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潜伏》澹台孑

20、第六章：赌局（3）

　　胡久津每年会来蒙特卡洛的赌场玩两天，这已经是惯例了。今天到了赌场，他一眼看见昨天手下败将西班牙人着急忙慌地在换筹码。他急的面红耳赤，似乎遇到了比他还棘手的对手。

　　胡久津过去问了两句，才知道赌场来了个年轻的中国男人，牌技了得，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赢牌。

　　他好奇跟着过去，看到程勋带了个女人，这会儿正贴着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似乎在传授牌技。

　　胡久津笑了笑，吩咐工作人员准备了单间，又让助手将程勋请到了单间。

　　程勋进来时，胡久津站起来欢迎他。

　　程勋也很客气礼貌：“胡伯伯，早知道您也在，应该主动过来打招呼的。”

　　胡久津看看他：“你全世界地跑投资，有闲功夫跑到这里来赌钱，真的不知道我在这里？”

　　程勋不语，笑着看了眼江晚余，拍拍她的手：“陪她过来转转。”

　　江晚余又做了挡箭牌，她习以为常，也知道程勋不可能无端带她出来，胡久津才是他此次跑来摩纳哥的目标。江晚余不戳穿，便配合地笑了一下。

　　胡久津打量着江晚余，好奇问了句：“这位眼生，是……”

　　程勋拉着江晚余的手，笑了一下，半遮半掩地回答：“现在媒体都还没曝光，胡伯伯替我保密。”

　　江晚余看着程勋一愣，胡久津也跟着一愣，随即又再度打量江晚余。她的相貌气质绝佳，看着倒也郎才女貌，无可置疑。

　　胡久津哈哈一笑，拍了拍程勋的肩膀：“你父母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他口中的父母指的自然是方琴和秦复礼。程勋笑了一下，掩饰神情里的尴尬。

　　他的尴尬在胡久津看来似乎是对两人意外身亡的遗憾，他急忙转移话题，问程勋：“玩两把？”

　　程勋笑笑：“我可玩不过您。”

　　胡久津指着他：“别谦虚，你刚才在楼下的事迹我都听说了，那个西班牙人带了几万欧元入场，被你赢得一毛钱不剩。”

　　程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听您的。”

　　“那就还是德州。”胡久津转身走到桌前坐下，“一人十万，输光为止。怎么样？”

　　程勋点头：“您说了算。”

　　他入了桌，江晚余在他身边坐下，数好了筹码递给程勋。

　　开局后，程勋的牌运都不佳，已经连输了三四把。江晚余看着又开始焦虑起来，这一把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程勋手里拿了两个J，台面上已有了一对，如果能再来一个J，程勋就能拿到葫芦，说不准能和胡久津一拼。

　　最后一张公牌翻出，是个不沾边的九。江晚余看了不由叹了口气，觉得惋惜。

　　胡久津听到了江晚余的叹息声，笑了笑，推出两摞筹码：“两万，你跟不跟？”

　　程勋手里只有两对，算不上大牌，跟了显然是输。他摇头叹气，把手里的牌扣在了一边：“胡伯伯，和您比，我还是嫩了。”

　　胡久津笑笑，看了眼江晚余，开玩笑说：“你不会是想尽早输完，好陪着美女共度良宵吧？”

　　程勋笑而不语，江晚余兀自脸红。红了一阵子，她琢磨起胡久津话里的深意。

　　程勋刚才说高手之间较量的不是牌技，而是洞察人心的本领。她坐在程勋身边，自然是程勋牌面的反应，胡久津这样的高手，也自然懂得从她身上去找端倪。他猜不透程勋的心思，但是能轻易读懂她。她刚才的那一声叹息不是正好给了胡久津暗示，告诉他程勋的牌面不大，这才让他得了便宜？

　　江晚余想到这一层，逼着自己沉了口气，面色从容了一些。

　　接下来的一把，江晚余屏气凝神，不敢透露丝毫表情，直勾勾地看着程勋的牌。这一次他的牌不错，轻松将上一把输了的筹码又赢了回来。

　　看到程勋赢牌，江晚余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总算没有给他拖后腿。

　　程勋侧头看她，也勾唇一笑，“看把你紧张的。”他说着顺手抚着江晚余的头发，转头和胡久津提议，“胡伯伯，不如我们来几把大的？”

　　胡久津会意，“你们年轻人想要速战速决，我懂！”

　　他说完，直接下了一万元作为盲注。

　　“怎么样？玩得起吗？”

　　胡久津有意一把定胜负，程勋也正有此意。他跟了注，继而翻开了底牌。

　　两个K，不是最大，但也是好牌。

　　胡久津的牌似乎也不错，笑嘻嘻地加了注。程勋跟进，也加了两摞筹码。

　　公牌是八、十和J。胡久津看了继续下注，程勋继续跟进。

　　再继续开牌，一个八。

　　胡久津再下两万，程勋为了和胡久津的赌注持平，只得全下。

　　最后一张牌，江晚余捏了把汗，直盯着荷官手里的动作。牌翻开，是一张K。

　　三个K加上一对八，程勋拿到了一个葫芦，有不小的胜算。江晚余灵机一动，惋惜地叹了口气，又立马捂住嘴，好像自己表露了不该有的情绪一样。

　　胡久津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得到了暗示，笑了笑，推入自己面前所有的筹码：“All-in！”他说完，看看程勋所剩不多的筹码，胜券在握地惋惜道，“你剩的不多了，玩不下去了吧？”

　　桌上的筹码虽然不多，但程勋却有别的筹码。他摇头：“想要赌，我有别的东西。”

　　胡久津来了兴致，问他：“什么东西？我不感兴趣的可不行。”

　　“我听说您最近在国内的锂电工厂收购项目出了问题，阻力不小吧？”

　　项目的收购方隆安是锂电行业内的龙头，规模虽大，但技术并不是全球领先的。标的方鼎鑫公司最近拿到了新技术专利，如果专利投入生产，三至五年内一定赶超隆安。然而鼎鑫公司内部意见不一，大部分股东不愿意被隆安收购，因此收购项目一直搁浅，让胡久津颇为头疼。

　　听了程勋的话，胡久津眉心一皱：“你还真是有备而来。”

　　程勋没有回答，直接奉上了筹码：“三年前我们投资了鼎鑫，新技术研发成功，也是我们退出的时候了。”程勋顿了一下，“如果胡伯伯有意，鼎鑫23%的股权我们可以转让。”

　　23%的股权足以帮助胡久津顺利谈判。他看着程勋，意味深长笑了一下：“这份筹码不小，可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和你交换。”

　　程勋看着自己面前的筹码：“我剩的不多了，想要玩下去，当然要加些筹码。”

　　胡久津还是摇头：“我不喜欢占人便宜，你说清楚，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胡久津是聪明人，程勋也不再隐瞒，直言道：“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胡久津眉心一蹙，有了不好的感觉，继而听程勋继续说，“我想知道我母亲和……和我继父为何遇难。”

　　“他们是车祸意外身亡。”

　　他回答得很快，程勋知道这不是真相。五年前，方琴和秦复礼不打一声招呼就去了比利牛斯山区。山区的路并不陡峭，方琴却驾车和秦复礼一起摔进了断崖。事后警察尸检并未发现酒驾痕迹，最后断定是交通事故。

　　“您和我继父是生意上的伙伴，你们也是很要好的朋友。”程勋面色肃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说，“我的助理已经查到了十五年前事情，如果事情曝光，对您的公司不是好消息。”

　　程勋说完，胡久津脸色僵了一下。

　　他笑笑，又换了语气，“当然，现在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了，再追溯十五年前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程勋看着他，一字字说，“我只想知道真相。”他说完问胡久津，“这个要求不为过吧？”

　　胡久津心里盘算着牌面，不免想到了刚才江晚余的叹气声。他觉得胜算不小，沉了口气说：“不就是赌一把吗！我赢了你给我鼎鑫23%的股权。我输了，我告诉你当年的事情。”他想了一下，又说，“但前提是，你不许回过头再去追究什么！”

　　程勋点头应允，说：“那就开牌吧。”

　　胡久津说：“一起。”

　　两人说完翻开了牌。

　　程勋的牌是一个葫芦，胡久津拿到了九十JQK的顺子。

　　江晚余看了差点欢呼出来，胡久津的顺子虽然大，但不是同花顺。她拉了一下程勋的手，喜形于色。

　　胡久津看了程勋的牌，这才发现上了江晚余的当。就桌面上的牌来看，程勋的葫芦十拿九稳，江晚余在那边假装哀叹，显然是在降低他的心理防线，引诱他上当。

　　胡久津瞪了江晚余一眼，脸色气得发青，但又不好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他只能认栽，说：“你赢了。”

　　程勋示意江晚余收好筹码，笑言：“胡伯伯，承让了。”

　　胡久津看了眼笑眯眯咧着嘴收拾筹码的江晚余，冷哼一声：“你们两个默契好。”

　　胡久津觉得程勋胜之不武，程勋也不多解释，只问他：“胡伯伯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

　　胡久津不情愿，但还是说：“老秦车祸前留了一样东西在我家里，我回家后就找人拿给你。你看了就明白了。”

　　他不愿直言，程勋不强求，点头说：“那多谢胡伯伯了。”

　　程勋说完拉着江晚余要走，胡久津在身后叫住他：“真相你也要知道了，你……你助理查到的证据能不能还给我？”

　　程勋转头看他：“胡伯伯不信任我？”

　　胡久津皱眉：“我不是不信任你。这商场上你争我斗的，保不准哪天证据落到别人手里……”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程勋笑笑：“我收到东西后就把证据交给您。”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胡久津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程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