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遇见你，眼颦秋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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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安子奉和他的自行车就出现在车棚里。看着他风急火燎锁车的样子，守车的大爷摇着蒲扇笑问他：“急什么？又没有女生在后面追你。”安子奉直起腰板，对着大爷痞痞地一笑：“大爷早啊！”
“他的宿舍楼······是这里吧？”探身望了望门口，一大早还没有人出来，一个胖胖的身体趴在右边的窗口里睡觉。安子奉敲了敲窗户的玻璃，趴着的人脑袋晃了晃，抬了起来。戴上眼镜，张嘴打了个哈欠，宿管阿姨拿出登记本：“什么事？”
“一年A班的聂川同学是住在这里吗？”
阿姨也没抬眼，翻了翻旁边的登记薄瞟一眼答道：“619，昨晚没回。”
“阿姨，我叫安子奉，昨晚他住我家了。”安子奉突然觉得亮出自己的名字可以派上不小的用场。
“哦。”阿姨并不为所动，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也没有要理会安子奉的意思。
“没回的话，会怎么样？”
“于他而言，不怎么样。”阿姨总算又回瞟了一眼安子奉，“开学42天，加上昨晚有20次夜不归宿记录。若他有安家的朋友，那么请照顾好他。好了，去上课吧。”阿姨肉嘟嘟的脸严肃地紧绷着，向外挥手示意安子奉离开。安子奉轻声说了谢谢。
“安子奉，昨晚聂川没有去你家吗？”早自习一下课，王一楠就逮着发呆的安子奉问道。
“没有。肖水说他有事，所以没有上车。”
“什么事？”
“不知道。对了，你知道他的舍友是谁吗？”
王一楠指了指安子奉前排一个光秃秃的脑袋，那是班上最为沉默寡言的“光头强”沈海同学。沈海因为小时候被开水烫伤进了医院，休学了两年，如今比同级生大了约莫两岁，下巴上也有细密的胡茬。个头不高，估计是骨骼比较宽大，肉不多却没有瘦的感觉。
此刻的沈海正趴在桌上睡觉。王一楠压低声音问道：“问他也没用啊，他也不知道聂川在哪里。”安子奉抿着嘴淡淡“嗯”了一声。
上课铃打响，安子奉戳了戳前排沈海的背，沈海满脸疑惑地回过头，安子奉递过一张纸条。沈海瞥了眼老师，正在写手书，便迅速接过。
——聂川是不是老是晚上不回宿舍？一般几点回去？
——嗯。他上课就回教室了。你问这个干嘛？
——他今天没来上课。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知道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安子奉抚了抚额头）他晚上出去做什么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宿管阿姨让我照顾他。
接收到沈海诧异的目光，安子奉托着下巴，眼角微挑，毫不退缩。
——工作。
——什么工作？
——不知道。
沈海没有转过头来，安子奉知道问不下去了，把纸条放进了书包里。
那是个，你和我都不能参与的工作。笔尖在纸上重重划了一下，沈海仿佛又看见一团红色的线，在月光中包裹着聂川的身体。聂川说：“你只不过是对上了死神的眼睛然后回到了这个世界，而我，就是死神的眼睛。”
安子奉内心莫名地自责起来。王一楠说：“去问问班主任吧，老师这种人肯定知道。”班主任也胖胖的，一副金丝眼镜架在不算挺的鼻梁上，厚厚的嘴巴笑起来格外亲切。“聂川同学明天就来上课了。你们不用担心。”
“明天？老师你确定？”王一楠的眉头都要凑到一起了。班主任点点头：“真的。他爸爸打来电话说他身体不舒服，暂时在家里休息。”
Kelly打来电话，说专辑最后一支MV的拍摄时间定下来了，地点是华城盘里镇，下周就去，休假通知已经发给校领导了，快的话两周就够了。挂掉电话，安子奉看着夕阳，突然忆起那个午后聂川凉凉的指尖。
“起床啦、起床啦！咚——咚——”什么时候自己买了一个闹钟了，伸出手胡乱地抓了抓，有人先他一步摁下了开关。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刺耳的车鸣传入耳朵。聂云声把聂川的手放进被子里，换了一张湿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
“醒啦。”
“爸？”
“不是我是谁？让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聂云声嗔怪道，可是语句中满满的关切还是渗了出来。聂川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好累~~~”未伸完的懒腰顿在了半空：“我怎么在这里？我明明······”聂云声取下聂川额头的毛巾，端着盆子起身：“是佟烟带你回来的。等一下她带你去学校。”走到门口，聂云声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走了回来：“你不考虑来我这里住吗？”聂川笑着摇摇头：“爸，你这里这么吵，还不如在学校呢。”“随你。”门被轻轻地关上，聂川起身穿好衣服，很奇怪怎么佟烟还没有出来。
出了卧室就差点被堆在地上的报纸绊倒。
“呃······你没事吧。”聂云声放下手中的报纸跑过里扶住聂川。
“妈，你看，爸还是这么邋遢。”聂川把报纸抱起来放在电视机旁的纸箱中。聂云声拍了拍他的头：“不要骗我。你妈不在，她先去菜市场了。”“菜市场？！”“嗯，先看看价钱，等一下买的时候免得我一个男人被占便宜。”聂川觉得如果自己有眼镜的话，一定会跌下来。
“你就不怕她被其他人看见？”
“要看见早看见啦。”聂云声推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截头的儿子坐在沙发上，从盒子里取出一双崭新的鞋，“这个给你。”聂云声又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粥和一杯牛奶：“你的早餐。估计佟烟快回来了，吃完就回去上课。”
“我不急啊。反正华城到西城对于妈妈来说还不是一眨眼的工夫。”
“不要和我贫嘴。也就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巧舌弹簧了？”
“小川醒啦！”冰冷的气息刺入心底，蔓延开的却是温暖的感觉。白色的裙摆拖在地上，雪白的手臂把聂川揽在怀里。聂川转头看着眼前只有二十多岁的姑娘，身着雪白的礼裙，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妈，好久不见。”
聂云声看着眼前的美丽女人，走过去揽过她的腰：“小烟，你回来啦。”
左手累了，换上右手，拉着已经发热的铁环，听着地铁里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出了站口，左转沿着街道走100米左右，再搭上29路公交坐到末站。不用担心会睡过站，因为好心的司机会把你叫醒，并在你下车的那刻笑着说声“再见”。
黑色的棉服上沾上了晶莹的花瓣，然后又变成透明的水融进衣服里。一粒、两粒······佟烟抬头，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际飘落下来，把黑色的夜染上一抹白色。
原来，华城的冬天到了啊。
“请问，您是佟烟小姐吗？”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闯入了原本孤寂的世界。佟烟回头，他穿着橙色的羽绒服，撑着白色的伞站在三米外的路灯下。“您好，我是聂云声。”他笑起来，本来成熟的脸庞浮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还记得我吗？”
两人的相遇就像眼前的雪花一样毫无征兆地拉开了帷幕。
地震的时候，站在高楼里，会抓不住想抓的。电风扇大幅度地左右摆动似乎随时会掉下来，门砰地关上又砰地打开撞在墙上，就像死亡在叩响一样，一声又一声敲在心上。佟烟缩在教室角落里，楼太高了，死亡的迫近让她浑身发抖，有同学挣扎着爬出了教室往低楼层爬去，有同学尖叫着跳出了窗户，没有人像她一样软弱地缩着。这是八楼，是一个地震的时候绝望的高度。
书架上的书纷纷抖落，滑倒她脚边又匆匆被拉扯开，桌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风扇的轮轴在“吱呀”地响，一声比一声长。佟烟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拉着黑板的边沿不让自己到处晃动。或许，这就是生命的终结了吧。
“佟烟同学，你还在吗？”少年的声音在这混乱中格外清晰。
佟烟哭着应答道：“我······在教室里。”
少年匍匐在地上，费劲地爬过来。楼往左侧一倒，少年被甩到了教室后面，楼又往右一甩，少年撞在了黑板前面的墙上。佟烟睁大双眼看着这个头破血流的少年，眼泪止不住地流。少年艰难地睁开眼，学着佟烟的样子抓着黑板边沿走到佟烟身边，转过身，蹲下。
“来，我背你下去。”佟烟害怕地不住摇头。
“上来，相信我。”少年牵起佟烟的手，“小心你脚上的伤。”
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带走了无数的生命。佟烟依旧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和一大群人一起围坐在空旷的广场上。大家双手合十，对着漆黑的夜空祈祷，把祝福送给那些去到天堂的灵魂。从此，自己就是孤单一人了。佟烟抬头，望不见星辰的夜是如此地漆黑。
不远处传来小孩的嬉闹声，闻声望去，几个小朋友围在少年的旁边看少年模仿猴子的动作。佟烟一拐一拐地走过去，脚腕在之前上体育课的时候扭伤了，此刻还隐隐作痛。少年看着佟烟，不好意思地停下动作。
“你好，我叫聂云声，聂宁的聂，云朵的云，声音的声。”少年伸出手，校服上面的血已经干了，黑色一片挺吓人的。佟烟伸出手握住，脸庞不觉浮现两朵红晕：“谢谢。”班主任说，聂云声背着一直哭的她从四楼跳了下来，幸亏大家在下面铺好了安全垫。当她的老师说她腿受伤了还在楼上时，聂云声问了她的名字便又冲了进去。
灾区不久就新建起来，新的学校迎来了毕业季，佟烟还未来得及给聂云声说再见，他就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这个夜晚迎来了华城第一场雪。
沿街的小铺似乎知道此番美景会让路人驻足，所以深夜里还闪烁着门外招牌上的彩灯。
“能一起喝一杯咖啡吗？”
悠扬的钢琴曲像小鹿一样在佟烟的心上跳来跳去。聂云声从皮包里取出一本书轻轻推到佟烟前面，“这是佟烟的作品吧，很好看哦。能签一个名吗？”咖啡还很热，不断有白色水雾升腾起来。佟烟觉得自己醉了，醉在男子浅浅的酒窝里。
这个夜晚也迎来了佟烟的爱情。
多年以后，佟烟谈起那一晚的重逢时，聂云声告诉她：“其实，我在路灯下等了你三年。”佟烟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便继续道：“我呀，不想让你再独自一人回空荡荡的屋子，我想看你握笔的样子，想在你入睡时给予你温暖，那天晚上仰头看着雪花的你，让我想要站在你身旁，立刻成为你的依靠。”
“先生，目前我们能做的只能是保住您的孩子。您要做好思想准备。”
聂云声的耳边一片嗡鸣：“不不不，不要，医生，我不要孩子，我要佟烟，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妻子，我不要孩子了！求求你了医生！”
“哎。”医生叹息着摇摇头，“贵夫人的五脏六腑已全部冻结，实在是回天乏术啊。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不论要不要孩子，贵夫人都······我们会保住您的孩子的。”医生戴上口罩再次进了手术室。聂云声觉得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扼杀他的灵魂一样。
“先生，贵夫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进来吧。”
佟烟看着医生怀抱中的婴儿，露出幸福的笑容。聂云声轻轻握着她的左手，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秒，不要带走小烟，她才刚刚做了母亲，才刚刚做成功了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为什么就要带走她呢？佟烟张嘴，发出虚弱的声音：“云声，不要哭。我呀，会一直守护着你们的。小川可是需要一个坚强的爸爸哦。”“小川？”“嗯。聂川。‘傍花随柳过前川’······”就像你是那柳，我是那花，那日算命先生说过，我腹中的胎儿是一双地底的眼睛，必定“舒华光四海，卷叶荫三川”。
聂云声的爸爸妈妈搬来了华城。聂云声工作的时候就由聂仕海和唐香蓉照顾着聂川，给他喂奶、换尿布。八个月大的时候，聂川嘴里冒出了第一句话：“妈妈。”聂云声抱着他，激动地说道：“我们的小川会叫妈妈了呀！”聂川的手在空气中乱抓一通，然后笑起来，仍旧咿咿呀呀地“妈妈、妈妈”地叫。
一眨眼，聂川已经五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聂云声的公司在金融风暴中倒闭了，市里的幼儿园又趁机提高了各种费用，而市里的小学不收年龄过小的学生。聂仕海提议到：“要不，我和香蓉把小川带回涉水，镇上的小学对年龄的限制没有那么严。云声，你自己在华城照顾好自己，等稳定下来才带小川吧，小川暂且就由我和香蓉照顾了。”目送长途汽车离去的那一刻，聂云声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奋斗，尽快让小川过上好生活。
站在门口望着蜿蜒出去的青石板小路，直到太阳落山了才看见聂川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尽头。唐香蓉从这头往那头走去，看聂川那红肿的眼睛就知道在学校又受欺负了。擦擦他那脏兮兮的小脸蛋，唐香蓉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爷爷今晚煮了香肠哦，小川想不想吃呢？”“爷爷煮了香肠吗？耶！好耶！奶奶，我们走快点。”“是是是，那就稍微快一点吧。”
聂川常常自己去到山的深处，他说山里面住着神仙。聂仕海又裹了一支烟插在烟斗上：“神仙啊？那小川什么时候带爷爷奶奶去看看？”“爷爷，那里太远了。他说不久就会来我家看我的，到时候爷爷奶奶就能见到他了。”“哦？”唐香蓉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这爷孙俩的对话老是这么玄乎。
不知何时，奶奶已经到了再也不能睁眼的时候。而唐香蓉一直到闭上眼睛都没有见到聂川口中的神仙。聂川已经十三岁，一年前开始在涉水上初中。跪在唐香蓉的棺前，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是爸爸，然后是爷爷。然后，是穿着白色礼裙的妈妈。
灵的泪是不能落到地上的，那是三川河里的水，不属于地上的世界。
家里没什么亲戚，下葬那天，镇上的壮丁把棺材抬上山，聂云声托着灵牌走在最前面。周边的老奶奶们看着山门关上，都不禁哭起来，絮絮叨叨地说起泛黄的往事。不知哪个问起唐香蓉那个奇怪的孙子在哪里，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他昨晚就待在香蓉的屋里，现在还没出来呢。大家就开始议论起她那奇怪的孙子了。
别人家的生死，永远没有自家的来得撕心裂肺。
这个暑假，聂川去山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聂仕海坐在桂花树下砸吧着旱烟等孙子回来吃饭，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踢着足球从门前跑过，欢笑声在房前不停回荡。
“小川，你还记得跟爷爷讲的那个神仙吗？他什么时候会来？”聂川笑着放下碗筷，双手叉腰挑起眼角看着爷爷：“爷爷，你真想见见？”“那当然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让我们的小川一个劲地往山里跑？”聂川站起来，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后说道：“爷爷，其实······好，那我明晚就带他来。”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聂仕海特意炖了一锅鸡汤，炒了几两小肉，心里暗暗高兴。小川总算可以带朋友来家里做客了。可是聂川还是孤身一人回来的。聂仕海打趣道：“怎么？他不来了吗？”聂川沉默不说话。“没关系，那我们爷孙俩来享受这顿大餐吧！”聂川看着聂仕海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若是别人的话，一定会觉得他很孤单吧。但是······
聂川掏出一本薄薄的书给聂仕海：“他说，爷爷见他之前要先看完这本书。”聂仕海翻了翻，突然开口问道：“香蓉是不是在屋里？”聂川瞪大眼睛看着聂仕海，聂仕海吐出一口烟：“听说，涉水是一个和地下世界接轨的地方。”聂仕海瞟了聂川一眼继续说道：“战争时期，一支军队躲避敌人穿越涉水时在山里遇到了一个年轻人，便游说他加入抗战的队伍。年轻人答应了，军队的首领也让他来带路。走了五天五夜，军队所带的食物吃完了，可还是没有走出大山。首领大怒，以为年轻人在骗他们，举起枪杀死了年轻人。没有了引路人，军队抱着最后的希望沿着原来的方向继续前进，当天夜里走出了大山。首领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年轻人，但是并没有把此事放心上，毕竟战争时期牺牲是常有的事。”聂仕海敲敲烟斗。
“据说，年轻人并没有死，子弹被血腐蚀，伤口自动愈合。除了首领，其他人都活着回到了营地。”
聂川看着聂仕海没有说话。
“爷爷就是那些士兵中的一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首领在九月的夜里被冻死了。”
聂川突然想起镇上的人都说他是不祥之物，出生的时候就杀死了妈妈。
聂仕海眯着眼揉了揉聂川的头发：“你小子，是有多久没剪头发了，看着怎么比女孩还漂亮！”聂川抓住聂仕海的手：“爷爷，奶奶在屋里，一直都在。她一直在你身边。妈妈······也一直在爸爸身边。”
聂仕海笑着点点头：“无论你想带谁来家里，爷爷都欢迎。”因为爷爷不想看见你总是一个人注视着不同的世界。
“爷爷，那个神仙其实今天来了。”聂川抬头灿烂地笑起来：“他说，谢谢爷爷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每个灵去到往生之桥时，都会有一株荼蘼化为水滴融进三川。守桥之人被笼罩在黑纱里，只伸出惨白的手臂，递给过路之灵一碗三川水。喝下，便可忘掉前尘。
地上生灵，愿未尽、结太深者，则交由眼睛。
做饭的时候佟烟站在身后感叹道：“云声，下次盐要再放少一点哦！”洗澡的时候佟烟会说：“云声，抽出时间在浴缸里泡一下澡也好啊。”收到公司里发的奖金时佟烟会说：“那就去给自己买一件衣服吧。”可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喝醉了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家里，放了一个星期的脏衣服被堆在了厕所门口，过期的牛奶出现在窗台上······
时间久了，一切都变成了习惯。炒菜的技艺难得地被到家做客的同事夸赞了，每个周六都会在浴缸里泡上一个小时，偶尔自己也会逛逛街，给聂川和聂仕海买些穿的，看见厕所门口的脏衣服会记得洗掉，发现窗台上的牛奶会立刻扔进垃圾桶······
聂云声凭借着自身的本领，不到三年便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级经理。可是，聂川不想去华城。聂川远远望见聂云声的车子回来的时候，就跑进山里躲一天，直到晚上聂云声要回华城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走进屋里。“爸爸，路上小心。”时间长了，聂云声也懒得再让聂川和他一起走，关上车门的时候说道：“你小子在我回来的时候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行啊。你爸我回来就是想看看你。要是你出事了，我怎么和小烟交代？”
过完年假，聂云声又得回华城了。难得聂川一直在家里好好呆着，聂云声也小小地秀了一下自己的厨艺。
“小川，马上就要中考了，记得吃好、穿好，不要生病，好好读书······让你爷爷炖汤的时候少放点盐，那汤也太咸了······衣服要勤洗，照顾好爷爷······在学校多说说话，多交些朋友······再给我配一把家里的钥匙，上次那把又掉了，下次回来拿······还有什么······”本来已经打开车门了，聂云声却总是在要离开的时候才想起要嘱咐的事情。
“好啦好啦，幸亏爷爷去下棋了，不然肯定嫌你啰嗦。”聂川把聂云声推进车里：“你说的我都知道，路上小心。”帮聂云声关上车门，聂川把手伸进口袋摸摸包里的东西。“你进屋吧。”聂云声欲摇上车窗。聂川赶忙把手伸进车里，摊开，掌心是一条红色的绳子。
“回去把这个系在手腕上。”聂云声听聂川说话怎么那么冲啊，便无奈地笑起来。“笑什么？今晚回去就系上！”聂川有些恼怒的大声说道。“该不会是你去给我求的平安绳吧？”“你说是就是。今晚回去必须系上。晚上给你打电话。快点走吧，别磨蹭了！”聂云声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是被儿子打发走了。
停车、步行、电梯。似乎又回到了规定的程序中。习惯性地对着空空的房间说了声“我回来了”，换鞋，进屋。烧水，看新闻，洗澡。“叮叮叮、叮叮叮······”
“爸，系上了吗？”
“什么系上了吗？”聂云声正用干毛巾擦着头发。
“现在就把红绳给我系上！”
“差点忘了。好好好，我马上系。”聂云声跑到洗衣机旁边，捞出裤子，从裤包里掏出打湿的红绳。
“喂，小川。绳子湿了，等它干了我就系。”
“不行，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系上。”对方的语气冷到了极点。
“好好好。”聂云声苦笑着把绳子系在左手腕上。算了，就当作小川在撒娇吧。
“系上了吗？”
“嗯。”
“啪嗒”——电话挂断了。
“云声，小川还真是任性啊。”看着那瞬间僵硬的身体，佟烟轻轻咳了两声，对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欢迎回家，老公。”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遇见你，眼颦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