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与影有情唯日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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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林宴结束后，顾予怀遣黑衣侍卫护送云之锦回府，自己则孤身走向沈望熙的寝宫。
天色渐晚，有宫女小厮走出门来点灯火，顾予怀慢慢走在路上。皇宫太大，路太长，让他有种走不完的感觉。
远远地就见寝宫灯火通明，但除了外三间把手的侍卫以外，再没多的人了。顾予怀推开门，轻车熟路地走到雾气腾腾的浴房里。沈望熙只有一道影子对着他，整个人的姿态很放松。
听见动静，沈望熙回望了一眼，隔着雾对他招了招手：“来。”
顾予怀隐约看见他微笑的面容，心中一动，踌躇片刻，依言走了过去。
在过去沈望熙还不是皇帝的时候，顾予怀和沈望熙曾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从小到大，可以说顾予怀完全是被爹娘和沈望熙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因此才养成个不那么好将就的个性。
见他慢吞吞的样子，沈望熙干脆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过来，以顾予怀的身高，刚好半跪半坐地靠在他身侧。
顾予怀的大腿和他的肩膀紧紧贴着，被沾湿的布料透来湿热的温度，他微微低眸看了一眼挑着眉毛笑的沈望熙，没说话。
沈望熙玩笑道：“哎，阿恒与我几月不见，就生疏成这样？小没良心的，怕是一点儿都没想过哥哥吧？哥哥可是想你想得睡不好觉……”
他现在没半点方才宴会上的冷淡与威仪。眉眼舒展开，表情柔和，眼神中带着温柔的宠溺。
顾予怀散漫地轻笑一声，随手推了两把他的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而后又道：“近来忙了些罢了。父亲骂我不务正业，天天折腾我……”
沈望熙笑骂他活该，旋即松开手随口道：“衣服脱了，下来吧。”
顾予怀一愣：“我这一身灰……”
“没事。一看你近来没怎么好好休息，瘦了好大一圈。你这人，仗着年轻就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尽让人放心不下。”沈望熙心疼得眉毛都拧巴起来了，叹息道，“放松一下，才有精力做别的事。”
顾予怀觉得没毛病。
然而手刚碰上腰带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一看，沈望熙一只手肘撑在池边，拖着下巴弯着眼凝望他，眼神带着点玩味，没半点要回避的意思。
“……别看着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望熙喃喃一句，目光扫过一眼他握在腰带上的手，再向上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不一会儿便似笑非笑地收回了目光。
一阵窸窣过后，顾予怀踩下水，随手把头发撩到脑后，感叹长头发太麻烦。沈望熙靠过来，帮他除了发冠，让柔软的头发散落下来。
“近来可好？”他低声问道。
“还不错吧。你知道我，我还是老样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顾予怀轻笑了两声，泡在水里舒服得要命，身子骨都散了似的安逸。
沈望熙帮他捏了捏肩膀，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闭上眼睛靠着池沿。“我爹看我这样很生气，说我半点上进心都无。不过他也确实没说错什么，我懒得要命，早就看淡了这些，不想争抢。”
沈望熙忍不住揉了两把他的头发，大笑：“哈哈哈，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懒！伯父他担忧你，可别辜负他一片好心。”
“我当然知道。何况只是懒得做，又不是不会。”顾予怀扭头看着他，在雾气蒙蒙中靠近了些，问道，“别说这个了，那个云之锦，你怎么看？”
沈望熙难得见他主动提一个人，不由略略沉吟片刻，随后道：“想法有些激进，不过能力还不错……但也许不是个好把握的人。”
顾予怀道：“恐怕是穷苦人家出身吧？”
“是。”
“看得出来……呵，要是当了官，就是个心怀天下的良臣了。”顾予怀随手拨弄了两下池水，“今天见了几面，他虽说看着像是我这样的纨绔，内里倒有几分忧国忧民的情怀。这人，倒是可以适当提拔提拔，你觉得呢？”
“我觉得？哼，怪哉怪哉，你居然也会给人说好话？”沈望熙轻笑出声，把顾予怀的身子转了半边过去，一双执掌生杀的手下了点力气按着他的背。顾予怀背过了身去，没看见沈望熙一对幽暗莫测的凤眸隐隐跳动着火花。他声音朗然藏笑，“阿恒，你在我面前提他……怎么也不怕我生气？”
忽然传来轻声叩门的声音。没等顾予怀反应过来，沈望熙已经开口道：“何事？”
顾予怀啧啧一声，感叹这声音才是真正九五之尊该有的，冷静自持，庄重严肃。而刚才那个轻松带笑的语调，明摆着是个平易近人的小哥哥。
小林子恭恭敬敬伫立门外：“大漠那边的……”
沈望熙果决地打断了他：“行了，一会儿放在书房。”
“是。”
随后就是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
“你哪至于这么小气？我就是举荐一下嘛，你不喜欢，不听就是。”顾予怀没有半点探知欲，侧过身把沈望熙按住，“好了好了，别按了。今天你也忙了一天，早点睡吧。”
对方把目光从手指移到他身上，四目相对之时忽而勾唇笑开，“难得一见，不想和我多说几句话吗？”
半晌，顾予怀挑眉：“要我和你说什么？”
沈望熙挪了身子靠着他，手臂一伸搭在他另一侧肩上，温热的手指掐了两把他的脸，笑嘻嘻道：“说点好听的，说点我喜欢的。”
顾予怀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赤.身.裸.体肌肤相接的感觉总是让人无法忽视。热腾腾的雾气氤氲下，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他嗤笑一声，“你以前不是常说我嘴里吐不出好话吗？我骂人可以，这事儿你尽管找我，可夸人嘛……这真就有点困难了。”
“一句也不会？”
“一句也不会。”
沈望熙佯作苦恼的样子：“那可真就麻烦了，我前些天才让人去酒窖搬了几坛桃花酒出来……”
顾予怀面不改色地改口：“我们当今圣上啊，那可真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年轻有为、仪表堂堂，武功盖世、挥翰临池，束身自好、恪尽职守……”
“不是说不会？”
顾予怀低眉一笑：“一看见你就想夸你，怎么可能不会呢？”
沈望熙一双黑曜石般的凤眸立马一亮。顾予怀失笑，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站起身从温泉水池里踏出来，拾起一旁的丝锻边擦身子边道：“有点晚了，我该回家了。送送我吗？”
“嗯，好。”沈望熙伸了个有碍观瞻的懒腰，也站起身来。
两人相继穿好了衣服，从寝宫里走出去。皇宫内灯火通明，点点油灯一盏一盏地向远方传递，亮成一条路来。沈望熙深邃的眼眸仿佛也被点亮了，两人静静走了一会，他才轻声道：“阿恒，你不要离云之锦太近。”
声音低得仿佛呓语，风一吹就散了，一时间竟让顾予怀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沈望熙目光落在他身上，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阿恒，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才不会因为宫外没有我就忘记我的，对吧？这忽然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物，我有点……难过。”
顾予怀忍俊不禁，忍不住上手揉了揉他的脸：“用不着。他比不上你。”
沈望熙侧过头看他笑得开心，不禁也笑了起来。
有点傻气的笑容。明明是陌生的脸，顾予怀看着却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顾予怀没让沈望熙走太远。毕竟这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要说不安全的话，可能这个皇帝比他更容易遭遇危险。
沈望熙跟他挥手告别，等他走出去好一阵了还伫立原地。忽然，他喊了一声顾予怀的名字。
顾予怀应声回头看他。明黄外衫加身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单薄，风一吹，衣袍一卷，沈望熙开口道：“下一次来我这里，就别走了。”
秋风吹散了落叶，寒鸦站在枝头苦啼，明明没有下雨，却似有层层乌云催压而下。沈望熙一个人站在他的对立面，神情难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与影有情唯日月（三）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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