕是隔壁班都能听见，徐骄阳一激灵，终于清醒了，他乖乖地拿出物理书站到教室后面，偶尔低头翻翻装个样子，实际上是眯着眼养神。

　　下了课，不知是学校喇叭坏了，还是怎的，破天荒地没响起广播赶学生出去做操。徐骄阳回到位置上，软骨头样又倒在位置上。转过来的陈檬怕他又睡过去，下节课是班主任罗敬的数学课，忙掏出了自己的赶走瞌睡虫法宝，问徐骄阳，“我这有薄荷糖，含着特别凉的那种，能提神醒脑。徐骄阳你要不要？”

　　睡到一半没睡够，徐骄阳脑袋晕晕乎乎的，听着陈檬软声软语，刚被物理老师吼伤了的他这时不觉得隔应了，懒洋洋地回，“那你给我两颗。”

　　陈檬直接一整盒都递了过来，让徐骄阳自己倒，白胖白胖的脸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他嗓音天生就娇娇软软的，像女孩子。从小就一直被班上男生嘲笑，小学因为生病吃错药，药里的激素使他长成个胖子，就更加遭同龄人厌弃了。一路读书上来，没有一个朋友，坐在他附近的人都是把他当可供玩乐取笑的小丑，恶意的嘲弄。

　　但是这回身边的人里，许嘉树虽然性子冷不爱说话，但和他讲题的时候从来没有不耐烦。而徐骄阳，自己上次踩了他一脚，徐骄阳当即低下头拿湿巾擦鞋，他以为自己会被臭骂一顿，毕竟徐骄阳看起来那么宝贝他的鞋。谁知徐骄阳只是告诫他不准有第二次，就没计较了。这两个人是好人，陈檬想我要和他们交朋友。他自卑，渴望朋友，心里有一杆自我保护的秤，衡量那些对他好或坏的人。比如徐骄阳的同桌，叫他死胖子，故意挑衅许嘉树，肯定是个坏蛋。

　　徐骄阳含了两片薄荷糖在嘴里，糖味在口腔里泛开，凉凉的，有点苦，等尝到后来的甜，他眯着眼想要问问小胖子这糖在哪买的。

　　“徐骄阳！”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吓得他嘴里含着的糖险些吐了。徐骄阳睁开眼看清是谁，不由皱了眉，“你来我们班干什么？”

　　王菲媛撅起嘴，“我就来问你个事，杜云卓是不是找我男神麻烦了？”她看着前排许嘉树的背影，偷笑，没想到男神座位离徐骄阳这么近，以后传东西什么的找到人帮忙了！

　　你是杜云卓女神，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徐骄阳不知哪来的暴躁，很想这么吐槽。不过一个别墅区里住着，两家人有点交情，他也就留了余地，“你要么去问杜云卓，要么问你男神，问我算几个意思。”

　　男神就在前面坐着耶，平白得来的福利！王菲媛将来时目的抛到一边，先不计较徐骄阳那破态度，真伸出手指轻巧地点了点许嘉树的背。

　　许嘉树转身，不管王菲媛长得多漂亮，照样冷脸看人。

　　倒是王菲媛看见他脸上仍贴着的医用纱布，担心得叫出声，“许嘉树你脸怎么了？”

　　许嘉树觉得她莫名其妙，“关你什么事。”

　　趴回桌上的徐骄阳听到这话，蒙在自己校服里笑，对，就是这样，这回答我给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