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想看看你眼中的世界（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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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的高级轿车行驶在盘里镇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车外不乏手牵手睁大眼睛好奇的孩子、停下手中农活的大爷以及抱着婴儿坐在门口喂奶的妇女。
“盘里镇的条件虽然落后了些，但是环境不错，这里的人很好的。”蓝色的法拉利里，Kelly从车内镜里看见安子奉帽檐下紧抿的唇线，一路上的颠簸肯定让他不好受吧，“马上就到镇上了，这里只是周边的一些小村落。”少年没有说话，漆墨般的瞳孔在外人看不见的阴暗处偷偷打量着那些脏兮兮的脸蛋和毫不掩饰的欣喜。
镇长估计老早就等在镇门口的大石门下了，石门巍峨，上书三个楷书大字——“盘里镇”，镇长站在正中央，魁梧挺拔的身姿穿着一套并不合适的灰色西装，其后是成排成排的观望的人群。
一行人被安排到了镇上条件最好的旅店里，其实也不过是有独卫独浴罢了，一栋楼公用一个无线网，若是把房间的门关上信号就极差了。镇长把那台路由器搬到了安子奉的房间里，还笑着说：“反正我们也没用，你的房间位置挺好的，其他人要用的话信号会好一些。”安子奉刚收拾完自己的东西，看着那脱下西装骨头装饰的身材，默默弯下腰说了声“谢谢”，这一下弄得镇长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出去了。
盘里镇黑得比较晚，起点吃完晚饭天还是西城下午四点的光景，安子奉便打算去镇上走走。镇上的道路和西城是不同的，在西城抬眼看到的是林立的高楼，而在这里四面环绕的是起伏的山峦。第一次看见动漫里层层的梯田，大片大片金黄的麦色等待着丰收的到来。盘里镇有集市，位于镇的中央地带，那里开辟出了一个较大的方形地区，房子全是统一的四层楼，底楼是商铺，其它是住房，一排一排的，每排之间是所谓的街道。医院在方形的东面向阳，警察局就在医院旁边，小学在南面，也是向阳的，仅有的一个邮局和银行在小学右侧相邻而建。镇长说，这一带叫做“新区”。
安子奉没有去新区，而是沿着小路向着梯田的方向走去。爬上山坡看着下面，过山风带着泥土的气息拂上脸颊，凉凉的，伴着秋初惨淡的蝉鸣并不显得燥热。取下帽子，深吸了几口气，沿着另一边的路继续走，不远处传来小孩嬉闹的声音和水流的哗哗声，透过树缝望下去，一条浅浅的小溪里有几个脱光了衣服的小男孩在打闹着，岸边还坐着一个带着斗笠的老人。老人看着水中的孩子们，笑得露出了左边牙齿已经掉完的牙龈，眯缝着一双眼睛抬头看着顶上快要暗下去的天色。“一群小屁孩，还不快快回家，你们是想被妖精捉住吗？”老人摸着光滑的下巴，仿似那里曾有那么一段长长的胡须似的。小孩们上岸把衣服裤子一套，边跑边回头大声说着：“算命先生，你再不走也要被妖怪抓去的！”老人慢慢撑起身体站起来跟在他们后面，大声答道：“走咯！”
安子奉看着他们往他这里来了，便转身也打算离开，这时那个老人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再次响起：“小伙子是来算命的吗？正好我还没有挣到今日的晚饭钱呢！”安子奉并没有回头，只是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心里还是抵触算命之类的东西，便打算不理会该人直接走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伙子，怕了？”雄浑的声音越靠越近，安子奉回头的时候，老人竟已先一群孩子到了安子奉跟前。老人只到安子奉肩膀，便招手到：“你蹲下些。”安子奉单膝蹲下才得以和他平视。
老人皱眉的时候一双眼睛也眯起来，额头上的纹路就像沟壑一般一道一道地。他指着安子奉的右眼道：“此为你命中一劫，前——通往生，从此光与影共存。”说这话时，老人已恢复了笑容，拍着安子奉的肩膀说：“未必不是好事，可也未必不是坏事。”安子奉起身，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眼，长长的刘海在风中把漆墨般的双目修饰得朦胧而深邃。
“既不回头，何须不忘。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截断两句的诗送给你。也罢也罢，风化不过一纸流砂，爱也——无恨，知也——无涯。”回过神来时，老人被跑过来的孩子簇拥着往前去。这不是、这不是我的、我的梦吗？！
“不要走。这到底是···！”安子奉往前跑去，老人转过身来，笑道：“小伙子可还有事？”
“我还没付钱呢，况且你这话说到一半，怎么能说是算完了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前路漫漫，追寻的也不过是一种陌路的问候，既遇之，则告知，别无他意。钱财乃身外之物，老身自有去处，既多余，不要也罢。”说罢，老人转过身左右手被孩子们牵着往前走，走着走着老人不见了，只剩小孩子们欢呼地往前跳跃奔跑着，还唱着不知哪里来的歌谣：“算命先生知天下，算你算我也算他。若你要问个究竟，只等时间来回答。只等时间来回答——嘿！”
镇里一黑下来，除了窗户里透出的光亮和新区每条街道正中的街灯外就再无其它灯光了，星星月亮在夜幕里格外清晰，周围更有无数四季的演奏家们不知疲倦地吟唱着，把宁静的夜晚渲染地好不宁静。
刚走到旅店门口，就见Kelly、导演、编剧、制片人等一干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地冲下来，见到安子奉才刹住了脚不停喘气。原来，他们见安子奉天黑都还没回房，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打他手机又关机，实在无法安心等待才决定大家一起出动找他。
安子奉拿出裤包里的手机，早已经自动关机了。导演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秦吟书就到了，后天正式拍摄。”
坐在窗边看着盘里镇的夜景，月光澄净，星海似萤。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安子奉住在二楼，打开窗户便听得见住一楼门庭处的店主夫妇的闲聊。
（女）“大徐，他们明天是去断尘湖拍摄吗？”
（男）“是后天，明天还有一位明星要来呢。”
（女）“哦，是吗。盘里这下该热闹起来啦。”
（男）“哎，是要热闹，也该热闹。可惜呀，今天镇东头的哑巴大妈去世了，他的伴儿也回来了。”
（女）“你是说那个算命的吗？他回来啦？！”
（男）“哎，你小点声——他已经走了，估计是去涉水了吧，多半是看看那个孩子。”
（女）“你是说仕海老头的孙子吗？他也回来啦？”
（男）“国庆节嘛。自从那孩子出去上学了，算命的也没怎么回来。这下，两个怪人该聚一聚了。”
（女）“小川可是盘里和涉水唯一一个考去西城的孩子，虽然怪了点，但是学习好着呢！真希望我们家小徐也跟着学学。”
（男）“别别别，我觉得小徐这样挺好的，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哎，晚上我们就不要讲那些啦，等这个月一过，就该丰收咯！”
（女）“说得也是······”
······
涉水、小川···关上窗，脑海里突然出现那个把自己扑在地上挡住玻璃碎片、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笑的身影以及之前发生的种种匪夷所思却确确实实的事情。听这语气，应该是他吧。疲倦的身体原本已经打算休息，此刻却坐不住，想着聂川就住在这附近，便在心里偷偷策划着一场相遇的场景。
第二天一大早，安子奉便向镇长借了一辆自行车。镇长微一鞠躬把钥匙递给安子奉，安子奉扣上帽子笑着说：“镇长，您不用同我客气，我还得叫您一声长辈呢！”镇长挺直了身板咧开嘴笑，既没摇头也没点头。
“镇长，您知道涉水怎么去吗？”清晨的风捎带些寒意，安子奉的黑色夹克领高竖起来，衬得脸更加地精致白皙。
镇长愣了愣，转瞬又微笑着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安子奉跨上车，边试刹车边答道：“去找朋友。”
“朋友？”
“嗯。”安子奉看着前方，微露笑意，“他叫聂川。”
“哦，哦，小川啊，那个孩子啊···”
果然是他。“他怎么了？”脸上仍没有起伏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朋友。”镇长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是这种欣慰却让安子奉觉得莫名地心酸：“镇长，您、能不能告诉我，聂川是个怎样的人？”
“啊？”镇长张大了嘴，无法对视安子奉直直射过来的目光，眼珠滑向地下。
“昨天我遇见一个算命的，他们说他会去涉水找聂川，说这是两个怪人。”
镇长惊讶的目光看向安子奉的时候，对方看着远处，精致的脸庞紧绷着俊美的棱线。镇长叹了口气，挺直的腰板稍稍放松了些：“小川啊，从小就很奇怪。出生的时候，他的妈妈五脏六腑都被冻住衰竭而死，人们都说他是不祥之物，没有小孩敢和他做朋友。他五岁那年，涉水的一个妇人声称自己看见了去世三日的丈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听说呀发生过好多这样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罢了。”看着安子奉认真的表情，镇长继续道：“小川总是一个人往山上跑，刚开始的时候他爷爷——叫聂仕海，着急地带着涉水镇上的人一起去寻来着，走到夜里都没寻到。涉水有一座山，那树林很深，听说要走六天五夜才能走出去呢，一行人回去的时候，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家了，半夜里一个人坐在门口打盹，等他爷爷。从那以后，小川就算一整天待在山里，聂仕海也不担心了。也不能说那孩子可怜，虽然没什么朋友，但是盘里、涉水的孩子不知为何可都很崇拜他呢。他的爸爸在华城生意做得挺好的，只是这孩子不想去，但是镇上没高中了，那孩子便考出去了。”
“哦，那那个算命的是怎么回事？”
“算命的先生，我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盘里的，他是镇东头小莲的丈夫，小莲呀是个哑巴，人很善良，算命的先生和她待了一年便出去了，说是算命者四海为家，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就称呼其为算命先生了。他给周围好多人都算过命呢，那叫一个准啊。他也给我算过，我刚来的时候···算了，不扯了，他呀每年都会回来的，小川出生的时候呀，他也六十多了，都说他给小川算过命，小川也因着他来过盘里几次，去他家喝酒嘞。昨天，小莲走了，算命先生也回来了，在你们到达之前我们让小莲的□□凡身入了墓。这个对于你们来说挺晦气的吧。我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些，小川有了朋友，当然是好事啊。”
“他一直没有朋友吗？”
“同龄的人都不敢靠近他，可是三四岁的孩子见了他就不怕，我都在想，这孩子该是能看见某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呢。”
“谢谢镇长了。那去涉水的路怎么走？”
“去涉水也就一条路，到镇口的石门下沿着右边的那条沥青路一直骑，会路过一个湖泊——就是你们拍那个什么的湖泊，叫做断尘湖，到了湖边岸上的路的时候继续右拐，就是一条路了，涉水镇前面有一个大石头，写着‘涉水’二字。你到了问聂川家在哪里就行了。”
“嗯，谢谢。”
说着车呼呼地驶出去了。
“记住，两个右啊！”镇长不放心地在后面大声说，突然想起，忘记问这孩子是否告诉过他那些同行的人了。罢了罢了，我去说便是，有朋友总是好的······想着想着，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俊俏的身形，嘴边也泛起和蔼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我想看看你眼中的世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