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 两河新月》枫露清愁

21、第21章 神罚

　　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上。
　　这星名叫“茵陈”。众水的三分之一变为茵陈，因水变苦，就死了许多人。

　　——《新约·启示录》

　　*

　　强尼像道银蓝色闪电一样，忽来忽去，午餐后，他带走了依旧昏迷的霍秀秀和银头发。
　　吴邪感觉到绿眼睛的话越来越少，仿佛周围值得她信任的人越来越少。

　　绿眼睛把大家召集到集装箱仓库之中。
　　她对之前裘德考的队伍道，“你们的前任雇主会跟你们结算。也会算上死海那一趟的费用。”
　　那些人都没什么异议。

　　她转向黑瞎子，“你也是。”
　　“想用钱打发我？”黑瞎子耸耸肩，“也行！”

　　吴邪问：“那我们呢？”
　　“有架武装直升机明早抵达，绕开波斯湾在印度洋换机带你们回中国去。”
　　吴邪有些不敢相信，红海血色泛滥，霍秀秀生死未卜，这里一片战乱，她还有那么多秘密，就想打发他们走？
　　“你让我们回去？”
　　她用眼神表示坚持。
　　吴邪脑子有点充血，“你呢？”
　　她看着他，缓缓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是她对他讲的第一句中文，却是这么一句。吴邪楞了一下，“去你M的道不同！你根本从来就没跟我一条道！也没打算跟我们一起行动……”她打断他，“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那个女孩会被妥善送回。所以……”“那些所谓答案只是你告诉我的，通过一个虚拟视频电话……”吴邪也打断她，又想起了什么，“等等，如果你在耶路撒冷跟我通电话，我跟你是一个时区！那天晚上我看见你的时候，耶路撒冷也应该是晚上才对啊！你到底在哪儿？”
　　“那只是技术手段。”

　　吴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人来抓走你？”这一路来的线索，小花之前的暴怒一下子在吴邪脑中串联起来，他握紧双拳，压低声音，“GE，告诉我，你其实只是躲起来，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引导我去找第三圣殿，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设计！”
　　比起她一声不吭的带着他们的发现跑掉，她设下一个圈套诱使他做了一件事更让人恼火，他生平最讨厌被蒙在鼓里，别人都比他知道的多。吴邪只觉得一股强烈的背叛，比在以菲所酒店里的感觉更加愤怒。

　　“回答我，是不是？！”
　　“不是。”她否认。

　　“你没有故意留下线索，让银头发来给我们提示信息，设计我发现了这个宝藏？让我以为做这一切是为了救你？”吴邪怒道，“你竟然不敢承认？”
　　“小邪，”解雨臣突然插口，冷笑道，“她没说谎，她设计的的确不是你！”
　　吴邪不敢置信的转向解雨臣。
　　本来谐谑风流的眼睛也冷凝了，“因为她设计的是我！从四个月前在巴黎歌剧院的‘偶遇’开始，她让我去卢浮宫时就埋下了这一笔。而你，不过是刚好卷进来而已。”
　　“她设计的……是你？！”吴邪呆呆的重复。
　　“她说过她看中我的身体，我的呼吸和我的肺……”解雨臣又道，“我也是花了很久才想明白。”

　　此言一出，大家都明白了。
　　胖爷点头，“原来这妞早就发现了第三圣殿的位置，所以要找个可以潜过那个水道的人，找到了花爷。”
　　解雨臣沉吟，“她没找小哥我想是因为体型的缘故，但我不认为她做不到，她一定也有技术可以通过水道，为什么非要是我？”
　　“我知道原因，因为就算她能通过那里，她也无法开启宝藏。她不是异邦人，她有犹太血统！”
　　吴邪只觉得世界好像颠覆了，突然想要大笑三声，他真的笑出来了。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上天安排！这都是强者制造出来的幻觉，聪明人设下的陷阱。他不知道哪件事更让他沮丧，是她一直在设计他利用他，还是他只是被小花偶尔卷进事件，原来这个故事里，他不是主角，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她不解，“你在计较什么，你要的答案，我要的东西，我们都达到各自的目的了。”
　　话虽如此，被人设计的滋味毕竟不好受。
　　解雨臣抬头，“那秀秀呢？”
　　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口气，绿眼睛道，“她是我计划之外的……”
　　解雨臣冷笑道，“你真当自己是能安排一切的上帝，随便左右别人的命运？”顿了顿，“我们本来就是盗墓贼，毫无信仰，下地之后生死由天，被你设计也就认了！可是秀秀她，她还那么年轻，跟这一切无关！她不应该遭受这些……”
　　她反问，“她真的与此无关？”
　　“你什么意思？”
　　她反击了，“她的家世背景注定她不可能过平凡的一生，尤其是她爱上了你，只要你还过着这样的日子，她就一定会跟来，也就迟早会遇到危险！”

　　解雨臣知道她说的有理，可还是无法接受，“我们可以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You won't.”
　　他目不斜视从她旁边走过。

　　吴邪神情落寞，“秀秀一天不醒来，我也不会原谅你！”他知道他真正无法原谅的，是对她而言，他甚至连设计和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吴邪也走了。

　　胖爷跟着走，还留下一句，“这趟机票路费还是要报销的！烛台和其他东西我们要留着的。”赔本生意他可不做。

　　一旁的闷油瓶也开口了，冷静的语气居然也带着威胁，“如果你再敢对老九门中任何一个人不利……”
　　碧眸抬起来，等他下文。
　　“我会亲手杀了你。”说完视线一垂，扫了一眼她的左肩，也出去了。

　　黑瞎子坐在一旁，玩着一把胡蝶刀，笑嘻嘻的旁观他们围攻绿眼睛，接着一个个放出威胁，然后离去。
　　绿眸转了过来，“你想说什么？说完就滚吧。”

　　黑瞎子跳下集装箱，他穿着一件发亮的及膝风衣，看上去率性又拉风。边走边道，“你可真擅长逼走你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恨你入骨啊。”
　　她露出不在乎的表情。

　　他走到她面前，“其实你还蛮对我胃口的，因为你跟我很像，带着狼性，野生，孤独，狠绝。”
　　“Wrong, I am nothing like you.”

　　黑瞎子笑了笑，脱下风衣丢在一旁，露出短袖T恤和紧绷的肌肉，“脱衣服。”
　　一个危险的成年男子散发着男性压魄对一个年轻女孩说这话，多数女孩只怕要尖叫流氓，也有的会脸红，会气的不知所措。
　　然而绿眼睛只是抬眸，略带挑衅，“想脱我衣服，恐怕你还要加把劲。”

　　她转身欲走，他没接腔，只拦在她面前，漂亮的胡蝶刀在手中不知怎么一甩一转，刀刃啪的一声在她面前竖起，闪着冷光，“脱不脱？”

　　*

　　一天一夜未休息，跟绿眼睛闹翻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吴邪疲惫的拖着脚步来到解雨臣休息的房间，看到门没关，他背对门口坐着。

　　“小花。”吴邪走到他身边。解雨臣动也不动。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本来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直游戏人间，其实骨子里也是一多情种子吧。“你别这样。”

　　解雨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小邪，在她心脏停跳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想过，我愿意用一切交换她回来！”
　　吴邪从来没有过这样倾心相恋的经验，只有听着。
　　“血染大海也好，山崩地裂也好，世界变成什么样，其他人的死活都跟我没毛线关系！我特么根本就不在乎！”
　　“小花，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
　　他苦涩的一笑，“我只要她醒来，哪怕她忘记我，哪怕她不爱我，……只要她醒过来。”

　　吴邪听了更是一阵心酸，“GE说她会尽力。我相信她的技术和资源。你振作一点吧，还有很多事等我们做呢！”

　　解雨臣只摇摇头，起身，从行囊里拿出两块破旧的石板，“这是秀秀执意要带给你的。我们在第三圣殿找到一个约柜，我按你说的，用血开启，里面就放着这个。”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你总要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吧。”
　　吴邪胸口一闷。
　　“去吧，拿它研究，就不算辜负她了。”

　　吴邪接过，“小花，我觉得GE她有自己的计划，所以故意支开我们。”
　　“我知道你一定想挖掘背后的真相，你想做就做吧。”
　　“可是你……”
　　“我会找机会去海德堡，然后再带她回北京，从此再也不让她涉足这一行半步。”解雨臣望着远处，“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

　　“就这么直接来了？”黑瞎子在上面问。
　　“要来就来，别废话了。”绿眼睛躺着答。

　　桌子上放着一只医疗箱，一盏白炽灯泡对准绿眼睛的肩头，她坐在躺椅上，上衣外套脱掉，只穿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鲜血淋漓的肩头。很多碎片嵌入肌肉里，再不处理会伤及神经。黑瞎子站在一旁，用蝴蝶刀一点点的挖着，没有麻醉，只有简单的消毒，所以他才会征询她的意思。

　　闷油瓶折返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黑瞎子的声音传来，顿住脚步。

　　“这么多弹片，没人帮忙你怎么处理？”他墨镜还是不摘，“他们都没发现你受伤了吗？……嗯，小哥应该是看出来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她面不改色。
　　“那些人怎么能让你受伤，除非……是为了保护吴邪那小子？”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什么眼光？那种白面书生不适合你，你要找男人，也该找我这样的。”顿了顿，“……或是张起灵。”只是吐出那个名字都让周围的空气冷凝了几分。
　　“没兴趣。”不知道是说对找男人没兴趣，还是对他俩没兴趣。

　　他笑了笑，一刀下去。
　　“嘶……”她轻轻抽了口气。
　　“抱歉啊，”语气也没抱歉的意思，“我没有银头发的技术，也没有花爷那么怜香惜玉。”
　　她觉得他有故意之嫌。

　　“我顺着你雇主留下的线索满世界找你，其实你是故意引我兜圈子。”他把弹片丢在托盘发出铛的一声。
　　“我干嘛做那么无聊的事。”她哼。
　　“我只能想，你是想避开我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她懒懒的问。
　　“你去阿拉斯加，为了冰蕊样本；你去马丘比丘天文台，为了印证苏美尔星象盘；那么，你去冷泉港又是为了什么？”
　　绿眸静静望着他。

　　他的刀突然一下深深嵌入她的肌肉，不动了。两人相互对视，他知道这时候她一定非常痛，但是她只是眉头微微一蹙。
　　“是为了研究动物转基因，还是，”刀一点点的钻了下去。他选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看似无意，实际上却是拷问，仿佛她不回答，他就不会停手一样，“……人的DNA！”
　　一层薄薄的汗已渗出她的额头，她却毫不示弱的扬起眉，“你凭什么想知道？”

　　黑瞎子忽而一笑，突然把最深的一块弹片挖了出来，“随便问问。”
　　他把刀丢开，然后拿了干净纱布替她压住伤口，帮她包扎好。

　　“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放心睡吧。”他道，“今晚我来守。”
　　“那我更不放心。”她穿起外套。
　　外面有声音传来，他们一起出去。

　　胖爷偶尔路过外面，看见闷油瓶站在门口，“咦，小哥，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一声不吭的走了。
　　胖爷探头一看，黑瞎子和绿眼睛从房间里走出，两个人都在穿衣服。呃，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人刚才在干啥？然后，小哥是在外面偷窥？他赶紧连奔带跑的去跟吴邪分享这个八卦。

　　*

　　黑瞎子守夜，一宿无话。

　　天刚蒙蒙亮，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GE！！！”
　　吴邪正睡的半梦半醒之间，一跃而起，穿上外套和鞋子就冲出去。他以为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叫的人是阿拉伯人，黑瞎子，胖子也都在望着北边的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谁流鼻血了吗？”吴邪开玩笑，也看过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昏暗的天空中，黑云翻涌，一波波的从北边席卷过来。难怪天色这么暗。云中不断的发亮，一道道青色的之字型闪电撕裂天空，仿佛宙斯在挥动雷霆之杖。翻卷的乌云也像是不停在吞吐着什么，好像远古的巨龙或者外星人的舰船就会从云中现身，降临这个世界。

　　“GE呢？”他大声问。
　　阿拉伯人指指身后的灯塔，他一回头，看见GE站在上面。她抬头望天，她一向是懒散而漫不经心的，但自信而掌控一切，但此刻脸上却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

　　怒卷的云中一道极亮的光突然被喷出，划了一道极长的轨迹掠过大半天际，视线却被港口的船坞挡住。

　　黑瞎子突然朝着面前的船坞狂奔而去，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吴邪他们二话没说拔腿追去。他们爬上船坞顶部，在吴邪面前出现让他心惊肉跳的景象。

　　明明已是早上九点，但天色还是暗的可怕。乌云翻腾，只有海平线的尽头有些微的亮光。划过天际的那道火光越来越大，前面竟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火球，燃着熊熊烈焰，正朝向他们这边而来。紧接着，还有数道细细的火光也从云中出现。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可怖的自然景象，都像是被什么咒术施加一动不动，每个人心中都在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一个声音高呼起来，原来是阿拉伯人跪在地上，高举双手，“Revelation！”他不断狂喊，“是天启！是末日审判！是揭开的七印！这是上帝掷下火和硫磺，要惩罚人类的罪恶！”
　　没人驳斥他，就算原本不信鬼神之说，可眼前的景象太过惊世骇俗，没有任何人为力量可以解释。那强大的自然之力会让人打从心底畏惧，甚至会认为是超自然的全能力量在操控与推动。

　　划过暗空的火球像是坠落人间的一道道天火，带着要焚烧世间的一切，不可抵挡的力量。第一个火球越来越接近他们的方位，头都越仰越高，烈焰般灼烧的感觉也席卷而来。天哪，那根本不是一个火球，更像是一个堕落的星辰！
　　火球掠过港口，船坞的铁皮也翻卷了起来，最后砸在了近海，脚下震动，海水翻涌起来，掀起来一个数十米高的巨浪。

　　“糟！”黑瞎子往下跳，“快跑！！”
　　船坞上的人都手忙脚乱的往下爬。

　　绿眼睛站在灯塔上，脸上都是空茫与不敢置信。跑？能跑到哪里去？她比他们谁都先意识到了一股无可遏制的绝望。他们面对的是人类再强大都没有办法对抗的力量，无论她经过多少训练，无论再怎么智慧强悍坚忍不拔又怎能抗衡？就算熬过了这一劫，下一步呢？

　　突然有人拉了她一下，她转过头来，原来是闷油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上了灯塔，子夜般的眼睛闪着清冷坚决的光芒，“别放弃！”

　　他看穿了她！只看她的表情，他竟然就看穿她刚刚一瞬的想法。

　　他看进她的碧瞳，一字字的道，“你要是放弃了，我们都得死！”

　　她望着他。在守望天涯海角孤独矗立的灯塔上，前有雷霆万钧，后有海啸滔天，漫天乌云密布，群星坠落，在这一片末世浩劫中，他不让她放弃。

　　她旋即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张开双眼时，满脸的生机，自信与坚定又重回来了。

　　他们飞速的下了塔，和其他人汇合。幸好绿眼睛早就让大家收拾好行李，黑瞎子拿了绿眼睛的行李给他，而吴邪把闷油瓶的丢给他。胖子吭哧吭哧扛着烛台。

　　巨浪拍打下来，倒灌进陆地，他们在前一路狂奔，白色的浪在后翻涌，吞噬着船坞，还在死死追逐着他们的脚步。
　　刚开始他们几乎并驾齐驱，渐渐地拉开距离，绿眼睛跑在最前面，黑瞎子和闷油瓶紧随其后，三个就像御风而行。吴邪落在后面，海浪就快要吞没他，绿眼睛突然转身，丢了一个手投弹落在吴邪背后，炸开了装卸桥，倒在他身后，稍微阻断了一下海潮。

　　“进山！”闷油瓶喝了一声。他们转而向北往高地奔去。

　　绿眼睛的耳麦突然响了，她慢下脚步，顺便殿后。原来是救援的直升飞机到了，但港口的直升飞机停机坪被淹没，没有办法着陆，绿眼睛让直升飞机往北进山。虽然吴邪并不想接近那些乌云，但比起砸下来的火球和后面的潮水，他也没得选择。

　　一路上，不断有燃烧的碎石从他们身边落下，有人身上找了火，也有人被卷入海水发出惨嚎，还有人跪在地上，高声的祷告。但是他们都无暇顾及了。

　　终于看到救援的直升飞机了！众人松了口气。那架直升飞机的机身上有两个非常漂亮的蓝色飞星标志，是属于洛克希德航空。吴邪来不及惊讶她怎么有办法找上世界最大飞机制造厂商也是美军F系战斗机的缔造者。无处降落，于是，机上垂下了一根绳索，悬停在空中，机身非常不稳定，一直在晃动。

　　黑瞎子冲上去，死死拉住绳索，对他们喊，“快上！”
　　他们趁着他稳定绳索，开始往上爬。

　　然而，燃烧的碎片砸穿了螺旋桨。机身一歪，东倒西歪的绕了几圈，螺旋桨撞向了山壁，立刻爆炸了。他们连忙四下而逃，避免被爆炸的机身碎片砸中。

　　那是他们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了！
　　吴邪被胖子拉了一把，直起身，只觉得天空灰暗，港口却火光冲天，空中不断有燃烧物坠下。目光所及，山脉在晃动，陆地被吞噬，河水在蒸发，树木在燃烧，人畜也在奔逃……

　　虽然他一点也不信什么神话，也不信仰上帝，真主，可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冥冥之中有种超自然，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全能力量，在操控世间的一切。

　　如果真有世界末日，那一定就是眼前的景象。
　　如果真有上帝，那一定是他在惩罚人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