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提前退休》陈一心

5、第 5 章

　　“我看出来了，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晚上那顿火锅。”

　　周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辛甜正在签合同，冷不防的被说中心事，手里的笔猛然一顿。
　　“我没有啊。”

　　万一人家就是客套一下……

　　两根手指在签名那一栏敲了下，辛甜这才发现自己把签名写成了火锅，脸上一热：“啊！不好意思！”

　　她也觉得自己太馋了，但她觉得自己馋得有道理。她起码半辈子没吃过火锅了！在一线城市，约一顿火锅，比约一个高富帅还难……

　　周予把那份废合同放进碎纸机里，又给了她一份新的。
　　“行啦，火锅又不会跑，下午跟我买菜去吧！”

　　“……我突然想起来，我下午还有事。”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挣扎，辛甜还是忍痛告别了火锅：“办完了事，可能也挺晚了，我还是不去吃火锅了吧。”

　　让她爹知道她为了一顿火锅，馋到去陌生人家里蹭饭，又要骂她没有安全意识。虽然她觉得，给她减了一笔租金的周予，不是陌生人，是恩人。

　　周予大概也疑惑，明明这么馋，居然还要婉拒？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等你啊。”

　　“我……我也不知道要弄到几点钟呢。”

　　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即将形成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

　　周予终于恍然大悟：“你不想来了，是吧？”

　　辛甜哑然。
　　成年人的默契在哪里！成年人的体面在哪里！婉拒懂不懂！他是皇帝的新衣里的小孩吗？非要戳穿？

　　“等你想来了，就直接过来。”周予随手发了定位，又开了收据给她：“拿好啊，别弄丢了。”又将钥匙给她。

　　辛甜拿起合同和收据，点点头。

　　那种绞尽脑汁想借口的婉拒，那种强行维持体面的疲惫，在周予这里全部不存在。她竟然觉得一身轻松，不觉得亏欠了谁，也不会觉得一句拒绝会引发什么可怕后果……

　　原来，戳穿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今天谢谢你啊，我先走了。”辛甜准备走了，又被喊住。

　　“等下。”

　　她回头，见周予随手从木挂架上拿下鸭舌帽，往头上一扣，又拿下一个帆布袋：“你去哪儿？这边不好打车。要是顺路，我可以带你。”

　　她这就有点忐忑了。周予不会真的对她有所图谋吧？她是个正经人，绝对不可能接受这种没有结果的艳遇。

　　辛甜犹豫了下，还是告诉了他地址。

　　周予：“那算了，不顺路。我还得去菜市场买菜呢。”

　　她一怔，内心好像有点隐隐的失望，她很快反应过来，把自己义正言辞地谴责了一顿。
　　想什么呢！他只是人好！

　　“没事，我可以搭公交回去。”辛甜往外张望了下，没发现公交站。
　　“走吧，送你。”
　　辛甜心里又有点警惕：“不是不顺路吗？”
　　“是啊，所以送你到公交站。”

　　还真是遇上好人了……

　　回了酒店，辛甜洗过澡，倒在床上，将手里的钥匙拿起来晃了晃。

　　一切都太美好了，好到不太真实。

　　直到冰冷的金属触感捏在手里，甚至捏得有点痛了，她才真正感觉到，她真的做成了一件大事……

　　她替小时候的辛甜，圆梦了。
　　她即将拥有一个别墅！

　　辛甜越想越兴奋，在床上滚来滚去，想着她明天就可以开始打扫屋子，还可以开始购置种子和树苗，整个人都冒着热气。

　　美梦近在咫尺。

　　忽然，后背一阵震动，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手机被她压着。

　　她拿出来一看，笑容瞬间凝固，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爹打电话过来了！
　　绝对不能让她爹知道她在庄城。她深呼吸一口气，准备了几个说辞，才接起电话。

　　辛甜心虚地喊：“爸。”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她爹听起来不太高兴，又问：“母亲节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辛甜稍微松口气，没搞突然袭击，还好！
　　她老实回答：“我在问她地址呢，她还没回我。”

　　她爹：“嗯，你放在心上就行。你妈再怎么不着家，也是你妈妈。该做的得做足了，不然别人说我没家教。”

　　辛甜早就习惯，也早有了自己一套专门的糊弄文学——“说得没错”“还行还行”“那就先这样”。

　　她迅速接话：“说得没错。”

　　她爹：“你妈最近怎么样？”

　　“还行还行。”

　　她爹不满了：“你作为女儿，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妈？”

　　“说得没错。”

　　她爹：“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还行。”

　　她爹还要说什么，辛甜当机立断：“那就先这样，我去洗澡了。”

　　“大白天洗什么澡。”

　　她假装没听见这句，麻利挂了电话。

　　忽然，手机一震，她爹发来转账。

　　三万……

　　辛甜难以置信地发过去一个“？”

　　她爹没回。

　　辛甜真是太意外了。她爹从来没给她打过钱，突然给她转了三万，大概是怕她没了工作，没钱花。

　　她有点感动，心想她爹白长了一张嘴，却从来学不会表达。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也学不来嘴甜，每天就只学会怎么糊弄她爹……

　　愧疚上来了。
　　辛甜努力打下一行字：“谢谢爸，有你真好。”
　　不错，有进步。

　　还没发出去，她爹回了：“不是说洗澡吗？”
　　辛甜立刻把那一行字删了。

　　她大概能想到这一行字发出去的效果。她爹肯定以为她受了大委屈，她连对话的走向都能预测出来，一般就是指责她当初选错了专业，说她妈如何盲目支持她，最后以“赶紧考编”完美收尾。

　　于是，她只回了句。
　　“谢谢爸。”

　　果然，不出所料，她爹回了句：“赶紧考编”。

　　辛甜觉得心里有点闷，往常的她总要抱着枕头大哭一场，而这一次也不例外，只不过，她刚抱住枕头，目光就注意到床上的钥匙。

　　它静静地在灯光下闪光，就像她人生的光一样。她一下子丢开了枕头，将刚要冒出来的一点泪水蹭掉了。

　　她已经不是昨天那个软弱无力，只知道哭的辛甜了！
　　现在的她，是一个拥有足够的魄力，努力完成了她梦想的辛甜。

　　往好处想，她还拿了三万块钱红包呢。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想到这里，她又积极起来，换上简单的T恤长裤，拿起钥匙和手机，出门了！
　　她得好好规划下接下来要做的事，事情还不少呢！

　　首先，买个本子和笔，做一个待办清单！

　　辛甜推开小文具商店的门，正要找本子，谁知那店主一边修指甲一边忙里偷闲地瞥她一眼：“今天不用上课啊？”

　　上课？她也没长得那么显小吧！
　　辛甜脸热：“我、我都上班啦。我想问下，本子在哪边？”

　　店主随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商务本在那边。”

　　挨了一顿夸，她心情挺好，连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些，走到商务本那一个货架看着，忽然听见旁边两个小女生在激动地讨论：“哇，你看这个！丑萌丑萌的！”

　　辛甜忍不住转头也看一眼，见她们手里拿着的手账本特别可爱，封面是个猪鼻子。她也有点心动了，挺想拿一本的。

　　隔壁的小学生们争论说：“这个猪鼻子太幼稚啦！还是去隔壁看看商务本吧！我姐姐已经上班啦，她就在用，特别有质感。”

　　“那些本子好贵呀！”

　　碍于面子，辛甜只好继续看商务本。
　　确实，纸质好，厚度足够。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瞥那两个小学生，她们很快放弃了商务本，继续按猪鼻子：“这个也好贵啊！”“算了算了，买回去会被他们笑死！”烫手似的放了下来。

　　辛甜觉得有点可惜。
　　她一看到她们，就想到自己。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明明超喜欢一款曲奇形状的本子，但是班上没有同学在用，她就觉得自己太出格了。而且比其他本子要贵一些。她也舍不得。长大以后，她终于能轻而易举买下一个本子，好像更没了乱买的资格。

　　她本来选好了一个商务本和笔，准备去结账了。走了两步，她又折回来，把货架上的手账本也拿下来：“一共多少钱？”

　　“二十八，打九折，二十五就行。”

　　对小学生来说很幼稚，对她来说，刚刚好！

　　辛甜走出店门的时候，身后还传来那小学生们的声音。

　　“哇，她买了！当大人的感觉真好，我也好想快点长大。”

　　辛甜笑着，按着那猪鼻子，心情超快乐。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真正的大人，但是，她突然有点喜欢这一刻的自己。

　　辛甜回酒店后，规划好了她的任务。
　　今天下午，先退房，打扫新家的卧室。

　　她提着行李，先去了附近一家杂货店。

　　在一排排货架前，她照着单子找货：“拖把，抹布……”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阴影，老板劈手拿走了她的单子，她正吃惊，就见到老板已经钻到货架里，声音从里面冒出来：“你这么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哎，我给你找！”

　　庄城的人真的好热心。
　　“……谢谢啊。”

　　本来以为要跑很多趟，没想到杂货店就买齐了她要的东西。

　　老板还给她推荐了一个扫拖两用的拖把，“你看好啊。这样擦完一遍，再拿水一冲，往下一推刮水器，就行了。比普通拖把好用，还便宜点！”

　　辛甜：“那我也要了。”

　　她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直奔新家。
　　在清洁之前，为了避免日后纠纷，她把屋子和家具都拍了视频，存好照片。

　　她卷起袖子，戴上手套，环顾略显简陋的卧室：“好，开始干活！”

　　要不是打开柜子，挪了桌子，她真没看出来这么脏。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清理出来一大包黑色垃圾。当然，也翻出一些宝藏。比如一张木摇椅……

　　她计划将这张摇椅搬到一楼庭院，这样可以躺着看日落。

　　对了，再买一张漂亮的小桌子，再买一套漂亮的餐具……

　　到时候，星期一三五，中式糕点，配铁观音。
　　星期二四六，烘焙小蛋糕配奶茶……
　　星期天，减肥。

　　她一边充满期待地盘算着，一边将大袋垃圾搬下楼。

　　将垃圾丢掉的那一刻，神清气爽，感觉新生活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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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糊弄学博大精深，不建议大家学，看看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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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赶紧考编”
女：“那就先这样。”
爸：“你觉得你考得上？”
女：“还行还行。”
爸：“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女：“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