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宠上天》双木青

15、你很美

　　因为下午出外景，且走剧情，又有群演需要调动，整体的进度要比早上慢。归功于孟晏白和连臬double的号召力，在这个连吃顿饭都要发微博的年代，倒是没有发生乱拍乱传的现象。

　　到最后一场操场戏，鸥鹭站在另一个场地的三分线外练习投篮，正打算试试手感，一道声音欺近她：“你待会儿要拍投篮戏？”

　　是袁南北。她扫向不远处，那边应该是还要再拍一条，袁南北是趁拍摄间隙过来的。她微侧身，点了点头。

　　“我的命中率还不错，可以教你。”话落，袁南北直接将她手里的那颗篮球纳入掌心，原地几个换手运球，而后起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最后打板命中。

　　鸥鹭站在原地大略评估了下，姿势正确且漂亮，有耍帅的成分，不过足以让女生大发花痴。

　　见球进了，袁南北勾起唇角，小跑去捡，一个胸前传球，又将球送入鸥鹭手中。他缓步过来，嘴里说道：“投篮其实还是靠感觉，不过姿势一定要准确。还有要记住，是手腕用劲，手指拨球。女生的力量不够，你可以在罚球线开始练习……”

　　话未完，就见鸥鹭单手运球，几秒后，站在三分线外的女生起跳、单手拨球，末了，命中了一个空心三分。

　　袁南北的脚步登时滞在原地。打了这么多年篮球，是不是空心球，他就是听都听得出来。

　　连臬在数步之外，看到这幕，不禁吹了记口哨，他刚打完球，尽管大汗淋漓，贵公子的气质倒是丝毫不减。他移动几步，走至坐着的导演身边，“我说，春天都过了，我这小徒儿怎么刚来就惹了一朵桃花？不会是烂的吧？”

　　导演没有回答，在他的视线中，操场上一男一女的影子逐渐重叠在一起。

　　群戏结束后，剧组做了清场，几名男生陪着连臬连续拍了三条篮球赛的戏，皆是汗流浃背，催促着兄弟赶紧闪人：“袁系草，再看，南北都找不到了。走了！”

　　袁南北最后见到的一幕是，她站在那位影帝身边，不知后者说了什么，她突然笑起来，一瞬间，他觉得天色都暗了下来，独她是亮闪闪的，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最后一场戏，只剩下鸥鹭这个MV主演。连臬的戏份结束，已经先行离开。

　　时已黄昏，天上的色调暖得可以，鸥鹭的身体却近乎麻木。

　　这场戏没有什么难度，走位也简单，就在投球与捡球之间无限循环，且是远景镜头，结果拍了半小时。

　　大导演面无表情地坐在那，拍到最后，终于给出理由，令人崩溃的理由——命中率太高，姿势太娴熟，无法表现出循序渐进的水平。

　　鸥鹭真的很想砸球过去，大二她选修的是篮球好吗？练了一个学期的定点投篮好吗？人送称号“女版三井寿”好吗？

　　于是，收工已经快六点。

　　鸥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工作人员分道扬镳的，孟晏白一句“上车”就让她乖乖跟着他走了。

　　已经憋了一天，大boss走后，工作室的员工A用手肘碰了碰B，“你看boss和这位是不是有戏？”

　　“必须的必啊，你看哪个女人和boss上过同一辆车？连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都没。”

　　C走了过来，“那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庆祝boss脱单去搓一顿？呼叫场务！呼叫场务！”

　　负责餐点的场务走了过来，娇小的身形，大眼睛的娃娃脸，是在场唯一的异性，“可以，boss定下的规矩本来就是吃无上限。前提是，你吃的和你干的等价。”

　　C想了想大boss平时令人发指的行径，蔫了，“唔，我舔咸菜就行。”

　　场务扫视全场，“boss吩咐了，每个人把垃圾带走，一张纸巾一个瓶盖都不准撇下。”

　　******

　　“晚上好。”

　　这厢，鸥鹭跟着孟晏白到达目的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已经立在门廊处，向两人颔首致意，而后引着他们进门。她什么都没问，刚进客厅，她便看到连臬从楼上下来，应该是刚洗完澡，灰T黑裤，气质更是逼人的清贵。

　　“辛苦了，于叔，去休息吧。晚点再让人过来收拾。”连臬吩咐一句，向她眨眨眼，似乎毫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你们随意。”说罢，向着厨房走去。

　　看来，这里是连家。

　　鸥鹭扫了眼不远处的餐厅，桌上餐具齐备，六只餐盘上被细心地罩着六只碟子，应当是六道菜。而连臬正站在厨房的水池前洗手，她挑眉，这位还会做菜？

　　客厅只有两个人，鸥鹭想及连臬向她抛的媚眼，大有二人世界，拿走不谢的意思。用余光瞥了眼打开电脑的孟晏白，她努力找话题：“连影帝还会做菜？”

　　孟晏白把电脑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微微俯身，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而后靠向沙发，轻描淡写道：“上不了厅堂，只能下厨房。”

　　“唔。”他敷衍，她也应得心不在焉。视线扫过他随意搭在腿上的右手，她想象不出这只手拿铲掌勺的样子。

　　“那孟导会下厨房吗？”

　　男人终于舍得掀了掀眼皮，侧首，特轻淡地睨她一眼。

　　鸥鹭一凛，这潜台词是——你觉得我会上不了厅堂？看来是不会的。她在另一条沙发上坐下，还未坐稳，两个字朝她飘了过来：“你会？”

　　她照实回答：“会一些家常菜。”研究生之前，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国外读研时，每天吃快餐吃到吐，偶尔她会上网搜罗食谱照着做几道家常菜，像入门级的女生都会的可乐鸡翅、番茄炒蛋，她是会的。

　　孟晏白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静，极致的静，气氛在这样的静默中转为难以言喻的尴尬，甚至比两人的初面更尴尬。至少对于她而言，是的。

　　鸥鹭装作无意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给木樨回完微信后有点坐不住，忖思着找借口溜到厨房，现阶段，和谁相处都比和他相处自在。

　　结果被人叫住，“过来。”

　　鸥鹭不自觉地用舌刮了下上颚，又是这句。

　　昨天环湖跑时，她路遇一名小姑娘遛狗，那只博美在她身边撒欢打转，吃醋的小姑娘用的也是这句“过来”，多的也就是前面的昵称。

　　难怪她会觉得熟悉，这叫法压根是在召唤驯良的宠物。

　　她不无别扭地想，她可以不过去？

　　中午的那段对话还在她耳边盘旋。

　　他说裸模时，她的确傻了眼，不过他的举止不见轻佻，话音也是郑重其事，她便多问了几句。

　　比如形式，他说，类似于《Titanic》的那幕场景，不需要夸张的行为艺术。也比如地点，他说，就在录音的那幢别墅，他的私人地盘，足够隐蔽。

　　他看出她的顾虑，说这不包括在电影拍摄中，会另付报酬，甚至降低了要求，既然她不是专业模特，可以不全/裸。

　　“你之前画过很多人？”

　　“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

　　把当时的举止神情全都略去，鸥鹭想起最后的这段对话，仍是心跳如雷。

　　他当时答了什么？他说：“你很美。”

　　“美”这个字前面加了各种副词，被不少人安在她的身上，从小听到大，她早就麻木。他是第一个，用纯粹欣赏的眼神，没有暧昧的暗示，也没有轻浮的挑逗，传递的信息再明显不过，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件他看得上眼的艺术品，可以入画。

　　因此，她内心最先生发的情绪不是羞，而是惊。

　　“好。”这是她又惊又羞后给的回答，就当作是她的虚荣心被取悦，为艺术献一次身。更重要的是，她信任他，所以不问目的，不问用途。

　　然而，一个下午过去，现在惊没了，就剩下羞。

　　迫于淫威，鸥鹭还是过去了。

　　孟晏白给她回放了白天MV的拍摄情况，指出她在卧室窗前的那段状态最佳，“当时做了代入？”

　　“嗯。想象了下自己喜欢一个人的状态。”

　　“可以感染现场，就可以感染观众，加上后期制作，感染力会加倍。”

　　鸥鹭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

　　“电影比MV的格局大得多，大荧幕会更注重细节，面部表情会更多地进行特写，镜头不会长时间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但讲求‘动’字，不可能是片段式的剪辑，至少要有层次。你刚才这段的状态，是最低要求。”

　　“……”孟导，您都是先给颗红枣再棍棒加身，打完强心针再打预防针的？鸥鹭只能讪笑，“孟导的高要求，有所耳闻。”

　　孟晏白看她一眼，沉吟道：“非科班出身有一个优势，相较之下，脑子里的模板少，不容易把角色演死，你可以摸索适合自己的方式。演得活，是针对角色本身而言，演得真，才是针对演员自身而言。”

　　这话似曾相识，她曾在选修的表演课上受过类似的指点——当在公众的眼里，一名演员等同于角色本身，幸也不幸：幸的是其他演员无法ctrl+c；不幸的是或公众或这名演员通常会自发地ctrl+c，并且进行无数次ctrl+v。

　　这大约也是许多演员一生只有一部代表作的关键原因。

　　那名教授还说，能跳出这一怪圈的，才是真正的演员。

　　她徐声问：“这也是某些演员拍戏抑郁的原因？”

　　“抑郁的因素很多，除了太投入，有些出于舆论压力，有些出于生活压力，也有个性使然，不能一概而论。”他按下暂停键，目光深邃，“我不赞成入戏太深，艺术本身是一种宣泄方式，先有本体才能出神，走火入魔借以创造出惊世之作，是舍本逐末。”

　　鸥鹭盯着屏幕，若有所感，“所以才说戏如人生，这是演员选择了一段自己不曾经历过的人生。电影里的人物和真实世界里的是相同的，也是遗传和环境因素不断组合，组合出不同的角色个性。而个性直接影响选择，选择又决定了人生方向……”

　　她有所悟，又怕悟错，心头一阵发烫，无意地侧过头，结果触到他专注的目光，下文瞬间卡在了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