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金乌记》汤谷扶木

3、第三日

　　启程之前，焱姬从乾坤袋中取出月华锦，披在青鸾身上。轻念口诀后，月华锦与青鸾的羽毛融为一体。青鸾是青色的鸾鸟，她的羽毛没有凤凰羽毛那般五彩斑斓，也没有火凤的赤焰火羽，但是加持了月华锦后，她的羽翼青如晓天,在太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月华锦太珍贵了，青鸾本想推辞，但是焱姬却道：“月华锦能够隔绝殿下的火力，我们还要依靠你的脚程去救治殿下们，你不要推辞了！”

　　五殿下显瑞是真的伤了脑子，整只鸟呆呆傻傻，仿佛回到了幼鸟时期。他把焱姬当成了母亲，一刻不停地跟着。焱姬和仲琅很是花了番力气，才让他化做人身。所以这天启程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青鸾载着众人到达青丘之泽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

　　经过一夜的休息，焱姬已经压制住了体内的寒毒，体力也恢复了许多。仲琅的法力只恢复到十分之一。这一组人中，只有青鸾尚有战力。

　　因为金乌坠落在此，青丘之泽的沼泽干枯。金乌的护身之火更是将沼泽中大部分的水蒸发到空中。远远望去，金乌护身火球的上空盘旋着一只大鸟。大鸟之大，身长百丈有余，每次挥动翅膀，都会有阵阵狂风吹过。大鸟似是对金乌及其不满，每每扇动翅膀，将地面上的砂石尽数刮到金乌的身上，似要扑灭那护体火球。

　　“是青丘大风！” 仲琅叹道。因为金乌雅琼的坠落，巨鸟大风的家园被毁。“焱姬，你去救治七弟，我带青鸾去与大风交涉。”

　　金乌雅琼的肚子上中了一箭，箭头扎进了肾脏，疼得不时颤抖。见到焱姬，雅琼（宽面条）泪水狂喷。用本命真火改变箭头倒钩的形状，拔除玄铁箭后，又用羲和金丹除去玄铁寒毒。整个过程中小金乌一直在无声的飙泪。七殿下雅琼和六殿下陆珺是对双生子，模样张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情确实南辕北辙。雅琼一直是个乖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因为被玄铁寒毒侵染时间太长，雅琼法力损失严重，无法化成人身，最后勉强缩小鸟体，化做一只小鸟蹲在炎姬的肩膀上。

　　天空中，看来交涉未果，青鸾已经与大风缠斗起来。青鸾的鸟身不比大风小多少，胜在灵活，在空中对大风又踢又踹；大风毛坚羽厉，凭借着体能优势，对着青鸾狂扇翅膀。

　　青丘这个地方还没有成立国家，无论是各部族还是妖怪异兽，均遵循屈从强者的法则。仲琅成为御日金乌时已经成年，早早就能控制住自身的热力。所以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他在御日之余游历了海内许多地方，知道青丘的规矩。

　　但是，这终不是仲琅的做事风格。仲琅怒喝一声，对着互殴的两只大鸟喷出一口烈焰，把两只从天上烧到两地上。

　　“金乌之火虽将这里草木烧毁，但是有了这些草木灰的滋养，来春这里必将恢复生机。我赠你一物，保你长久的食物来源！”仲琅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尺余宽的四方木盒。这盒子质地密实，木质乌黑，上面散发着莹莹金光，乃是用扶木的树枝做成。打开木盒，里面放了三物，一铜鼎，一铁盒及一个黑色香囊。香囊的系带绳头上各连了一个竹勺和竹刀。

　　铁盒只有巴掌大，由黑色玄铁铸成，表面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打开盒盖，只见一个桃核大小、赤如珊瑚的冰核团子放在盒子正中，团子上有两个黑色的小洞，好像一对眼睛。

　　“这是视肉，也称太岁。非菌非肉，只要留下一小块，食一块，复一块，食之不竭。此乃食土之物，其生长会耗尽土中生气，将沃野变成不毛之地。若你想保住家园，莫让其碰你的土地。”说着，给他演示了起来。

　　从木盒中拿出铜鼎，放在地上，念了一句口诀，铜鼎扩成了直径丈许的巨鼎。用竹刀切下四分之一的视肉，放进鼎中。又用竹勺从香囊中舀出一勺黑土，撒到鼎中的视肉上。视肉快速的生长膨胀起来，不过片刻，长出满满一鼎的红色肉冻。

　　“这乾坤囊中的黑土是托鲲鹏先生在大荒外海中挖来的沃土。据说为了取土，鲲鹏先生在海底足足挖出一条深沟来。只这一包中的土就足有巫山之巨，够你用的……”话没说完，一只巨大的金乌脑袋悬在鼎上，低头一啄就吞下了一大块视肉。“肉肉…肉肉…”化成了金乌鸟形的显瑞抢到了一口心爱的食物，高兴得笑弯了眼睛。众人有些无语，满脸黑线的看着大吃特吃的金乌。焱姬把显瑞拽到一旁，低声训斥。

　　大风见金乌吃得这样开心，不再担心视肉有毒，在仲琅的示意下也啄了一口。视肉入口，大风眼睛一亮，随即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软软的、滑滑的、弹力十足，这味道似肉非肉、似菌非菌，最妙的是及其饱腹。啄完了一鼎的视肉，大风觉得他可以十天不用进食。

　　众人又做了一鼎视肉，分食了。大风化身为一个粗眉大眼的白衣少年，向仲琅拱手相谢。试了试控制铜鼎的口诀，少年收起了木盒。作为答谢，少年提出可以载众人一程，送众人出青丘。每个妖怪都有自己的地盘，妖怪间很少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

　　忽然，天边滚滚乌云向大泽扑来，一股深深的凶气伴随着腥臊恶臭漫延向天地间。那是来源于洪荒的凶兽气息。大家急忙跃上大风的脊背，大风一跃冲天，流星一般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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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飞行极快，很快就甩开了凶兽的追踪。此时已经出了青丘很远，众人辞别大风，乘青鸾飞向下一个目的地。

　　下一处金乌坠落的地方在崌山附近，以青鸾的速度，当夜就能到达。在途中休息的时候，仲琅与伯瑝通过通音石联络一番，告知己方营救情况。沟通完毕后，仲琅低声告诉大家：“大哥和三弟昨夜去扶木见四弟，发现四弟已经失去神智。母后肯定预感到什么，所以将本命金丹分成了十份。”叹了口气，他继续道：“四弟攻击了大哥他们，拖累了他们的行程。根据国内传来的消息，凶兽混沌出现在境内，大哥和三弟要先去母国除凶，然后再与我们会和。我们这里进行还算顺利，大哥让我们注意安全。他怀疑，在青丘大泽跟踪我们的是凶兽梼杌。”

　　已经三天了，而天帝帝俊却始终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焱姬将恢复不了人形，只是缩小了鸟身的雅琼抱在怀里，轻蹭它胸口金色的羽毛。懂事的雅琼用双翅将炎姬轻轻环在怀中，小声安慰道：“阿姐不怕，雅琼保护你！”

　　六位金乌小殿下中，雅琼是最暖心的一个孩子。焱姬暗想，无论多少艰难险阻，我一定要救出你们所以人，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崌山位于中次九经之首岷山东北三百里，江水出焉，东流注于大江。而六殿下陆珺就坠落在崌水岸边。

　　远远的就看见金色火焰直冲天际，将午夜的天边映得通红。离得近了，大家才发现，这熊熊烈焰不光来自与金乌的护身火球，金乌的鲜血更是铺满了方圆百丈。金色的血液一旦流到体外，便燃起了金色的业火。崌水的水面上也漂浮着许多燃烧的血火。

　　拥有太阳神力的上古妖兽金乌，他的血液中蕴含着日之精华。即便燃烧着熊熊烈焰，河中生物依然争相恐后地吞噬着，哪怕只是一滴血液。水火不相容，吞下血液的大部分水兽被火焰吞噬，化成一团灰烬。而少部分水兽却因这一点机缘进阶了自己的能力，甚至开启了灵智。

　　已经整整三天了，在这三天中，多少河中生灵吞噬了血火，被火焰燃成灰烬，或被高阶河兽吞噬。整条崌水的生物由此而改变。

　　在众人的护卫下，焱姬飞到陆珺的伤口处查看。这一箭扎穿了金乌的脾脏，脾脏是生物的储血器官，怪不得流出这么多的血。

　　当焱姬竭力救治陆珺的时候，仲琅带其余人化为原型，守护在旁。

　　忽然，燃烧着的河面中暗影浮动，从河中伸出一条巨大的、带着锋利尖刺的尾巴袭向青鸾。因为都是在高度戒备状态，感觉到危险，青鸾跳向一边，险险避开这一尾鞭，却还是被尾巴尖上的钩子划伤。尾巴打到地面上，一阵铿锵，火星四溅。在火光中，那尾巴上的钩状分叉莹莹生光，带着青紫色，一看就是剧毒无比。

　　“大家小心，是崌水钩蛇！” 仲琅叫道。

　　崌水水面翻腾，十余条狰狞巨蛇自燃烧的水面中腾空而起。每条大蛇都十丈有余，浑身的鳞片坚硬无比，闪烁着金属光泽。浑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泛着幽幽蓝光。

　　领头的钩蛇一声嘶吼，声浪滚滚。刹那间，数条巨尾向众人袭来。

　　钩蛇虽然巨大，但是，却远比不上巴陵的修蛇。仲琅化为原型，飞到了天上。三足金乌拥有太阳的力量，是洪荒中的火精之帝。即便重伤在身，却依然不是钩蛇这种层次的怪兽能伤到的。钩蛇虽然身躯巨大，但是到底不能飞，对空中的金乌无可奈何。大金乌张口对着钩蛇群喷出一道道烈焰，被射中的钩蛇一一被烈焰吞噬。

　　显瑞也化做原型，跟着哥哥对着怪蛇喷火。待钩蛇的尖刺和外皮被烧化后，跳到火焰中啄蛇肉吃。雅琼看了一会儿，也加入了啄食蛇肉的队列中。

　　夜阑星稀，众人围在陆珺身边休息。陆珺失血过多，又被寒毒长时间侵蚀，伤情甚是严重，此时依然昏迷着。雅琼平日里与孪生哥哥陆珺最好，此时如幼时一般，化做原型挤在他身边打着瞌睡。许是因为感觉到兄弟在身边而安心，陆珺熄灭了护体神火，只留了火羽上的文火。

　　此时已经是入秋时节，没有了十日同出的炽热，夜晚的秋风已经瑟瑟吹起。显瑞化成丈高的鸟形，在附件散步遛食。仲琅和焱姬化做人形，靠坐在陆珺的腹羽处打坐休息。连日来的突变和奔波，让众人身心俱疲。虽然伤口已经在羲和神丹的法力下愈合，但是被寒毒侵袭过的肝脏还传来隐隐的疼痛，神力运行到这里还是会滞留不动。如果在平时这只需要慢慢调养就好，但是此时，任何一点疏忽就会在临近的危机中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仲琅催动自己的神力，企图强行冲开肝脏中的阻滞。然而欲速则不达，反而激疼了伤口，在吐出口鲜血后，不得不捂着肝部停了下来。眼前的危机与未知的危险让他心乱如麻，体内的神力不受控制的四处乱串起来，他脸色苍白，满身大汗。

　　一曲埙音冉冉而起，古朴、浑厚、低沉、哀婉，无数的音符描绘着天与地、诉说着过往的时光、生命和死亡。沧桑的乐曲自黑色的陶埙中缓缓而出，带着焱姬的灵力，安抚着仲琅暴走的神力，舒缓着金乌们紧绷的情绪。

　　一曲下来，焱姬轻轻叹了口气。“仲琅，虽然你平日潇洒不羁，最是闲散，但我知你是殿下中人脉最广，消息最多的。此次事变，其因何为？”

　　“吾不知！”仲琅低头沉思。
　　“时至今日，汝等挚友陵光君，崇明君，还有常仪天妃均未现身，前有混沌袭击我国，后有梼杌追击我等。到底出了何事？”

　　忽然，显瑞奔到他两人面前，示意他们看天上。只见，一层血色不知何时爬上半满的月亮，将皎洁的月光笼罩成噬人的暗红色。

　　众人心中一凛，常仪天妃与她的十二名侍月的女儿恐是有变。

　　血月下，三足金乌对月长嚎，哀思绵长，长歌当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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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珺在第二天清晨慢慢恢复了神智。但是别说化做人形，就是缩小鸟形都做不了。大家焦急地等到入夜，陆珺依然躺在地上，不能移动。

　　这时叔琨联系上仲琅，告知已把混沌赶出了羲和国，但是在战斗中受了伤，需要原地修整。得知陆珺的情况后，伯瑝接话命令道：“二弟，时间紧迫。我和三弟暂时无法启程，你们要尽快赶到下一处。”

　　仲琅与焱姬联手布下幻阵，并将青鸾留下保护陆珺。青鸾被钩蛇划伤后，伤口被蛇毒感染，虽然中毒不深，但是已经无力长途飞行。鉴于陆珺的伤势，仲琅嘱咐青鸾，待陆珺能移动后，将其带回羲和国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