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 两河新月》枫露清愁

4、第四章 地下古城-上

　　上帝问：“你愿我赐你什么？”
　　所罗门：“求你赐我智慧，可以判断你的民，能辨明是非。”
　　上帝答：“我就应允你所求，赐你聪明智慧，甚至在你以前没有，在你以后也没有智慧像你一样。”

　　——《圣经·列王纪》上三章

　　*

　　我认识她。

　　吴邪一直在琢磨闷油瓶那句话，他认得她，而不是记得她。就像在古墓里看到自己以前做的记号，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到过这里。认识却不记得，听上去莫名可悲。绿眼睛看上去很年轻，他们认识应该不是太久之前的事。他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

　　被坎高犬袭击后，他们不敢在当地停留，胡乱歇了半夜，天一亮又立刻出发。车队向西又开了大半天，终于来到卡帕多西亚的格尔里默谷。

　　一道道高低起伏的火山岩在数百万年间被风蚀，剥离成密密匝匝的尖针，就仿佛月球表面，荒凉贫瘠，没有树木植被，人烟稀少。光秃秃的地面上屹立着一根根奇形怪状如蘑菇，尖塔的石柱，当地人称精灵的烟囱。
　　千石嶙峋，万岩峥嵘。曾被美国《国家地理》评选为十大地球美景之一。吴邪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独特的地貌，不由有些感慨大自然的造化。但是胖子看到那石塔的形状，不由得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先自拍一张状似用手握住石柱的模样，接着又躺下来，让人家给他拍了一张“躺下没人比我高”的照片，拍完一边看一边乐不可支，令吴邪很是丢脸。

　　吴邪注意到这一路上，有个土耳其蓝的圆形鱼眼状的装饰物无所不在，在餐盘上，挂在餐厅门口，小卖部，汽车后视镜上，建筑物的主立面，当地人称为“恶魔之眼”。他们对恶魔之眼的追崇，源于他们相信“邪恶之眼”的窥看。那些隐藏在幽暗处的邪眼会给人带来厄运，恶魔之眼就等同于照妖镜，抵挡和反射邪眼侵扰。吴邪盯着树上挂满了的恶魔眼乍看有点吓人，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后来也买了不少精致的雕饰当作纪念品，被胖子嘲笑你是来观光旅游的吗？吴邪道，不想被拍出那种邪恶照片的人说。

　　他们目标却在地下。这仿佛外星球的山岩下面，有很多巨大的远古城市，里面包含了上千座礼拜堂，食物储藏室，水井和作坊，可供容纳三十万人生活，而其地道曲折复杂，但气孔随处可见，距今有1200多年历史。这地下城市究竟是何人所建，又是为何而建？相传是基督教躲避异教徒的追杀，也有说是当地人抵御外敌。

　　“这一带有多少这样的城市？”他问。
　　“大约有36座。”金头发看上去不是第一次来，一直在告诫他们低头，或者注意脚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昨晚发了一顿脾气后，裘德考队伍的人好像对他都客气了一点。
　　“我们都要找遍吗？”吴邪不禁乍舌，“不需要当地找个导游吗？”
　　其他人都很奇怪的看他，“有GE小姐还要导游干嘛啊。”
　　“她已经排除了很多洞穴。”黑瞎子的声音从另一个洞里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为什么你们都叫她GE？”他好奇。
　　“把她推荐给裘老的是一个纽约□□的小姐。她这么叫她，我们也就跟着叫。”
　　“是green eye的意思吗？”他自行联想。
　　“是green elf！”金头发大笑。
　　“她的姓名来历没人知道。”黑瞎子的脑袋突然从另外一边钻了出来。
　　没人知道姓名来历。吴邪心中一咯噔，不由自主的看向闷油瓶。他和她之间有种相似的感觉，如果她是绿色精灵，那么小哥呢？黑色麒麟？

　　吴邪不知不觉走慢了几步，等着绿眼睛走过来，“我们到底要找什么？GE小姐。”

　　绿眼睛穿着一个土黄色的斗篷从头罩到脚，连头发都遮的严严实实，完美跟旁边的洞穴融为一体，她不动别人都不知道那是个人，一旦动就仿佛一座移动的土丘。

　　兜帽下看不到她的表情，“约柜。”

　　吴邪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

　　*

　　公元6世纪到8世纪，大约在中国唐朝时期，罗马帝国东部分裂出另一个帝国——拜占庭，信仰基督教。同时，阿拉伯人用剑和《可兰经》和基督教世界分庭抗礼，打的你死我活，互相攻占寺庙，并强迫当地百姓改信宗教。
　　卡帕多西亚依仗自己独特的地势保留相对安全，于是外地的基督徒和教士也纷纷跑到这里避难，经过数百年，把这里建造成一个盘根错节，庞大无比的地下城市。
　　这些人在出逃时带着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其中一样，就是公元前1000年希伯来人的智慧之王所罗门起就一直保留在新建圣城的约柜。约的意思就是和上帝的约定。毫不夸张的讲，里面放着的东西，就是犹太教，伊斯_兰教以及基督教的圣物。

　　“我以为那柜子在耶路撒冷。”他们在一个僻静的山洞里吃饭。吴邪逮着这个机会问绿眼睛。
　　“那只是对外宣称。”绿眼睛吃得不多，说的更少，也很少活动，仿佛不愿意浪费任何的唾液和体力。
　　“据传公元前1000年，腓力斯人抢走约柜时已经把里面的东西掉包，而希伯来人的大卫王将它抢回来时，早就不是原来的了。”金头发充当了她的传声筒，“有一部分死海古卷被流亡的犹太人装在约柜里，然后一直往东走，来到这里。”
　　吴邪点点头，“找到了以后呢？”
　　绿眼睛看他一副寻根问底的样子，“follow the lead。”

　　吴邪彻底败给她了。他们要几百公里大迷宫一般的地下城市，上千座的小教堂里找那么一个柜子，找到了以后，还要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上摸吗？他开始对这次旅途表示担忧。

　　胖子来探头探脑的问，“咳，你们说那什么柜子，是不是纯金的？”
　　吴邪又好气又好笑，“就算是你能抢来吗？那就就等于像整个犹太世界，伊斯_兰世界，还有基督教世界宣战！”
　　胖子缩回头去，“就问问嘛！”

　　简单修整一下，他们就开始准备下几个重点的坑道。金头发和花衬衫在一组，黑瞎子，闷油瓶，胖子和小花都分别编号领队。绿眼睛则留在基地里。

　　吴邪却没有分到任何队里，也就是说，他要和绿眼睛留在基地。他算是见识到了裘德考的装备：各种型号的枪摆了一架子，而冷兵器，匕首，绳索等也摆了一桌子。除了个人武器系统，他们每人都回在耳内佩戴一个微型通话器。手腕上有一个手环，连接通话器，主基地，还能显示个人身体数据，包括心跳呼吸以及定位等。胖子从来没有戴过这些，很新鲜，故意来回跑两趟，然后看着自己的心跳一点点从60变到80。

　　“这样不错。”吴邪挺满意。所有人的对话都可以在通话器内听见，而画面也都可以看到，不分彼此了。
　　小花的手环居然是个暗粉色，他边戴边笑，“胖子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呢。这么一来，他们对我们这边的各种状态也一目了然了。”
　　吴邪不以为然，“但是万一谁有危险。”
　　小花撇了下唇，“你还真是什么都往好处想。”

　　吴邪很惊讶的看着小花，“是你要我们和他们合作的。”
　　小花轻笑了下，“他们的队伍里都不是普通人。”
　　吴邪哼了一声，“我现在听到考古都觉得是职业盗墓。”
　　小花下巴朝花衬衫一努，“那个领队，昨晚看见我们拿枪杀狗一点异状也没有，绝不是普通教授。”
　　吴邪一怔，对啊。
　　“那个金头发的，带队打的手势喊的口令，还有通话方式都是美军专用的。他一出手随便就能秒你几百回。”
　　吴邪哑然。
　　“再看那几个人的站姿，还有打包的方式说没参军服役过，我都不好意思信！”
　　吴邪心中一寒，这些他都没注意到，但是小花一来就留神上来，看来他真的比他们天真。

　　这时，闷油瓶看到角落里一个走了样的大黑包上面放着的一柄金色匕首，那柄比起匕首要长，又比剑短。剑刃寒光隐隐，剑脊刻成三脊血槽状，柄上的雕花精美，而两道弯曲向前伸的剑格护手，形状极其优美，很少在中国古代的剑中看过这种造型，再仔细一看，那两根护手竟然雕成眼镜蛇的形状。

　　闷油瓶那把黑金古刀丢失以后，一直没什么趁手兵器，吴邪琢磨着什么时候也给他弄一把来。正想着，闷油瓶竟然伸出手将短剑拿了起来，吴邪差点要叫，闷油瓶不懂人情世故，想要什么就直接拿。但见他把玩着短剑，一只手指放在剑刃的平面，掂量着分量，然后看剑身与剑柄完美的平衡在他指尖，跟着灵活的一转，短剑竟像是黏在他掌心一样，飞转了几圈，往上一抛，啪的一声被他接住。一阵似有若无的波澜掠过闷油瓶的唇边，看来他很喜欢这柄短剑。

　　突然剑锋被两只手指从旁边一夹，就见黑瞎子笑嘻嘻的出现了，“这柄短剑有主人哦。”
　　“你的吗？”闷油瓶跟黑瞎子有些交情，有时候还会和他说两句。
　　黑瞎子笑笑，只是捏着剑锋从闷油瓶手中把那柄剑抽了出来。很明显的，闷油瓶并没有阻止他这么做。然后黑瞎子把剑放回原处。

　　小花也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又跟吴邪低声道，“但那几个人还是可以对付的，而金头发的……”
　　“等等等等，”吴邪低声阻止，“你为什么说的好像我们随时要跟他们开杖？”
　　“并不是一定会，但万一有个利益冲突呢？衡量双方实力是最基本的，小邪，多长个心吧。”小花劝。
　　吴邪思忖了一下，“人贵精不贵多，我们这边也不弱啊。你，胖子，更别说还有小哥。”
　　“金头发我觉得胖爷可以对付，但是他们那边还有两个可以跟我和小哥旗鼓相当。”
　　吴邪一呆，不由自主往外瞄了瞄，“……黑瞎子。”
　　小花轻点了下头，“他是头号要提防的，小邪你信谁都不可以信他。小哥斗他绝不会输，可是要赢也是有些难。”
　　吴邪心里一叹，真的对那人印象挺好，但也不去争辩，突然一顿，“还有一个……”

　　那边传来嘈杂声，原来所有人都已经装备好了探索工具和武器，但到闷油瓶那里却出了问题。他不肯戴把那微型通信器塞进耳朵，也不肯戴那个手环。
　　金头发一脸郁闷，“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小哥站在他面前，虽然体格只有他三分之二，可高度差不多，目光冷冷的，像是非常坚持。
　　“你根本不知道这些装备有多贵！这些不懂科技的土人！”花衬衫叫着，“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我就知道他是bad luck。”
　　金头发也很是无奈的转向了绿眼睛，毕竟这些装备都是她提供的，而且裘德考要求他们在技术和装备上都必须服从绿眼睛的安排。

　　闷油瓶也把目光转向她，就看见绿眼睛闲散的抱着双臂，然后他走在她面前。

　　这是两队灵魂人物的第一次正面杠上，吴邪发现自己心跳加快，竟然一点都不想阻止，还有点期待，再看周围，大家也跟他差不多，都等着看戏。

　　小哥比她高出半头，目光冷冷的低垂，而绿眼睛慢悠悠转向他，眼神再一点点斜挑。原以为他们的对决会火光四射，结果也就是互瞪了半响。绿眼睛收回视线。

　　第一回合，闷油瓶胜了。

　　他们有股类似的气质，甚至不用说话，吴邪有种错觉，仿佛他们才属于同一个世界，旁人都是看客浮云。

　　绿眼睛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向吴邪看过来，他心中咯噔一声，说过要为小哥负责的，现在可好。
　　吴邪也走到两人之间，低声对闷油瓶道，“你就算戴上不用也没关系啊。”
　　闷油瓶摇摇头，“我的耳朵不是用来听人讲话的。”
　　吴邪知道内耳是掌握听觉和平衡，小哥的耳朵那么敏锐，动作那么灵巧，如果有什么东西阻塞，的确干扰他正常发挥。
　　吴邪只得硬着头皮跟绿眼睛讲，“要他戴耳塞会影响他的行动。”
　　绿眼睛不语，还用那双闪亮的猫瞳看着他。
　　吴邪叹了口气，又对闷油瓶道，“那就戴上手环吧，算我求你。”
　　闷油瓶看了他一会儿，又扫了一眼绿眼睛，然后点了下头。
　　斗争的结果是各让一步，小哥不戴通信器，但是戴上手环，而吴邪跟在他的队伍里，算做耳目。

　　第二回合，绿眼睛赢了。

　　黑瞎子也装备整齐，点了点自己的墨镜腿，镜片上出现了一个地形图，还显示各种标记，他对绿眼睛竖了下拇指，“连通了。”
　　吴邪还只在电影上看过这种眼镜。
　　黑瞎子得意的笑笑，“还有夜视功能哦。”
　　胖子一看，乐了，“我也想整个！”
　　“你整吧。”

　　每个小队都下到自己的坑洞前，探险开始。他们的枪口上有小型摄影机，可以将画面传回基地，绿眼睛在基地可以看到他们的画面，其他队也可以看到手环的屏幕上看到。
　　闷油瓶和吴邪的小队进去的一个洞穴里面大约上下分出了九层。住家里有完整的厨房，厕所，卧室。那是一个火山熔岩隧道，吴邪不禁乍舌，从坚硬的熔岩层里能掏出这么大的一个空间，建成这土耳其式的世外桃源，到底有几代人花费了多少年才能办到啊？
　　而黑瞎子去往德林库优村，下面的村落纵横交错，像蚁冢一样排列着无数住宅与作坊，中间有一口2米见方的通气井，从通道地表一直延伸到黑漆漆的地底深处。
　　在解小花小队抵达的戈雷梅谷，几乎每一座岩山都被挖空，一座山就是一座教堂，踏着破损的石阶爬进去，岩石被巧妙的雕琢成拱门、圆柱、拱顶。礼拜厅与自然完美融合。
　　在胖子去的泽尔弗峡谷两侧的峭壁上，修士们竟然打出一个个窟窿，修建成修道院、斋堂、祷告室、厨房、卧室，里面的祭坛、餐桌、座椅、家具全都是石头打磨出来的。
　　金头发与花衬衫去到幽静的伊拉拉谷底，两岸峭壁高达150米，岩壁上布满神龛、供奉着色彩鲜明的圣象，全部都是就壁凿成。看上去和中国的敦煌构造有些类似。
　　吴邪算是见识到那个讨厌的花衬衫的专业能力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礼拜堂的石柱是拜占庭风格还是西罗马风格。那个花体的阿拉伯文写的是《可兰经》的哪一页。探测到的礼拜堂壁画画的圣经里那一段故事。墙壁上哪些是凝灰岩，哪些是花曜岩。虽然闷油瓶并不想听到这些，可吴邪大开眼界。

　　花衬衫一边喘气，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这个陶罐雕像有些年代了，这样的高帽子被称作地精帽。而这里的文字，GE，我已经扫描过去，你鉴定一下。”
　　过了一会儿，绿眼睛的声音传来，“嗯，是闪米特人的。”
　　得到了绿眼睛肯定，花衬衫很是高兴，“那可以肯定至少在公元前1000年左右。闪米特人戴高帽来装扮自己，以一种头大肢体不成比例的方式来代表美，跟中国古代的高帽不一样，像是模仿外星人。”
　　“外星人？”吴邪差点被口水呛道。吴邪的世界里，有粽子，有厉鬼，有妖怪，但却没有外星人。
　　走在前面的闷油瓶回头看了他一眼。

　　金头发也参与讨论，“所以很多人都在怀疑，这座地下城市的建造到底是躲避天灾，躲避战乱，还是什么？”
　　解小花轻哼，“这么大的城市建有厨房，烟火通过通气井冒出，敌人不可能看不到。”
　　吴邪一想，“对啊，敌人要么在水道里投毒，要么封死通气井就很容易杀死城里的人。那建这么大的地下城有什么用？”
　　金头发又说，“管他是什么……，我们的目标……是找到……”他后面的话断断续续的，淹没在一阵静电干扰的滋滋声中。

　　吴邪忍不住按耳塞，“喂，喂，你说什么？”
　　他看着手臂上的画面，其他队伍的画面都很正常，是他的收讯不好吗？
　　但通讯器里，也有一连串的追问，“Square 1，听见了吗？”
　　“听到请回复！”
　　“发生什么事了？”
　　……

　　然而通信器里还是一片干扰声，而这通常不是什么好兆头。吴邪有点脊背发凉的看着手环上屏幕显示金头发拍摄的画面，那画面本来对着前方，突然之间一个颠倒，对着正上方岩壁，而画面定格在一个诡异的高帽大头人壁画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