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与影有情唯日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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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虎子用它的猫脑子做了个梦。
梦到顾予怀拎着他的两条后腿去结扎，虎子怎么扭怎么挣扎哭诉都没有用，往日对他宠爱无边的顾予怀脸上挂着凉薄的笑：“呵，虎子！你知道的太多了！”
在他身边，沈望熙赞同地点头。
随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慢慢掰开它的两条小短腿儿，并对某个部位虎视眈眈，虎子羞耻并且悲愤地尖叫一声：“不——大人你怎么能——”
梦中醒来。
吃了顾予怀一计枕头。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化作一声软绵绵的颤音：“喵嗷……”
虎子立马清醒了，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甩了甩毛，心有余悸。
“闭嘴。”顾予怀闭着眼一把按住他圆溜溜的脑袋，不耐地皱了皱眉，“你发情期到了？”
刚才才做了被割蛋蛋的噩梦，虎子瞳孔一缩，拼命摇头。
一边摇头一边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所以老天降了个警告下来，要他不要看不该看的吗？
可怕、太可怕了！
虎子立马把剧情调出来压压惊，圆溜溜的大眼睛一排一排看下去，忽然就瞪了起来。
“大人，大人！”
起身穿衣的顾予怀：“怎么？”
“我我我发现剧情……突然有变化！”虎子慌慌张张地解释：“原来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我说怎么阻碍力量那么小呢，大人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
顾予怀把衣服穿好，皱眉。“到底怎么了？”
“所有的世界都自带自我修复功能，即可以把偏离轨道的剧情拉回来！这个世界本身不完备，所以修复较为迟缓，才给我们这么大的漏子可钻！”虎子沉思：“现在世界已经开始抵抗我们的动作……”
顾予怀道：“剧情哪里发生了变动？”
“云之锦和苏韩伊两人的初识，本应该在两个星期之后。云之锦不受皇帝重用，到苏韩伊酒楼借酒浇愁而被刚好下楼巡视的苏韩伊遇见！”虎子一目十行，“两人互相赏识对方的才华，结为知己！”
“嗯，然后？”
“不是然后，是但是！但是昨天的游湖已经让两个人见了面……原本这一段剧情是没有女主参与的！更别提还来了一出男扮女装！”
“……嗯，然后？”
“世界为了抵抗剧情的逆折，居然强行让男主多出了一段记忆！”虎子目瞪口呆。“这样……根本不常规啊！”
顾予怀问：“多出了哪段记忆？”
“酒楼那段！还多了原剧情里没有的青楼剧情……”虎子垂头叹了口气，两只爪子捂住脸痛哭：“居然就这么把原本不怎么和女主相熟的男主硬生生改成了暗生情愫！辣鸡！凑表脸！”
“我想起一个问题：我们不是只用搜集反派的情感就够了吗？”顾予怀呵呵一笑，表情阴恻恻的。“虎子，你在担心什么啊？”
虎子抬头一看，仿佛昨夜噩梦里那个惨无人道的顾予怀又出现了。他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小蛋蛋，同时嗷地一声愤怒的吼叫：“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相信我！！！”
顾予怀眯起眼细细看了看它，随后似乎饶有兴致地一笑，半晌才说：“好了别生气嘛，我哪有怀疑你？好奇而已。”
虎子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随后眼珠一转，理直气壮地开口：“而且当然也是对反派有影响的啦！青楼看戏肯定沈望熙也出了场，肯定是要一掷千金买下花魁做老婆，结果被女主截了胡收入麾下！”
“哦。”
“这个青楼女子叫红霜，是逃亡的邻国公主，和反派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这个女子被沈望熙买下，那么日久生情化解仇恨是很有可能的；但如果是苏韩伊的话，红霜会暗自筹备力量伺机复仇！”
顾予怀摸了摸下巴，沉吟一声：“嗯，很对！非常有道理！”
虎子愉快地甩了甩尾巴，趾高气昂道：“那～现在我们已经错过了两个剧情，后面一定不能打乱剧情！要十二万分小心对待才行！”
“后面我要做什么？”
“接下来男女主间交际频繁，下面一个剧情就是！”虎子猛地抬头看他，目光炽热：“你！大人，你要去大肆大肆大肆地羞辱！云！之！锦！”
顾予怀：……
虎子眼睁睁地看着顾予怀的嘴角从V变成_，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卖萌：“剧本……嗯，剧本上就是这么写的嘛～”
顾予怀一把揉乱虎子的短毛，皮笑肉不笑。“虎子，你记着今天。记好了。”
虎子：“没有！没有！不是我！！QWQ”
然而顾予怀不再理它，问道：“什么时候？”
虎子战战兢兢：“两周后，男主在沈望熙受了折辱，带着自己被拒绝的满腔豪情走回家……”
“不是酒楼？”
虎子：“酒楼剧情提前了！我接着说……回家路上碰到抢劫的，男主撑不过被打败了，钱没了脸也挂了彩，这时男主一声大喝：‘莫欺少年穷’！”
顾予怀：……
虎子：“壮志难酬人财两空的局面让男主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悲痛欲绝。这时候，就需要——”
顾予怀顺畅接口：“我。”
虎子握拳：“对，你！你要刺激他！挑衅他！碾压他！磨练男主的韧性和意志力！做他成功路上一颗绊脚石！”
顾予怀点点头，只顾撑着下巴眯眼笑。这副似是而非的模样，倒是让虎子觉得有点高深莫测了。
他抖了抖胡须，心想：“莫非大人另有什么计划……？不会的吧？”
两周之后。
浮云蔽日，大雨瓢泼。
云之锦刚下早朝，孤身一人往外缓缓踱步。周遭官员一见他走在前方立马就绕道而行。他们小声说着话，不时掺杂着几声笑语。云之锦扫过他们一眼，低头抿了抿嘴唇，心中惴惴不安。
看来不是他一个人感觉到了：当今圣上已经对他有了意见。
他出生寒门，心里想的是如何造福百姓。朝廷贪官多，他选择直言上谏，也预料到了这样的做法会破坏一大片人的利益，怕是讨不了好，但他还是义无反顾。令他眼前一黑的是沈望熙。他不是个昏君，而是个治国有道可流芳百世的明主！但他却纵容他们腐败贪污，这是什么道理？
云之锦看着手里写了些许文字的笏板，眼中光芒微微闪烁，下一刻竟是一把摔去。木板落地声音清脆却有力，旁侧安静了片刻，不少人看笑话似地看他，嘴里喃喃着什么：
“年轻人啊，真是受不住打击……”
“还不比我这把老骨头呢，哼！”
“不是吧，这么冲？明明自己没用，怪谁呢！”
嘲讽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堪入耳，云之锦袖中双拳紧握，低头紧紧盯着地板上孤零零的这块板子。他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回忆，最后停留在亲人去世前憔悴的脸上。他神色几度变化，最后咬咬牙，刚弯下腰想捡起来，就见一双蓝色锦靴，好巧不巧地，正踩在了笏板上。
云之锦的手一僵。
“哎呀呀呀，这不是咱们眼高于顶的云，公，子吗～瞧瞧这张小脸哟，这是在气什么呀～”
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下竟也如此清晰。
云之锦眼眸一暗，修长的五指慢慢蜷缩收了回来，然后直起了身板。明媚张扬的笑容挂上嘴边，“张侍郎。”
最大的蛀虫，最明目张胆的贪官！
张侍郎甜腻腻地一笑，“嗳～”然后脚尖往前探了探，“云兄，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云之锦手指都气得发抖，指尖紧紧嵌在掌心，唯有疼痛能让他清醒。他看了一眼被张侍郎踩在地上的笏板，神色莫测，强颜欢笑道：“自然……自然是要的。”
“那就捡起来啊～”张侍郎有恃无恐。
云之锦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俯身去够那块笏板。
张侍郎被他眼神一激，瞳孔一缩就眯起了眼，抬起脚狠狠踏在他低下的脑袋上，直直压倒在地，仍不解气般碾压了两下：“你这什么眼神啊？嗯？！你这是要报复我啊！真好，真好！好极了！”
云之锦屈辱地被他踩在地上，五指收握成拳，被墨发遮掩的俊脸上，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云之锦浑浑噩噩地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笑话！他怎么……怎么能……
“不服气啊？嗯？！我告诉你！我这是在干嘛？在教导你，提携你，关爱你！”张侍郎放开踩住他头的脚，蹲下身来掐住他的下巴往上抬，等看见那双漆黑的、桀骜的、不屈的眼睛的时候，他一笑，“多好的眼神儿啊～”
“啪”的一声！
非常响亮的一耳光。
云之锦猛地睁大了眼睛，浓稠的黑云瞬间在他眼里凝聚起来，不由得让人想到了外头阴沉沉的天气。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浑身发抖。
“你是个年轻的，不懂事，我来教教你！”张侍郎歪嘴一笑，邪气横生。“什么贪墨成风，什么酒池肉林，什么黑漆皮灯笼……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今日，在皇宫，我就告诉你！不是你说的不对，是你说的没根据呀～”
冰冷的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眯眯道：“没根据。懂吗？你说的再对，和没说一个样儿！陛下他哪有不知道的事儿呀？没理由抓我，你瞧瞧我还不是一样的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
“真是年轻啊。还要多打磨打磨～”张侍郎怜惜地看着他，“太可怜、太可怜了！因为什么都不懂，竟蒙受此等屈辱！云兄且放下心来，张某定然……”
站起身来，蓝色的锦靴轻飘飘地踩在他的右手上。
感受到云之锦不知好歹的挣扎，他居高临下地微微一眯眼，瞬间变了脸色，脚下狠狠一碾！听着脚下云之锦痛苦的声音，他反而愉悦地舒展了眉眼：“张某定然是会好好管教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呀～”
云之锦咬着牙闭上眼睛，胸口大幅地起伏，胸腔中的怒火已然蓬发，火辣辣地灼烧着。
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反驳。
他没见过世面，不懂皇宫里的潜规则。是这样没错！但不代表他跪下就是服软，沉默就是投降。家仇未报，这些痛他皆可以抛之脑后。但——等他强大起来，这些厚颜无耻之徒、贪赃枉法之辈！一个，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他竭力平复心情，微微喘着气看着得意志满仰天长笑而去的张侍郎，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往来之人，闭眼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暗自忍耐那只重要的、执笔的手上的剧痛。无人看到他眼眸猩红，瞳孔深处窜出一簇火苗，越烧越旺。
之后的发展才是如剧情所料的那样，他冒雨踱步回家，狼狈不堪又遭人抢劫，胸口被人踹得闷痛不说还跌了面子。最后干脆躺在冰冷的地上不起来了，手臂盖住眼睛默念了一千遍：“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
读书人，向来有傲气。云之锦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过去自己胸中的豪情壮志在这皇宫竟然这般渺小；从前认为的前程似锦，才刚到开头就变成这样。
沮丧难过是一回事，挫败、悲痛欲绝和怀疑人生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时候，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托着他的后腰把他扶了起来。
头顶的雨倏然停了，天却没有放晴，身子忽然暖了，伤口却依旧冰凉。他睁眼一看，一张白净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无风也无雨。
背景这样的灰暗，这个人却这般明亮。
云之锦压抑了一天的情感都有些憋不住了，甚至他想：这是一种亲切得让他想在他面前哭出来的温和感。
顾予怀只是习惯性地笑笑：“地上凉，起来吧。”
顾予怀好看。
但在云之锦眼里，第一次这样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与影有情唯日月（六）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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