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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八回. 珠联璧合无须言 心有灵犀一点通 ...

  •   二人当夜在林间小憩片刻,次日清晨才向北赶路。
      北行十五里,有一处小城镇唤作武家镇,镇子里半数以上的人都姓武。
      杨南丞和顾非二人结伴而行,想先到这边碰碰运气。
      顾非本是少说闲话的主,杨南丞心中有万千心事,虽然那一夜畅谈,二人这连日一路而来话只少不多,可两人却都轻松自若,杨南丞更是许久没有觉得和一个人相处能这样平静清净,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一日,二人赶了半日路,到了晌午时分,就在一处路边小酒家歇脚。
      因为一路荒郊野外没有什么好物,二人赶了七八天的路就没有吃什么正经东西。进店叫店家准备了饭食,一条清蒸鲫鱼,半斤腊肉,一盘素炒青菜,一碟黄豆,自然少不了两斤女儿红。
      杨南丞豪气干云拍了酒坛泥封,给顾非满上一碗,顾非也不推辞接了过去,二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杨南丞看着顾非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他杨南丞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胚子,男女各半,不过他没见过一个人吃饭的样子,也让他觉得好看的。
      见着顾非将那喝尽的酒碗单手放在右手边,左手竹箸夹了块清蒸鱼在自己的碗里,右手轻捻着左手的衣袖怕沾了油汤,左手轻捻竹箸将鱼肉上面的细小姜丝和葱丝一一摘下放在一旁堆做一堆,再用竹箸从鱼肉中间剥开露出里面雪白鲜肉,小心翼翼将其中的细小鱼刺捻出放在葱丝姜丝一起,最后才夹了鱼肉,轻沾醋汁,缓缓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杨南丞听旁人云他是丞相之子,举止优雅得当虽然也非异常,但这乡野地方的一条鱼肉而已能好吃到哪里去?可见着他吃下去,杨南丞忽然觉得这鱼肉怕是要比这女儿红还要好。
      想及此,杨南丞也笑着夹了一口鱼肉,往醋里一沾再往口里一丢。
      山野小鱼的泥草腥臊味虽然并不冲口,可是也没有被那醋味压下去,一口咬下也是难以挥散,怕是这做鱼的人忘记进盐,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而且鲫鱼这小东西细刺又多,杨南丞这一口真是入口容易,开口再难。——杨南丞行事作风都是江湖大侠风范,这清蒸小菜自然是他个大老粗品不来的。
      再看顾非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又夹了一块,依旧吃得好看极了。
      杨南丞不禁苦笑,硬生生将鱼肉吞了下去,赶紧灌了两口黄汤。
      却听得对面轻轻一笑,顾非依旧低头剥着鱼刺,轻声道:“杨大哥,山野小店的东西怕是不合你的胃口,而且这鱼刺多,待得进城以后,叫小弟再备上好酒好肉招待。”语毕,依旧仿佛吃着山珍海味将那鱼肉吞下。
      杨南丞这边听得心中涌起一阵暖意,面上却是呵呵陪笑,想到这面前之人的身份,好歹也是有身份的官家公子哥,这一路跟着自己在野外餐风饮露吃苦却没有半分怨言,心中颇生欣赏佩服和感激。
      顾非语毕听他不曾答话,抬眼看了看他,面上稍有犹豫:“莫非小弟多言……”
      “哎,”杨南丞笑着打断他,“哪里的话,顾兄弟说的是,杨某是个粗人,这清蒸小菜还真是受用不来,倒是顾兄弟吃得津津有味,叫杨某嘴馋了!”
      顾非闻言嘴角含笑轻轻摇头,复又夹了块鱼肉在碗里,听着杨南丞的话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
      顾非的母亲修身养性,顾非从来跟着也不好大肉大酒,对清蒸菜肴倒都是喜欢的,而且顾斯向来勤俭,他顾非倒是从小的习惯使然,加之近两年来随同师兄四处奔走查案,这乡餐野宿都是平常,丝毫没有矫揉造作刻意忍耐的意思。不过被杨南丞这样一说,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顾非这边看似不动声色,却在心里有一番起伏。

      二人正说着话,路那头却走来两人。脚步匆匆头戴斗笠的两个汉子,进了店门就叫了两碗汤面,刚坐定,又拿了斗笠对着脸膛扇了扇,这初春乍寒的天气看那头上也是冒汗,看来是一路急着赶着来的。
      杨南丞多了个心眼,看那两人等面的时候手中兵器也不曾放下,悄悄左右探望,非常警戒,看着杨南丞二人的时候也多打量了一下。这会儿店里人不算多,其他几桌都是自顾自吃饭。
      那两个汉子中一个高瘦的汉子稀里哗啦将面条倒在口里匆匆吃了又大声叫茶水,被另外一个刀疤汉子瞪了一眼赶紧收声。
      那刀疤汉子的面没吃几口,看着瘦高汉子狂饮了两杯茶水,就提刀起身:“走罢。”听说话有点福州口音。
      那瘦高汉子顿了一下:“大哥急什么,那要饭的又不会跑……”
      “闭嘴!”刀疤汉子双眼一瞪,警戒地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将他瘦高汉子一扯,腰里摸了碎银丢在桌上,二人又匆匆出发了,走的时候那刀疤汉子还小心地回头看了看。
      待得二人消失在路头,原本慢条斯理吃鱼的顾非,和大口喝酒的杨南丞几乎同时站起了身,二人一言不发出了店门。

      原本只是想碰运气,不过那“要饭的”几字却不得不让二人注意。跟着追了片刻,二人已经看到前面两个汉子的身影,武家镇也就在不远了。
      刚才在店里注意到那两人应该是有功夫的练家子,杨南丞和顾非二人也不敢跟得太近,总要先有点线索不可贸然行动。
      那两个汉子又匆匆走了一会儿,怕是那个瘦高汉子刚才吃的快又走的匆忙实在忍受不住,忽然趴在路边哇哇直吐,刀疤汉子骂了两句将他扯到了旁边。
      这里一处周围荒无人烟空旷无疑,杨南丞和顾非二人只能远远停下,躲在一棵树上。
      以为他们两人只是稍作歇息,可过了一会儿,却听到几声古怪鸟叫,那刀疤汉子却是忽然起身打了个长哨,就见着另外一头的草丛里钻出一个小胖子,看他滚圆的样子动作却是灵活,看来轻功也是不错的。
      顾非刚这样想着,却又想起身边男人的轻功,不禁莞尔。
      杨南丞感觉到他在笑,看了他一眼,又转头仔细看着对面三人,可惜距离太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刚想拉了顾非再往前些,却见到顾非看着对面三人,口中却似在喃喃。
      “?”杨南丞一顿,却见着顾非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先别说话,自己却依然看着三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顾非能听到他们说话?
      杨南丞眉头一挑,两人追踪至此为了不让对面发现,现在正躲在树枝阴影里,可这里和对面三人好有一段距离呢。不过看顾非神情认真,看来并非玩笑。
      “……那刀疤脸男人说,主子出事了,昨儿在,青楼赏花的时候,着了兔儿爷的道,中了仙人跳,被个硬点子切了……子孙根,”顾非忽然轻声开口,末了一句瞄了杨南丞一眼,又继续盯着对面三人,“……这事不能办砸要不,他们就要兜着走,千万别让那要饭的跑了……杨?岩?该是叫那胖子的……”
      杨南丞听了他的话竖了耳朵,除了这风吹树叶沙沙声,他什么都听不见。
      可顾非还没搭理他,依然认真盯着对面,口中喃喃,应该是对面没有讲什么重要的线索。
      “……朱老九跑不掉的,他被赌坊的人打折了腿,”顾非忽然又开口,继而点了点头,下一句似乎是对着杨南丞说的,“这可能是那个乞丐,看来我们运气蛮好的……”
      说完这句,似乎总算发现杨南丞直直盯着自己一脸疑问,顾非看看他稍微低了眼:“家母失语多年,小弟略懂唇语。”说完又继续看向对面,口中依然喃喃。
      杨南丞闻言倒是一惊,脸上却是挂着笑,不曾想到顾非竟然有这好本事,心中佩服又增几分。而这回,二人同立在树上杨南丞一手拉着顾非,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杨南丞看着顾非认真的脸庞,昨天晚上虽然更为亲近,却没敢多看,这会儿才注意到,顾非清秀脸庞左眼缘下面有颗若有似无的小痣。看着,他却不自知地有些痴痴。
      “……只是不知道他把东西藏哪里……”顾非并没有注意到杨南丞的神色,重复着对面的话,“……咱哥儿三的手段,只管叫他说出……‘圣莲令’!”顾非忽然稍提了音量赶紧又压低下来,转头看看杨南丞眼中微微兴奋,“果然是的!他们应该是薛步桥的手下人,口中的那个朱老九,应该指的就是那个乞丐。”
      杨南丞被这话一惊,连忙点了点头,装作不在意也跟着看向那边。
      顾非看他神色微微慌张,倒是用力看了他的侧脸,才嘴角含笑继续转向那三人那边。
      杨南丞自然感觉到了顾非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了两句才问道:“他们可有说那乞丐在何处?”
      顾非倒也不赘言:“倒不曾说,那杨胖子应该是前哨,他应该是知道那乞丐朱老九去处的,后面两人应该我想应该是来授薛步桥之命前来支援的。”
      杨南丞点点头,再看那三人似乎说完话就要走,心下一轮,右手拉了顾非就起身追了过去。

      二人追踪着三人进了武家镇,那胖子领着人往后街一直走,到了一处看似大户人家荒下来的别苑才放慢了脚步,周围店家没几户,走路的人也少,路边倒是有两个乞丐哆嗦着。
      杨南丞瞄了两眼,看样子那两个乞丐并不是要找的人。
      正在想着,前面三人忽然停住了,小心拐到墙边,那胖子往前指了指。
      顺着那胖子指的方向,杨南丞和顾非二人看到从前面一家药材铺里出来一个人。精瘦的身形,獐眉鼠目,面皮黑黑的,头上和身上缠了绷带,杵了个拐棍一瘸一拐地夹着一包药,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向着后街更远的地方去。
      看那三人脸色,应该就是要找的人了。
      杨南丞与顾非对视了一下,二人越过围墙上了屋顶。
      三人跟踪着那黑面瘸子,看周围还有路人也不便直接出手,眼看着前面的人拐进了一条小深巷,三人杀气陡现,那瘦高汉子更是直接大刀出鞘。可当他们跟进小巷子时,那瘸子竟然没了踪迹!
      刀疤脸男人顿了一顿,不过须臾功夫一个瘸子怎么可能从这小巷子跑掉?
      “可恶!快找!”
      可这哪里还能找到?这黑面瘸子早就被杨南丞像拎个小鸡仔一样,奔到了前街的水桥下面。

      这黑面瘸子确实就是那胖子口中的朱老九,也就是顺走薛步桥手里东西的人。
      被杨南丞提溜着下到水桥下,朱老九头有些发晕,眼有些发花,本来又被人打折了腿,在地上打了个圈才站定了。看着面前两个人眼里还是惊恐:“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嘛!”这水桥上来往车马也不少,不过朱老九虽然被杨南丞的轻功吓到,但是之前也是将追着他的三人看得清楚,这两个人至少看起来还没有想加害他的意思。
      杨南丞将他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常日里看到的丐帮人的风范,想了想才开口道:“朱兄弟是吧,在下与兄弟二人一路上听闻方才那三人想加害阁下,所以才施以援手,绝没有加害的意思,倒是有事相问。”
      朱老九将他打量了一番,又转头看看他身边的顾非,杵了拐后退了一步:“什么事?”
      杨南丞看他小心谨慎,又逼进一步:“前些日子,阁下可是从薛步桥身上,借过一件东西?”
      朱老九一双豆眼看了他一眼,却是低下头,又退一步,靠在墙上眼神左右游离:“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南丞看他左右顾盼想要做逃,心中咋舌,支手手掌一翻,两指轻点朱老九脸颊边的墙面,那墙面立刻裂开,泥石碎片蹦了朱老九一脸,顿时叫他脸色巨变。
      “朱兄弟,东西可在你手里?”
      杨南丞语气不变,却是叫朱老九头上冒汗,口齿不清地忙答话:“别、别,英雄饶命!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杨南丞半眯眼盯着他,并不多言,却作势要点向他身上。
      朱老九吓得连连摆手:“好汉好汉!小人确实从那薛官人身上顺了点东西,不过,不过不知道您老说的是哪件……”
      “……”杨南丞顿了一下,看这人说话的样子,难道并不知道偷的是什么东西?
      “一块玉。”身后的顾非忽然开口。
      “玉?”朱老九看了顾非一眼,眼神却是慌了,“这……难道……”
      杨南丞看他吞吐又逼近一步。
      “别别别,好汉,我说我说,”朱老九连忙又开口,“那、那东西叫小人给,给……”
      “给怎么了?”
      “给输押给赌坊了!”
      却原来这朱老九根本不是乞丐,倒是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徒。因为手中紧缺才到处晃荡想捞点意外之财,见着薛步桥招摇过市自然当他是大财主,悄悄顺了他身上几样东西,没想到还顺走了薛步桥随身携带的“圣莲令”。不过他朱老九并没当那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前几日在赌坊里输了个血本无归,那块玉石也就被他输给了庄家,可还欠着债,才被人打到折腿。
      杨南丞看他不像说谎,叫他赶紧出城就打发他走了。

      还真是一波三折,这东西若是到了赌坊里倒是还有些麻烦。这赌场的规矩,东西还在赌场的机会倒是比较大,可是这东西被当做赌资抵挡给赌坊,也不可能叫人随随便便就要回来,看来只能依照赌坊的规矩,赢回来。
      可杨南丞又是为难,这酒色赌,他已经占了头两样,说到赌他还真不敢拿大。
      转头看了看顾非,顾非也正思到此处,见着杨南丞望向他,他淡淡开了口:“若是赌,小弟倒是尚可试试。”
      杨南丞闻言却是笑开来,这些日子二人相处他知道顾非的性子并非张扬,若是开口却是能定人心,此刻这话听来平淡,当是胸有成竹。

      想到此,杨南丞狡黠一笑:“顾兄,如此杨某倒是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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