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蝴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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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蝴蝶》
房间外面传来玻璃杯撞击地面的粉碎声，朴智旻窝在房间的角落里摆弄着手里的变形玩偶，满脸呆滞的听着那似乎无休止的争吵声。片刻后，房门被一下推开了，他父亲的秘书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微笑说道：“智旻啊，走吧，该去医院了。“
“呜呜呜呜，呜呜……“
朴智旻跟在秘书身后穿过客厅时母亲就跪坐在沙发脚前的木地板上捂着脸哭泣，青红的伤痕从她衣服的间隙中清晰可见。而他的父亲则正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扯松领带。
“呀！”他突然冲走过去的朴智旻喊了一声。
朴智旻哆嗦了一下，立刻后退一步强忍着恐惧偷偷瞄向那个男人。对方一边用脚踢着他身前地板上哭泣的女人一边轻描淡写的开口说：“怎么，连招呼也不会打吗？”
“……我要去医院了，谢谢叔叔关心。“朴智旻还没说完，沙发上那个男人已经脱下了自己的领带绕上了女人的脖子。“呃——啊——！”被领带勒住脖子的女人发出凄惨的哀嚎声，黑色的卷曲长发铺撒在满布红色伤痕的脸上，有种凌虐的美感。
朴智旻立刻低下头，哆嗦着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把头垂到胸前尽力缩成一团，左脚踩住右脚，咬紧了牙齿，攒成拳头的双手却还是在身前不停颤抖。而沙发上的两个人早就已经旁若无人的纠缠在了一起。
“啧。”秘书几不可闻的咋了下嘴，不耐烦的拎着他的衣领拖着他出了屋子的大门，门在身后“啪嗒”一声合上时朴智旻还能听见那里面母亲细微的啜泣声。
他不想离开大门边，但是却还是咬紧了嘴巴跟着秘书上了车，前往医院的一路上他都觉得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在一点点变多，他整个人就像是从走出大门的那瞬间被什么看不见的膜包裹了一般，周身的空气都逐渐沉重。
漫长的一路上他缩在轿车的后排，一个人把脑袋埋在胸前，放空大脑看着自己的脚——他的脚上只穿着袜子，忘了换上外出鞋。即便如此，他也只是专注而出神的默数着袜子上的星星图案。
走进医院时浓烈的消毒药水味儿立刻扑了他满身，但是这样让人本能害怕的味道却让他又突然安心下来。他听着从牙科那儿传来的机器嗡鸣声，小心翼翼的穿过过道，跟在秘书身后走进了等候室，冰冷的地板透过袜子薄薄的布料吸走了他脚心的温度。等到他熟练的自己爬上等候椅坐下后，悬在空中的两只脚才总算是逃离了折磨。
“嗡嗡嗡”
“嘎吱嘎吱“
“呜呜呜——好痛啊！“
牙科治疗室里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钻进他的耳朵里，朴智旻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医生喊他的名字。在那之前他总是习惯一个人盯着牙科诊所雪白的地面上瓷砖转角处的淡黄色污渍。
旁边有各种各样的聊天声传来。秘书将他带来后就走了，大概要等到两小时后才会回来接他。有一次他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离开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接朴智旻，那次朴智旻死死赖在椅子上大哭着拖住医生的白大褂才没被赶出治疗室。
从那之后他总是很害怕会突然被抛弃——也许从身边离开他的人不会再回头。
“哥，你干什么呢？”
旁边有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和他差不多大。朴智旻没有抬头。
“啊，那边有只蝴蝶啊。“另一个声音回答着前一个男孩子的问题，同时响起来的还有踢踏踢踏踩踏地板的声音。
朴智旻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抬头冲那道发出温柔话语的人影看去，对方已经走上了诊疗室的台子，一个人向着治疗室的窗户走去。“嗡嗡“轰鸣的电钻声中隐约能听见他的脚踩踏在木制诊疗台上发出的”吱呀“声。
朴智旻看着他几步走到窗户边，然后伸手轻轻的抓住了窗边的什么东西，用手小心的捧着走到另一边打开的窗户前向着窗外的天空放开了手。片刻后，朴智旻看见他放下手，一只有着亮蓝色翅膀和长长地黄色飘带的蝴蝶慢慢飞离了他身边。
“最近总是有蝴蝶飞进房子里。“他听见那个男孩子又走回来坐到弟弟身边说着。
他们两个独自坐在一条长凳上，另一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孩子脱掉了鞋子正盘腿坐在椅子上看一本画册。兄弟两个人看起来关系格外亲密，肩并肩坐在一起看着画册，偶尔会因为故事里一些无聊的东西拌嘴，最后都是哥哥有些无奈的笑一下妥协。但是每次他妥协后转过头时朴智旻都能看见他好像恶作剧一样嫌弃弟弟的表情：吐吐舌头或者咧咧嘴。
轮到弟弟去更换矫正器时他瘪着嘴忍着泪花儿被哥哥推着肩膀上了诊疗台。带着口罩的医生笑眯眯的说道：“柾国啊，都这么大了还要和哥哥哭鼻子吗？“
“……我没有哭！”被叫做柾国的孩子好像呆滞了一秒，然后立刻一下窜上了诊疗椅。但这么做了过后他好像立刻就后悔了。从朴智旻的角度能清晰的看见他放在肚子上交握着绞紧了的双手，透着一股焦躁不安。
“好啦柾国儿，晚上回去妈妈会给我们做你最喜欢吃的羊肉串的。”哥哥笑嘻嘻的站在他身边，挡住了朴智旻的视线。那宽厚而令人安心的背影一直在诊疗椅边陪着弟弟做完了检查。
朴智旻一直偷偷看着他们，直到那个弟弟从诊疗椅上跳下来医生喊到了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跑过去。
“呀！“正收拾了东西准备和弟弟离开的哥哥看着朴智旻突然很惊讶似的问道：”这孩子怎么没穿鞋子呢？“
“嗯？啊！”原本还在收拾器械的医生回头才发现朴智旻的脚丫，“怎么连鞋子都给弄掉啦？”
诊所里所有的视线一下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朴智旻有些透不上气。
“……“
“对啦！您不是说上次还放了备用的拖鞋来着吗？不如借给他吧，行吗？”哥哥突然抬头冲诊疗台上的医生说道。
“嗯……“医生看着朴智旻，朴智旻立刻低下了头。”……真是，到底是怎么把鞋子也给玩掉了的啊！“那医生最后长叹口气，然后转身进了里面的休息间拿了双拖鞋出来。
‘我没有弄掉鞋子啊……’朴智旻小小声的在心里偷偷想着。
鞋子是成年人的尺码，套在脚上太大了，每一步都得认真的低头盯着鞋子才可以。他慢慢从椅子边走到了台子上，艰难挪动着步子走到诊疗台边，医生正坐在椅子上俯视着他，面罩后的脸看不清表情。
朴智旻拼命忍住心里那一点小小的恐惧。
他爬上那张诊疗椅，像刚才的男孩子一样绞紧了双手捂在肚子上。
‘奶奶说过，只要把肚脐眼保护好，就没什么能伤害我了！‘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冲着照得人睁不开眼的无影灯顺从的张开了嘴巴。
冰凉的器械伸进他毫无保护的嘴巴里，金属磕在坚硬的牙齿上时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让人牙酸。他不安的喘息着，又用尽全力去遏制心里的恐惧。嘴巴里消毒药水的味道很苦涩，他能感觉到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时粘腻的恶心触感。他睁圆了眼睛，指甲把虎口掐得泛白，他想找到什么能让他暂时忘掉自己这样任人宰割的恐惧的东西。
就在他这样泪眼婆娑的从无影灯的边缘看出去时，正巧看见那只有着亮蓝色翅膀和长长的黄色飘带的蝴蝶从他眼前翩翩飞过。
他想起一刻钟前还躺在这里的那个男孩儿，一抬头时就能看见的让人安心的背影。
他突然放松了下来。
然后下一刻臼齿传来钻心的疼痛。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蝴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