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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情义(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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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王萋心里一惊,脸上的笑也越笑越没底气。对手喝了你一盏茶,连这茶叫什么,哪产的,谁送的,跟你什么关系都一清二楚。还想探人家虚实?太自不量力了!
其实秦宓也知道王萋这次见她的目的。无非是百菊宴上谢纨明里暗里说道先皇曾属意她为太子妃,入主东宫。等太子登基便册为皇后。这本已经不作数,不仅谢纨头一个不会同意,并且萧品欢和秦宓已经对这件事达成共识。但王萋段位太低,看不透这局势。手段又低,作为太子良娣这么多年,连一个萧品欢身边的人都没收到麾下。如今后位虚悬,她自然会往秦宓身上想。
王萋算是放弃了,终于不再兜圈子,执了秦宓的手道:“本宫近日来总是觉得日子乏味。陛下前朝事忙一个月里也不过来后宫两三日。本宫日日也就是在庭前转转,或回暖阁里绣架前绣上两针,整日里也没个人说话。本宫少时家里只有两个幼弟,连个妹妹都没有。公主与本宫在东宫时便一见如故亲如姐妹。如今陛下登基了,万事都由他做主,不如我去请陛下见个礼,你我二人结拜为姐妹如何?”
能跟你称姐道妹的都在这后宫住着呢,秦宓心道。这意思就是明着问了,愿不愿意一块进宫为妃伺候皇帝。
秦宓也反执了她的手道:“贵妃娘娘快别折煞臣了。臣自小在偏远秦国长大,自修品德不高。自先帝在时便上朝听政掌管国学府。陛下登基后更是在府中接见朝臣。虽是内心坦荡但免不了些流言蜚语,男女之防上疏忽了些,与贵妃娘娘结拜怕是累及娘娘名声。况且,娘娘如今统领后宫,一人尚怕树大招风。臣已在朝中任职,如今再结拜怕是有结党嫌疑,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只怕是欲除之而后快。”
王萋一听心下大定。不管秦宓心里是否真的对后位无感,在局势上,她也很难登上皇后这宝座了。首先谢纨就不会答应。
秦宓一看王萋的神色,知道她终于明白了这局势,累的舒了口气,与她费了这许多口舌!于是又喝了一盏这太平猴魁,拿了兰儿包好的两饼茶,推说了还有公务,王萋也满意的站起来送她,两厢告辞。
秦宓坐着步辇正走到御花园,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凉亭处传来训斥宫女的的声音,秦宓本来没在意,在这掖庭之中高阶掌事训斥低阶宫婢本就正常,可又走了两步,秦宓忽然叫停。
她侧头跟走在旁边的素水嘀咕道:“素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素水也歪头思索了片刻,忽而醒悟道:“主子,你听,像不像以前陛下东宫的一个小黄门?”
“是洪五!”秦宓立即下辇。屏退旁人只带了素水主仆俩悄声上前。
透过一丛木槿,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凉亭阶下,洪五正立在那里训斥一个跪伏在地上的小宫婢:“雀鸟司虽然清闲不打紧些,但你玩忽职守放跑了十几只黄莺。收到训斥还不知错。看我不送你到慎刑司!”
那婢女一听要去慎刑司,这才连连求饶。隐在木槿丛后的秦宓略略思索了一下便又悄声携了素水回到辇上,照常出了宫。
一到公主府,她就立刻派人去寻了萧莽过来。萧莽自从被罢了宗正,一直赋闲在家。起初秦宓还担心他刚刚升任宗正还未在朝堂上施展抱负就被罢黜会一蹶不振,可萧莽却有些出乎她意料的豁达。究其根本原因,还是这朝堂令人寒心罢了。
没过半个时辰,萧莽就过来了。秦宓开门见山就说有事拜托。萧莽一看她这严肃的神情知道是要紧的事。回道:“但凭殿下吩咐。”
秦宓与他说了洪五的事,要他暗中查探洪五宫外可还有家人,人在哪,是否已经被谢纨看管起来。如果真的如秦宓所猜测,那么还要查一下除了这些被谢纨捏在手里的家人是否还有洪五信得过的亲朋好友却不被谢纨所知道的。
萧莽听完沉思了片刻,然后立即应道:“萧莽遵命,定不负殿下所托。”
秦宓见他这么雄赳赳的回答,噗嗤一声笑了,严肃的空气顿时一扫而光。她笑道:“你近来可好?别灰心,宗正一职迟早还是你的。”
萧莽却眼神黯了黯道:“做了又如何呢?结果还不是一样。”
俄顷,他又抬起头,眼神渴望的看着秦宓道:“殿下,我想从军。去追随炎王殿下!”
秦宓惊诧了一瞬,可转念又了然。萧莽生的昂臧七尺,孔武有力。实在是不适合朝堂这些阴谋诡谲。有多少抱负都是施展不开的。
她看着他渴望的眼神,是那种三思之后又三思才做出的决定。毕竟宗正乃是堂堂九卿之一,而如果现在从军,哪怕是到萧辞里帐下做个统领,也比不得九卿啊!
他定然是已经下定决心。
秦宓就在他这破釜沉舟的决心面前,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需要赘述,萧莽知道,她办得到。
萧品欢自从听了秦宓的建议幸了几位低阶嫔妃之后,后宫又开始风起云涌。萧品欢前朝事忙,在防备谢尧插手禁军和防备谢纨插手后宫之外他还在推行土地新政,摊丁入亩。并昭告天下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这可是旷世的恩典政策,大大减轻了无地、少地农民的经济负担。也促进了人口增长。这是好事,即便在秦宓看来都觉得萧品欢是个治世之才。另一层,人口增多,农业发展,也是强国之道。为了以后的削蕃,打好基础。
自然,谢尧是头一个不同意的。不仅是因为怕国力强盛之后的削蕃,还有他现在拥有的亩产同样是收到了威胁。萧品欢虽然顶着压力,但大量的启用新人,培植势力,新政进行的还算有序。秦宓全程参与,头一个就推举了王盛和林元珍。林元珍不负众望立即南下。三日前已到达泽州,召令泽州太守王国栋全面配合。
而王盛,却有些出乎秦宓的意料。他最先是满口应下,却在出发前一日哭着来找秦宓,声泪俱下的说老母亲病重,实在是不忍抛下老母亲南下,忠孝两难全,特前来请罪。
秦宓本想说让他放心南下,她把王母接到公主府来赡养。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他若真想南下,今天声泪俱下的就不是这套说辞了。是该请求她在上炎好生照看才是。生病治病,还有比公主府药物更全?条件更优渥的照看吗?
于是没有多说,秦宓便让他回去了。待王盛回去,她立马派人去打听王母是否真的病重。
这日,派出去查探的人回来禀报,说问过了王家的邻居与下人,都说是王家老太太的确前几日夜里突发疾病,卧床不起。
可派出去的人又查探了王家后厨每日的购进食材,却发现每日购进府的食材量大丰富。其中光是山药,手腕粗的有四根,而且是每日四根。
秦宓一听,便知王盛在撒谎。他母亲并没有病重。原因是她曾听王盛说过,他家老太太最爱吃山药,什么桂花山药羹,排骨山药汤,枣泥山药糕。日日都得吃。如今病重,应该只吃些汤汤水水,哪里吃的了每日四根山药。而且王家只有王盛母子二人,如今母亲病重应茶饭不思病榻前侍疾才是。哪里有心思再山珍海味的胡吃海塞。
秦宓沉了一口气,有些头疼。指尖不觉在太阳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摁。没过一会儿,门上的小子过来禀报说陆彦饭庄的陆彦正在门前下车。
陆彦?秦宓脑海里浮现出那人戴满珠翠的手来,因为身形瘦削又长了一副眯眯眼,虽是商贾之人却总令人觉得文质彬彬。但他只要一笑,那股子可在骨头里的精明劲儿就显露了出来。
秦宓从暖阁挪到正堂上来,远远地瞧见陆彦一只手搭着把扇子往这悠哒哒的走来。一副上焱纨绔的模样。
待他进来,在堂上站定。刚要给秦宓行礼,秦宓却一晃手笑道:“免了吧,陆老板。”
陆彦也不推辞,笑的眯起了眼道:“多谢殿下。”
“坐吧。”
“不用了,殿下。”陆彦道:“小人今日特请公主殿下赴宴,小人新得了一本《古词摘正》乃是孤本。特请殿下过去掌眼。”
秦宓正为王盛的事烦心,又突然来了陆彦这么一套云里雾里目的不明的说辞。无暇思考,当即便婉拒道:“不巧了,本宫晚上约了光禄大夫商议政事。怕是不得空了。”
本想着随便扯个慌拒了陆彦,却不想陆彦那双眯眯眼中精光乍现,只听他笑道:“殿下日忙,必是记错了。小人听闻叔父今日喜得长孙,已向陛下告假,今日正是休沐。”
秦宓心里不禁哎呦一声,怎么忘了他和陆庸是本家,他们陆家历经三朝不禁不衰,反而在政界商界都顺风顺水,遍布朝纲天下。拿谁说嘴不好偏要说陆庸。他家可不是刚添了长孙,陛下特许休沐三天。她还挑了件礼物派人送过去。这下被当场拆穿,不去也不行了。
秦宓只能尴尬的笑道:“哎呦,本宫真是忙昏了头。是本宫记错了,那就谢谢陆老板的盛情,本宫今晚一定到。”
“好。”
到了晚上,秦宓硬着头皮,如约而至。
陆彦的府邸丝毫不出乎秦宓的意料,亭台楼阁,曲廊环湖。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她到时,陆彦亲自到大门上来迎她,然后引着她穿过曲廊,绕过假山,一直到鉴书的地方。书放在花园里的一个六角亭中,只是如今天气冷了,夜间外面更是站不住人。陆彦便命人用大面的琉璃将六角亭的各个面都围了起来,围的严丝合缝,只留了一面挂起了密纱做的帘子供人出入。
这布置十分新奇,那五面琉璃各有一色,亭中的灯亮起,穿过五色的琉璃在这漆黑的散发出五颜六色瑰丽的光。十分烂漫。
秦宓进去转了一圈,亭子里很是宽敞,亭中的石桌上摆着那本《古词摘正》,秦宓翻看了两眼,却是前朝孤本。亭中还有几个国学府的学生,几位今年新登科的翰林,秦宓与几人相谈一番,受益颇多。
到了酉时末刻,众人聊得差不多了也都饿了,陆彦又引着众人到了会客的花厅,摆宴吃饭。席间又有歌舞助兴,青铜乐钟的声音一敲起就像余音绕梁一般在梁间徘徊激荡。秦宓喝了酒有些热了,便起身出去走走。
她扶着素水的手慢悠悠的走在花园里,清冷的风让她酒醒了三分,远远地还能听见鼓乐。不知不觉间,她又走回了那座六角亭前。
真的很好看。秦宓在心里赞叹。
亭内已空无一人,古书也被拿走。只是还掌着灯,放着炭盆,暖融融的。秦宓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又觉得热了,于是脱去外裳,刚脱下,门帘响动,从外面钻进来一个人。素水刚要大喊大叫,却在看清来人后生生噎在了嗓子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