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金乌记》汤谷扶木

2、第一日

　　3. 第一日

　　“仙子，此处离下一位殿下坠落的地方还有大半日的行程。请让青鸾载仙子过去，节省仙子的神力。”青鸾深知自己不能承受金乌的热力，无法近身救治殿下们。但是身为羲和帝后的坐骑和贴身近侍，她愿为完成帝后临终心愿多尽一份力量。

　　落日余晖中，她们终于看见二殿下昊仲琅。

　　二殿下仲琅坠落在平原区域的一个不高的丘陵处，不知这个山丘以前是否绿树成荫，反正现在整个山丘被烈火覆盖。仲琅的伤势轻于先前中箭的两位兄弟，所以他能将烈火集中在本体，以火球的形态保护自己。火球中不断迸发的碎浆流火将以火球为中心的方圆百丈之内紧密罩住，袭击着任何靠近的生物。但是在这百丈之内，却有十余条巨犬穿梭其间，吞噬着这些碎浆流火。这些巨犬通体乌黑，有普通犬类的两倍大，其中甚至还有几条尾部有分叉。

　　“是祸斗！难道雷神在附近？”青鸾视力甚佳，远远从天上就看见了这些异兽。

　　传说母狗在受孕一个月以后被流星的碎片击中，那么它生下的狗就不是普通的狗，而是祸斗。祸斗只吃火焰，是雷神的随从。雷神驾驶雷车在大地巡游的时候，祸斗就跟在他们后面。雷神抛下的雷斧楔石在人类的森林、市镇里引发了大火。这个时候，祸斗就有机会冲上前去，大口吞食火焰，填塞饥饿的肠胃。

　　“无妨，我直接飞过去。”炎姬化为鹊形火鸟，直向仲琅的伤口处飞去。

　　二殿下仲琅的伤处在肝脏。玄铁箭的箭头埋在肝脏中，箭上的寒毒不断侵蚀这肝脏。肝脏是生物体内排除毒素的器官，本身就有对抗毒性的能力，所以他的伤相对较轻。

　　这是一天之内炎姬第二次以本命真火燃烧控制玄铁箭。足足耗了一刻钟的时间，箭头上的倒钩才勉强被改变了形状。又以羲和内丹净化了伤口上的寒毒，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金乌虽然得到救治，但是因为重伤还无法化形，保持着三足金乌本体的样子，依然上个山大的金鸟。但是他熄灭了保护本体的火球-这火球是以本体生命力催动燃烧，急是耗费法力。

　　“仙子！”隔绝外界的火球一熄灭，青鸾的叫声传了进来。

　　青鸾转身一看，发现刚才那十余条祸斗已经停止了进食，与青鸾缠斗在一起。这些祸斗张着冒着火的大嘴，一个劲的想往金乌本体上扑咬。而青鸾扑扇着翅膀，踩着满地的火星，用她的大长腿狠踹着这些大狗。神仙们的坐骑武力值都是杠杠的，被青鸾踹上的祸斗轻则被锋利的凤爪划得鲜血淋淋，重则被踹断了骨头。

　　祸斗群中体型最大，尾带分叉的头犬仰天狼嚎一声。只见祸斗群分成两组，一组七、八条祸斗围住了青鸾，轮番进攻、撕咬她；余下的八、九条则在头犬的带领下向金乌袭来。

　　“它们疯了吗？” 祸斗群从来都是跟着雷神跑，吞噬雷火，很少会主动攻击别人。炎姬扇动着翅膀，飞过去迎战祸斗群。

　　炎姬的翅膀坚硬无比，一翅扇下去，被扫到的祸斗无不被扇碎内脏，哀嚎毙命。一般这种必败的情况下，生活都会选择逃跑。可是祸斗群像疯了一般，拼命进攻着。近距离之下，炎姬发现不同于平日的黑金色，此时所有祸斗的眼中都是赤色，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魂魄。

　　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祸斗群就被消灭掉。可是炎姬此时非常疲惫。从早上飞往羲和国到这时，一天的时间中金乌被射、羲和陨落，再到长途奔袭，用本命真火救治两位殿下，这么多大事集中在一起，耗神耗力，炎姬的体力已到极限。

　　“仙子，先歇歇吧！”战完祸斗后，青鸾也甚是劳累，亦是卧在地上不肯动弹。

　　炎姬先自己吞吃了一只祸斗的尸体，又叼了一只飞到仲琅的嘴边，喂给他。

　　“炎姬，我母后呢？其他兄弟们伤得如何？”仲琅见战斗结束，急忙问道。刚才见炎姬用羲和的本命内丹救治他，他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大殿下和三殿下已被救治，”炎姬见他将祸斗吞尽了，退到了一边，化成人身，才开口道。“帝后娘娘-陨落了！”话未完，已是泣不成声。随即，青鸾将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

　　一时间，金乌泣血，仲琅悲声痛哭，音传千里。而不远处亦传来另一只金乌焦急的悲鸣声。

　　循声望去，只见山下树林的尽头，另一片火光将夜晚的天空映得通红。炎姬识得，那是金乌的护体金火。

　　“五弟坠在了那里。” 仲琅告诉炎姬。

　　“青鸾，你在这里照顾二殿下，我去五殿下那里。”休息片刻，炎姬化成鹊形，就要飞走。

　　“仙子，再歇歇吧！”看着炎姬打晃的身影和暗淡的羽色，青鸾担心的叫住她。

　　“五殿下离这里不远，我先过去。待二殿下能起身后，你载二殿下过来。”炎姬叼起一只祸斗，飞向山下。

　　看到五殿下显瑞时，已是月到中天。显瑞被一箭穿透了脖子，此时已经完全昏迷。

　　因为箭头已经透出体外，这个伤口的处理方式与之前的就不同了。这次炎姬以本命真火集中灼烧箭头下方的箭柄，试图烧软并折断箭头。这比重塑箭头倒钩的形状需要耗费更多法力，而此时经过一天的消耗，炎姬已近力竭。可是玄铁箭多在金乌体内停留一刻，便有更多的寒毒漫延到金乌体内。

　　万不得已之下，炎姬催动法力，以心头血啐在箭柄之上，终于烧软了那处。随后以坚硬的鹊嘴一口咬断箭柄，玄铁寒毒顺着她的喉咙进入心脉，激得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尽数撒在了显瑞的脖子上。炎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用尽最后的力气，她将箭拔了出来。

　　此时，金乌的护体火光淡了下来，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在昏迷前，她张开双翅，变大身体，用自己盖在了金乌身上。

　　挡住风，挡住雨，睡吧，我的孩子！昏迷前，她这样想。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炎姬被一种强大的危机感惊醒。

　　天已经蒙蒙亮，金乌还没有醒。迷蒙间，一股浓烈、腥臭的妖风扑面而来。小山般的金乌忽然被撞得翻了个，炎姬被摔在地上。

　　只见一头獠牙如戟、体大胜牛、眼放炎焰，周身燃火的大野猪得意的刨着蹄子，踩着满地的桑枝桑叶，向他们咆哮着，声若洪钟。

　　“封稀！”炎姬记得听大殿下说过，中原的桑林中有一头獠牙如戟、力胜百牛、铁骨铜皮的大野猪封稀。封稀横冲直撞，拱毁庄稼、村落，所经之地顿成废墟。是为中原一害。昨夜天黑，未曾发现，如今望眼周边的林子，才知周围一片都是桑林，原来这是落到了封稀的地盘上。

　　又听封稀一声怒吼，顿足狂奔，气势汹汹地再次撞向金乌。炎姬振翅迎了上去。

　　知道封稀力大无穷，铁骨铜皮，炎姬并未实打实地以力相拼，而是借助飞翔的优势与其相争，用铁翅变着法的扇它的眼睛。封稀并不惧火，炎姬的火翅无法砍进它的皮肉，只是将将击痛它的眼睛，惹怒它。而炎姬此时的体力还没有恢复，逐渐趋于弱势。

　　因为剧烈的近身搏斗，寒毒从嘴中蔓延开来，心口一阵阵抽痛，炎姬的视力逐渐模糊起来。一个不慎被封稀撞出十丈开外，接连撞断几棵巨大的桑树。她的肋骨被撞裂，张口喷出一大口血。她觉得喘不上气来，几近昏迷之间，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计策。

　　她从翅下火羽修炼出来的乾坤袋中拿出从金乌身上拔下的玄铁箭。射伤金乌的玄铁箭与金乌原身大小成正比，其大小更像人类使用的长矛。趁封稀腾空而起之机，炎姬叼住玄铁箭，使尽全力向它的肚子狠狠扎去。

　　玄铁箭箭尖锋利，又粘有金乌的腐蚀性血液，当即一击即中，扎到封稀的肚子里。大野猪惨呼一声，摔在地上。可惜玄铁箭箭头的倒钩已去，封稀又皮糙肉厚，箭插入的不深。大野猪在地上打了个滚，箭就掉了下来。但是玄铁之毒力量尽显，受伤后的封稀周身的火焰明显暗淡下来。

　　炎姬拿出第二支玄铁箭，叼在了嘴上，恶狠狠地与封稀对峙。

　　大野猪有些怕了，踯躅在原地。忽然，炎姬只觉得巨浪一般的威力压向封稀。回头一看，五殿下以三足金乌原型站在她身后，怒视大野猪。

　　然后，山般的三足金乌扇着翅膀冲向大野猪。到了大野猪跟前，他用后面的一足独立，前面的两足狠狠地腾空踹向封稀。大野猪呈直线飞向桑林深处，所过之处参天的桑树皆被撞断。

　　落地后的封稀口吐鲜血，呜咽一声，掉头跑了。

　　瞬间，丢下所有压力，炎姬扔掉口中的玄铁箭，飞抱住显瑞的脖子，呜咽起来。

　　“疼…疼…”显瑞一边呼着疼，一边用一翅托住飙泪的鹊鸟，另一翅轻抚着她的背部。

　　听到显瑞喊疼，炎姬赶忙拿出一颗羲和内丹，用法力催动为其疗毒。做完这一切，炎姬已经累得虚脱了，再加上受寒毒侵袭，她意识模糊地伏在地上休息。

　　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她看见显瑞依偎在她身边，吃着她先前带来，挂在桑树顶上的祸斗。不知道是否因为脖子距离头脑太近，玄铁寒毒影响了头部，疗毒之后，显瑞还是昏头昏脑，什么都没问，只是一连叫饿。

　　少顷，青鸾爪上抓着几只祸斗，载着二殿下仲琅飞了过来。

　　仲琅此时已经恢复人形，但是想来因为重伤影响了控制自身热量的能力，烤黑了青鸾身上一片背羽。

　　看到仲琅的样子，炎姬再次垂泪。如同迥异的性格，金乌十兄弟的人形也是各有不同。二殿下仲琅的人形本是位陌上人如玉般的翩翩少年郎，而如今的他，一下子老了十岁，眼中尽是沧桑。

　　“炎姬，大哥联系上了我。”休息时刻，仲琅通过做成耳上耳钉形的通音石与兄弟交流信息。

　　“你走后，修蛇袭击了大哥他们，幸有精卫仙子相助。”
　　炎帝共有四女，除长女、次女外，皆非同母所出，所以年龄相差悬殊。精卫鸟是炎帝幼女女娃溺亡于东海后所化的神鸟。女娃出生时，炎帝的前两个女儿已经相继化仙而去，所以姐妹并不相识。但是炎姬知道，每当她飞跃东海的时候，精卫鸟一直在远处观察她。想来到底是血浓于水，血脉的羁绊是不会消失的。

　　“修蛇本居于洞庭，怎么会到东海之滨呢？”炎姬深感不安。

　　“昨夜四弟没有联系大哥，大哥感觉有异，今夜他会带三弟先去扶木见四弟。大哥让我们先救治其他弟弟，随后他会与我们会合。”

　　仲琅将金丹虚空挥向天空中出现的山海图幻影，五颗金丹漂浮到山海图中对应的位置。金丹光芒最盛的一颗在中原地区南端，距离这里要有一天一夜的路程。但是在途中偏东的方向，青丘之泽附近，有一颗光芒相对暗淡的金丹。如果先去中原南端再折返青丘，就会走回头路，而再到后面的地方就更远了。

　　最终商定，先去青丘之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