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天下》陆小佩

38、相拥而眠

　　秋日的清晨，鸟儿叽叽地叫着，李娥姿梳洗穿戴好，便要去厨房为宇文邕准备早饭，当她打开房门那一刻，眼前的一幕令她惊呆了！

　　本是青石板的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移过来了数不清的山茶花，红的紫的，像一片片彩云般开在庭院上，令她移不开眼。

　　“喜欢吗？”宇文邕从身后将她环在胸前，低头在她耳边轻问。

　　李娥姿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美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好一会，她才轻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茶花的？”

　　“我不但知道你喜欢山茶花，还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宇文邕在她身后低低地笑道。

　　李娥姿望着眼前灿烂的花朵，心中纠成一片，她回眸望着宇文邕道：“你不必为我准备这些东西。”她的脸色很不好，僵硬而冰冷，仿佛宇文邕做了件令她非常生气的事。

　　“你不喜欢吗？”宇文邕轻声询问。

　　李娥姿面无表情道：“对，我没有生辰，也不喜欢你这样做，你大可不必为我花心思准备。”

　　“你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一直不开心，对我也很冷淡。”宇文邕质问她。

　　李娥姿冷笑：“我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血之人，与你相处时间久了，装不下去了，也不想伪装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为你准备的这些花你不喜欢吗？”宇文邕接着，阴郁的眸中闪出一丝冷酷之色。

　　“对！”李娥姿直视宇文邕，然后冷冷道：“你如此讨好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吧，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大可不必费尽心机。”

　　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一切，现下都是沉重的负担，让她只想逃避，可又逃避不了，只有将这些全都撕裂，这样才会让她心安。

　　宇文邕低垂着眉，语气也变冷道：“我花尽心思为你寻得这些花，又花尽心思不让你提先发现，没想到到头来尽是我错了。”

　　李娥姿垂眼不语。

　　“你若不喜欢，便命人都砍了当柴火吧。”宇文邕冷声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

　　而李娥姿望着眼前这美不胜收的花景，终于流下了眼泪，她最喜欢山茶花了，记得小时候，母亲就爱将她抱在胸前，然后一簇簇地为她簪山茶花，母亲说簪上山茶花的她如同仙女般，那是她一生难得的欢乐时光，至母亲死后，她便再也没有簪过山茶花，也再也没人为她过过生辰，不想今日，这个叫宇文邕的男子……

　　李娥姿不愿再想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抹干了眼泪，然后迈步，直接往大门走去。

　　*

　　大冢宰府

　　宇文护把玩着手中的古玩核桃，悠悠开口道：“所以你认为宇文邕已无任何威胁可言，你要回来。”

　　“是！”座下站着的李娥姿恭敬地对宇文护道。

　　“那你觉得他投靠我是真是假？”宇文护接着问。

　　“卑职不知。”李娥姿据实以报。

　　“那还用想吗？多半是装的。”元夫人嗤笑。

　　“那夫人的意思是？”

　　“现下他正好无权无势，宇文毓不用他，我们也不可能相信他，倒不如除了他，一了百了。”元夫人望着李娥姿缓缓说道。

　　而李娥姿垂着眉，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夫人？这样处理未免……”

　　不待宇文护说完，元夫便轻轻按住宇文护的手，拿过身边的一壶酒对李娥姿道：“他正在前厅，中午我会留他吃饭，你为我们除了他。”

　　李娥姿嘴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轻颤，她接过那酒壶，然后恭敬地答道：“是！”

　　前厅上，宇文邕正安静地坐在胡椅上，见到宇文护元夫人他们到来，不由起身行礼，目光落向李娥姿时，又不由勾唇笑了笑，似在与她求和般。

　　李娥姿望着宇文邕，冰冷的脸上却没有表情。

　　中午他四人一同留在冢宰府吃饭，宇文邕仍如往常一般，往李娥姿碗中布菜，李娥姿垂首吃着，仿佛吃饭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事。

　　“对了，大人，不知武川郡那边可有好消息了？”元夫人问。

　　宇文护夹口了菜吃完了后道：“前方已传来捷报，杨忠不久就会归朝。”

　　“这次突厥人入侵似乎并没有出重兵。”一旁的宇文邕也跟着道。

　　宇文护点了点头，“确实是，只不过派了个分部，看武川那边没人就伺机过来抢了些布匹粮草过冬，杨忠一去，他们马上就撤了。”

　　“会不会是尉迟迥伙同突厥人故意制造混乱。”宇文邕接着道。

　　“哦？怎么说？”宇文护问。

　　宇文邕道：“众所周知，尉迟迥占领着蜀地，又据占着陇西，他不但拥有重兵，连地方税赋都不必上交于朝庭，说不定是故意趁着朝庭近期混乱，联合突厥人来对抗朝庭，只是不想叔父反应太快，便先停止了动作。”

　　宇文护望着他笑道：“你能这么分析很不错，只是还是过于年轻。”

　　“还请叔父指点。”

　　宇文护饮下一杯酒，接着道：“他尉迟迥能给突厥的，我们能给的比他的可要多得多，突厥人根人就看不上尉迟迥那点蝇利。更何况颠覆朝堂，若是没有全面细致的准备，哪里会那么容易。”

　　“叔父所言甚是，侄儿敬叔父一杯。”宇文邕正要喝酒，却发现自己的杯子是空的。

　　元夫人忙对着李娥姿道：“娥姿，快点给阿邕斟酒。”

　　李娥姿呆呆地望着手边的酒壶，却没有了动作。

　　“快点斟酒啊。”元夫人接着催道。

　　李娥姿这才恭敬地答了声：“是。”

　　她正要拿酒壶，突然被宇文邕一手夺了过去，边小声对李娥姿笑道：“不敢劳烦夫人，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他自己为自己斟上一杯，然后对着宇文护行礼道：“侄儿先敬叔父，多谢叔父能不计前嫌，还愿意与侄儿同桌共食。”说罢宇文邕仰头将那酒喝了下去。

　　李娥姿怔怔地望着宇文邕，随着那酒水倒入他的口中，她似乎听到了一阵破碎之音，是心碎的声音。

　　宇文邕接着举起酒杯，又敬了元夫人一杯，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敬着，他已经同宇文护喝了四五杯了。

　　“你们俩人倒是酒中之友了，我看着也无趣，娥姿，不如你先到我那里去吧。”元夫人笑着起身道。

　　李娥姿望了眼宇文邕，见宇文邕明显已经眼色迷离，她不忍看到那最后的结果，仓皇而逃。

　　一直到天黑，李娥姿才起身与元夫人告别，而喝醉的宇文邕中午时便已经便宇文护命人抬送回去了。

　　李娥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她所有的思想都被一个人占据着，一个令她现下如行尸走肉般无力的人占据着。

　　当她颤抖着打开房门时，发现屋内一片昏黄的光亮下坐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似乎是宇文邕！

　　宇文邕？

　　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是她的毒酒毒死的他，她帮过主上毒死过不少人，不想最后毒死的，竟是此生最重要的人，一个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

　　“江米粑是不是？”宇文邕突然开口，高兴地起身将桌上的一盘雪白雪白的米粑端到她面前，“你过生日，是应该吃江米粑的是不是？”

　　他鲜活的笑容近在咫尺，李娥姿轻颤着伸出手，“你没死，你没死，你还活着……”她狂喜而泣。

　　“娥姿，你怎么了？”宇文邕不明所以。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内心的狂喜再也不受控制地全盘而出，李娥姿紧紧地搂着宇文邕，然后张开沾满眼泪的唇，第一次，深情而又主动地去吻他。

　　宇文邕放下手中的盘子，搂着她的细腰，也狂热地回应她。

　　……

　　一宵缠绵过后，李娥姿靠在宇文邕的怀中，而宇文邕则是搂着李娥姿，静静地望着头顶的绡帐。

　　“所以你和元夫人一同合伙来骗我？”李娥姿娇羞着开口。

　　宇文邕轻笑一声：“我只是想给你庆祝生辰，想你从小待在她身边，便过去请教她，毒酒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那你生气吗？”李娥姿问：“我拿毒酒给你喝。”

　　“不生气。”宇文邕淡淡说。

　　“你骗人，”李娥姿挺起身，望着他，“是我拿的毒酒给你，你不可能不生气。”

　　宇文邕伸出手，以指腹轻轻抚摸她脸上滑嫩的肌肤，柔声道：“本来我是应该生气的，可我看你刚才是那样的悲伤绝望，又是那样的欣喜若狂，告诉我，你是真心爱我的，对不对？”宇文邕问。

　　李娥姿沉眼望着他，终于坦露心声：“其实我一直都怕自己会爱上你，我怕我会陷进去，可经过这件事后，我才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比失去你还要可怕的了，为了你，我可以失去全世界。”李娥姿将自己的真心拿出，她再也不愿去想其他的事情，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是自己的全部，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不过叔母既然瞒着你，让你拿毒酒给我喝，说明他们对你也不是十分信任。”宇文邕悠悠道。

　　李娥姿淡笑一声，“我不在乎他们怀疑我什么，”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这边一定要注意，我怕他二人会对你不利。”

　　“不会，他们已经准备将我封官。”宇文邕轻笑。

　　“为什么？”李娥姿问。

　　宇文邕沉下眼，然后缓缓道：“我已经与大哥闹僵，现下只有投靠叔父叔母，而且，”宇文邕顿了顿，接着问李娥姿，“你听说过和氏壁吗？”

　　“和氏壁？就是那块‘得壁者得天下’的和氏壁吗？”

　　宇文邕点了点头，“我已经将它献给了叔父。”

　　“你怎么会有和氏壁？”李娥姿忙问。

　　“是我阿耶留下来的。”宇文邕淡淡道。

　　想宇文泰对宇文邕曾寄予了厚望，当年还当着满朝官员说过：“吾成大事唯此儿也！”只是宇文邕一直不爱朝堂，只得将世子之位传给了宇文觉，但和氏壁却留给了宇文邕。

　　李娥姿点了点头，柔声道：“现下你既已愿意为主上效力，主上又愿意接受，事情便简单多了，我再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难为你了。”宇文邕淡说着，吻了吻李娥姿的额发，两人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