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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一石二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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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这日,东宫早早的便掌了灯,出入的大臣们都急色匆匆。太子身边的小黄门急跑到明月斋来隔门唤秦宓:“郡主,太子殿下急召您过去。”
秦宓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问道:“说了是何事吗?”
“肃州近日来连降暴雪,今日报上来说已经死了几十户人家了!郡主赶紧的吧!”小黄门在外急道。
秦宓一听赶忙穿好鞋袜,头也未梳只拿手帕子束了起来,急匆匆便朝着太子处去了。
一进门便看见太子和左冯翊、光禄大夫陆庸以及大司农部丞、少府等几位大臣正在围在一张案前交首商议,秦宓见了礼赶忙跪坐在太子身后,秦宓简单的听左冯翊讲了一下灾情的情况,肃州冬季大雪本事常有的事,但这次连降暴雪,地方官员隐瞒不报又没有减灾处理,才导致百姓们出现房屋倒塌埋葬百姓的事故。
太子和众臣商议了赈灾钱粮的具体措施,没过多久天边便有了熹微的光亮,议政殿来人传召,秦宓便跟着太子一众人去了议政殿。皇帝穿着中衣披着一件貂绒里子的大氅,歪坐在西偏殿的榻上。榻前放了一只火炉,太子及各个臣子都围在火炉前设了座简要的把刚才商量赈灾减灾的方案向皇帝简述了一遍。
秦宓坐在最后面,离着火炉最远,冻得脸色有些泛白。皇帝正听着大司农部丞说着国库中钱粮的情况,远远地抬眼看了一眼秦宓,忽然张口说道:“秦宓,过来坐这。”说着拍了拍身边榻上的位置。
秦宓被皇帝这么一叫有些愣,看他示意她坐在身边又踟蹰着不敢上前,嗫嚅着站在原地。
“过来。”皇帝说完又嘱咐魏荃道:“魏荃,再拿一条大氅来。”
秦宓这才上前,却也不敢坐在皇帝身边,眼神瞥向太子及诸臣,只见诸臣眼神诧异各个一脸不可思议,一旁的太子却笑着说道:“父皇让你坐下你便坐下,女儿家到底身子寒不宜着凉。”
秦宓忸怩着脱了鞋坐在了皇帝身侧,魏荃用大氅将她围了起来。
皇帝侧头看她素着脸只用一条手帕子挽了头发便知道她也是一早便被叫到太子跟前一起参与商议的,便问道:“跟着听了这么久,有什么想法?”
一问赈灾的事秦宓便收起了所有的忸怩,从容不迫的说道:“赈灾的事太子殿下及诸位大臣都已经拿出了具体的方案,臣觉得已是最佳。只是臣觉得,光是钱粮并不能马上解决受灾百姓的眼前之急。”
“嗯?还有什么是没想到的?说来听听。”皇帝问道。
“臣认为,目前雪厚积压房屋才是重中之重!臣听闻此次埋葬雪中的人家都是老弱病残或是孤寡妇孺,他们大部分没有能力清理积压的积雪才会导致房屋被大雪压塌。臣认为,可以调动肃州驻守的城军以及城外屯兵。现在并无战事,这些屯兵都是壮劳力,他们在帮助残弱百姓减灾的同时又能操练身体。如此一来不是一举两得吗?”
“肃州的屯兵都是军籍在册的,此等事执行下去怕是下面会有怨言。”掌管京师三辅政事的左冯翊说道。
“兵是为了保家卫国才养的,老百姓的房子都塌了,人都冻死了竟还嫌弃上面交代的事情不好?他们就是这样保家卫国的吗?”秦宓说道最后言辞甚是锋利。
皇帝看着秦宓笑道:“好个保家卫国,就按秦宓说的办。”
众人领命。
“除了屯兵铲雪还有别的吗?”皇帝又问道。看秦宓的眼神全是爱重。
“回陛下,确还有一点,臣以为,赈灾仅仅发放钱粮还是不够,应在增加木柴炭火,发放钱财让百姓自行购买确是一法,但因灾区对于木炭需求量大不仅肃州地区供应短缺还会因此大幅涨价,奸商们趁此敛财,最后到百姓们手里依旧是捉襟见肘。赈灾效果恐达不到陛下及众臣所预想。于是臣以为,可在分发的钱粮里面拨出一部分柴碳款项,在去往肃州的路上沿路购买,这样既不会造成单地供应不足也不会造成肃州百姓买柴贵买柴难的境况。”
秦宓将利害关系、实行办法及预想后果都一一摆在了众人面前,面上却一点得意之色也没有。皇帝眼神闪烁的看着秦宓,伸出手来抚了抚她一点珠钗装饰也没有只系了一条手帕的头发,语气爱重的说道:“秦宓,德才兼备,最得朕心!”说完唤来了洪五道:“带着郡主去偏殿先歇息,这边先叫他们商议着。”
秦宓领命告退,临走时皇帝还嘱咐道:“她怕寒,多放炭盆,仔细别熏着了。”
众臣早已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了,早就听说过这位清河郡主颇受圣宠,也都知道先封了太子文侍又封了国学院掌业。可谁也没亲眼见过皇帝将秦宓爱重到这个地步!和秦宓一比皇帝嫡亲的清平公主哪里是矮半截之差?再加上秦宓久居东宫,看来欲立秦宓太子妃一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众臣又瞧了瞧太子,只见太子脸上一副惯常的温和笑容,一点旁的表情也没有,看来是没有异议。
对于秦宓前途的不可估量,众臣心里皆已有数。
秦宓便在众人这样的目光中离去,歪在东偏殿的暖阁里,因着困倦没一会儿便睡熟。
醒来时是被一旁的对话声吵醒的。
“她怎么睡在这?”只听皇后在稍远处问道。
“回皇后的话,晨起郡主跟着太子及众臣来商议肃州雪灾赈灾之事,商量了一会儿陛下便令郡主来暖阁里歇息了。”一个内侍回道。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了些什么,隔着太远秦宓没有听清。
脚步声渐远周遭又趋于平静秦宓又囫囵的睡了过去,直到身上的被子被人一把掀开。秦宓睁开眼随即耳边便是韩疏雨的破口大骂:“好你个狐媚子秦宓,媚着太子不说还攀扯上皇上了?你还敢宿在议政殿?你还要不要脸了?”
韩疏雨一直骂个没完,秦宓却眨了眨眼逐渐清醒,她看清楚眼前刚生产完没几天素妆白面的韩疏雨,想起往日里她自命不凡勾引太子的样子来,不禁面上露出几分嫌恶。魏荃急忙忙从对面的西偏殿跑来问怎么回事,大概是皇帝发火使得他有些为难的说道:“昭仪娘娘快住嘴吧,清河郡主是陛下特许在这里歇息的。一大早……”
韩疏雨不等魏荃说完便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我住嘴?秦宓给了你多少好处教你在陛下眼皮子地下竟敢这样袒护通融她?你们狼狈为奸趁着本宫还没出月便勾引皇上,看我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说罢就要上来刮花秦宓的脸,魏荃一看赶忙上去拦着,倒是秦宓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也不躲闪好像与她无干似的。
皇帝从西偏殿匆匆而来,话音也听得几句,见此情景便大声呵斥道:“住手!还有没有宫规王法?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韩疏雨一见是皇帝便扑到他怀里娇嗔道:“皇上,臣妾刚刚诞下公主没几日皇上便另有新欢了吗?这个秦宓惯会狐媚之道,迷惑着太子不说如今又来迷惑陛下,父子纲常……”
“胡说八道!”皇帝没等她说完便一把将她拂倒在地,怒道:“秦宓随太子过来与众臣商议雪灾赈灾之事,多有巧思为民谋福!你却不由分说红口白牙的瞎编乱骂,如此污言构陷又指着魏荃在这里立主子身份,实在是丑陋粗鄙难为宫妃!来人传旨。”
洪五上前:“奴才在。”
皇帝睨视着地上的韩疏雨,说道:“逸麟宫韩昭仪干扰朝政出言不逊,嫉妒成性口齿污秽心术不正,实在无法教养公主,着降为从六品才人,禁闭逸麟宫,公主挪去交给淑妃抚养!”
韩疏雨一听脸色白的更加厉害,她颤抖着嘴唇说冤枉,拼命地在侍卫的拉扯下攥紧皇帝的衣角。皇帝默然又嫌恶的看着她,最终她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徒然。
入京一年,秦宓越发的将这些看淡,所谓人红是非多,越接近权利的中心越有不怀好意的人靠近,他们巴结,他们嫉恨。若你身正无邪还好,倘若你有把柄在别人的手里,哪怕是多么细枝末节的事最终都会把你毁到死无葬身之地,只因为你环绕在权利的最中心!
秦宓云淡风轻的讲完,齐昭却冷笑了几声道:“皇后好计谋。”。
秦宓却挑了挑眉问道:“你不觉得皇后这道一石二鸟的计谋有些冒险么?她看见我在议政殿歇息后故意透风给韩疏雨使她醋意大发到议政殿与我大闹,可一旦韩疏雨咬上皇后,皇上派人一查便得分明,这样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齐昭蔑笑一声,反问道:“就凭韩疏雨?她那个脑子能想到是皇后从中作梗?她都蠢成了这样皇后还顾忌什么?不分情势场合,骂你倒是其次,单单是说出‘父子纲常’这四个字皇上没下令杀了她就算是给韩国挺大的面子了。”
……秦宓听完望了望窗外没做声。她大概也猜到齐昭下面要说什么。只听齐昭说道:“闹了这么一出,估计你同太子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
齐昭客观平静的说完,好似这件事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太子娶了秦宓他一丝落寞也无一样。
秦宓只望着窗外,对面的清风堂静的连尘埃降落的声音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