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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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天格赶到萍湖派出所。已是深夜，所里没有什么人。一个表情委顿的胖警察挺着肚子慢悠悠踱出来：“找谁？什么事？”口气十分不耐烦。
范天格连忙给他递了一根烟：“警官，我来接齐一菱。”
警察接过烟点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和她什么关系？”口气严厉，像是审判他。
范天格有些懵了：“不是你们打电话来叫我接人的吗？她是我朋友。”
警察指指后面的房间：“先去交钱。一千块。交完把收据拿来找我。”
“我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范天格急了。
“她在萍湖里裸泳，扰乱社会公共秩序。“警察摆起官腔：”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在公共场合故意裸露身体，情节恶劣的，可以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我们谅她初犯，罚款一千。还不快去交钱？”
——这个齐一菱。她身上没有看出来的地方果然多着呢！——范天格哭笑不得：“谢谢警官。我这就去。”他刚走两步，警察又叫住他：“你朋友不是一个人！还有个男的。”
范天格怔住了——齐一菱在这里还能认识谁？——他忙向警察解释：“那肯定是她男朋友。”
警察摊开手：“我可不知道他是谁。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怎么问都不愿意说自己是谁。他不配合，我也没有办法。拘留一个星期。”
既然是齐一菱的朋友，自己一定要帮忙。范天格连忙赔笑：“警官，我朋友他们都是市里有正当职业的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今天这事……哎你也知道，年轻人嘛，追求浪漫，本来没错，可惜过了头。不敢说自己的名字，那也是怕被市里的朋友知道了，丢脸。你看他们也知道这事丢脸，得了教训，以后不会再犯了。我替他们保证。”他又递上一根烟：“这么晚了，这么点小事打搅您休息，我心里过意不去。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干脆把两个人的罚款都交了，人我一起领回去。明天给您扛面锦旗来，感谢您勇救落水人士。”
警察接过烟来夹在耳后：“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制度就是制度。你说那个人名字都不说，我怎么办事？”他冷冷道：“听你口气，你好像认识那个人。这样，你告诉我他名字和工作单位，我好把案子填了。”
范天格暗暗叫苦——他怎么知道那人是谁？——“警官，既然我朋友不愿意说，我怎么又能告诉你？这样吧，你让我进去见见他，劝劝我朋友。说不定他能改变主意。”
警察已经不胜其烦：“去吧去吧。妈的，他以为他不说，老子就查不出来？”骂骂咧咧领着范天格进了拘留室。
范天格迈进门，里面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他看着两张熟悉的脸，只觉好像有一道闪电劈在头上，顿时蒙了。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他？！
还不等他说话，齐一菱已经站起来，跑到他身边拉住他：“天格，你终于来了。这里的事情我以后和你解释。现在最重要的，你把我们马上办出去。不能落案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谁！”
范天格飞快看了顾为一眼。这么尴尬的境地里，他却气定神闲坐在一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一切马上就会过去。他忽然有些气恼——瞒着老婆在外面乱搞，被抓住了居然还这样不知悔改的态度。简直是不知廉耻！——他冷笑：“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齐一菱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都掐进他的肉里去。她几乎是在祈求他：“天格，你在萍湖认识这么多人，一定能帮我们。”她朝他凑过去，低低的说：“帮他，对你有好处。别忘了我说过什么，他是你的贵人。”
范天格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把人捞出去，无非是几个电话的问题。可是后面会如何？既然齐一菱这么说，顾为这人肯定来头不小。事后，他会怎么处置知情人？重谢，还是灭口？——他担忧的看了一眼顾为。顾为仿佛看出他的心事，朝他笑了笑：“你我是朋友，别的我不用多说。麻烦你了，小范。”
范天格听出顾为的弦外之音——你我是朋友，你帮我，我也不会害你——他终于拿定了主意，点点头，退出门外给范易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范易迷迷糊糊接通电话：“四哥，什么事？”
范天格怕房里的两人听见，压低声音道：“范易，你和萍湖公安局局长的女儿还在交往吗？”
范易顿了顿：“……还在。怎么了？”
“我求你办件事。”范天格低低道：“我现在想从萍湖派出所捞两个人出来。你现在别问细节，先帮我把人搞出来再说。”
范易听范天格口气急迫，马上答应下来，挂了电话。范天格等了一会儿，就听见胖警察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响。再过了一会儿，胖警察慌慌张张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局长的朋友。我马上放人。”
范天格拉住他：“除了放人，不能留任何案底！”
“放心，没案底。这两位就没有来过这里。”胖警察点头哈腰给顾为齐一菱赔礼道歉：“走好！欢迎以后再来萍湖旅游。”把三个人送出派出所。
三个人上了车。范天格做司机，顾为和齐一菱坐在后座。范天格偷看后视镜里，他们居然还紧握着手——这一对大概在庆幸逃过一劫——他心里冷哼一声，加大油门。
车回到度假村，三人静悄悄下了车。顾为和范天格紧紧握手：“谢谢你。”
范天格勉强一笑：“没事。太晚了，折腾这一夜，都赶紧回去休息吧。”他心里有些郁气，忍不住加了一句：“再不回去，老周就醒了。”
顾为不以为然笑了笑，在齐一菱发鬓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又对范天格点点头，走向自己房间。
范天格看着顾为的背影，心里无比厌恶，转身就走。身后跟来脚步声，齐一菱紧紧追了上来。他不想理她，加快步伐。她却小跑着跟着他，一直到他的房间。
他打开房门，她跟着进去。“天格……”她想说话，他却打断了她：“不用跟我解释。如果我知道有今天，我当时不会介绍你和他认识！”
“你错了。”齐一菱低低道：“我和他……七年前就认识。”
那时她刚刚二十岁，作为校报记者采访学校杰出校友，三十三岁的顾为，Ｙ省最年轻的局长。采访那天路上下起大雷雨，齐一菱没有带伞，全身湿透的走进顾为的办公室。他取消了采访，亲自开车送她回学校。也许是车外的雨让人伤感，也许是他的沉默的体贴让她安心，她向他讲起高中那段失败痛苦的单恋，讲起她喜欢过的班主任，讲起妈妈的六个耳光和她长达一年的自闭。他一直听得很认真，到最后她下车的时候，他说，你再和我约个时间，我们把今天的采访完成。
她没有约他，采访的任务也交给了别人。可是他却主动打电话过来。一起吃饭吧，他在电话里说，我给你讲讲我的过去。
他的过去和她的不一样，没有青涩的年少初恋，没有跋扈的六个耳光。他出身贫寒，某日被他上司的女儿看中，从此平步青云。我太太什么都好，除了身体。他带着遗憾的说，我们没有孩子。她把我当作她的孩子。
从这天起他们就迅速靠近，从思想到□□。他爱她，宠溺她，同时小心保护着他们的关系不让外人所知。她也爱他，疯狂的爱他，可是她明白，他不会和他太太离婚。她每天被道德和爱情双重煎熬，终于有一天，她对他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离开Ｙ省，回家乡去。再见！
于是她回到本市来。本来以为假以时间，一切都可以淡忘，没想到他忽然打来电话，我调到你那边去。我不能没有你。他说，我希望我还能见到你。
调动虽然困难，可是居然成功了。她想，这大概是缘份吧。以他的职位，怎么会有这么轻而易举的调动？可是他居然做到了。这也许是老天要成全他们。于是他们重又和好。
“可是为什么要来萍湖？”范天格不解：“你们在市里找地方不是更方便？”
齐一菱摇头：“市里都是认识他的人。所以我们来这里。”
难怪如此。范天格恍然大悟。难怪齐一菱每个周末都来这里，她是想让大家习惯她的出现，不起怀疑；难怪他们相见的第一个晚上早早熄灯。他们大概正在房间里幽会，不想让他打搅。
范天格忽然想起范易说的那句话：“你们到时候结婚，一定要感谢我。如果没有我这度假村，你们怎么能有机会幽会？”的确是幽会没错，可是对象完全搞错。他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齐一菱，你身上我没有看出来的地方果然很多。可是我不敢再去发现。你让我觉得危险。”
齐一菱看着他，慢慢笑起来：“你说这句话我真高兴，因为你说真心话给我听，你还把我当朋友。”
“既然是朋友，你不妨再听我这一劝，”范天格收起笑容：“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不是只有他一个。离开他，趁现在还来得及。”
“我试过，很多次，每次都失败。”齐一菱苦笑：“将来的事情我很早就放弃去想。现在我只想走一步看一步。”她站起来：“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范天格跟着站起来：“……我还有一句话问你……当时他来我的培训班，是不是你帮的忙？“
“是。我向他推荐你。“齐一菱笑笑：“他很欣赏你，天格。你要把握好机会。”
机会？范天格心想，没有机会，我只是抓住了他一个把柄而已。世上谁会喜欢自己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上？此事多半是祸。如果他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不灭口毁迹，就是佛祖保佑。想到这里，范天格不禁心念多句阿弥陀佛。
大概念佛有效，这以后再见到顾为，他果然态度如常，规律如故，每个月仍会带着周亭来萍湖小住一两个周末。齐一菱也还是每个周末来住一晚。有时候他们遇上，周亭还会开玩笑问范天格和齐一菱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范天格沉着应对：“到时候一定给你送请贴。”
“那太好了。”周亭说：“你得赶紧。天冷后，这里我不会多来了。”
到底是谁该赶紧？范天格看看齐一菱和顾为，心里冷笑。
他万万没想到晚上顾为就来敲他的门。他开门见山说：“小范，我来，是想来亲自感谢你。我和菱菱的事情，你一直抱以理解和支持的态度。我们十分感谢。”
范天格淡然回答：“不敢不敢。”
顾为看着他，斟字酌句：“还是要谢的。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尽量满足。”
范天格心里明白如镜。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也就不用绕弯子：“我想回市里，跟在你身边。”
顾为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反而微微笑起来：“跟着我？”
范天格心一横：“你有些事情，不方便别人安排的，可以交给我。”他几乎是捏着拳头说出这句话。如果顾为心里不是这样打算，他就是在暗示，他有他的把柄。这无疑是找死。
顾为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不再是当时初见时春风和煦的中年人友善的眼神。这是一个对他带着怀疑的人在审视着他的内心，些许的不确定就会让怀疑转成危险的敌意。范天格勇敢的和顾为对视，心想，我不能输。这里，是我人生的契机！
他们两默默对视了良久，终于，顾为道：“明天去把你萍湖中学的职位辞了吧。我不需要政治老师。”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