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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起·西风几时来 ...


  •   风声沙沙。

      密林中丑陋的虚巨大的白色外壳溅上了殷红的血迹,每行一步,就伴随着树木轰然倒地的声音,所过之处,草木化灰。虚咧开嘴,嘴里喷出腥臭的味道,沙沙的风声拂过耳边,鲜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每呼吸一口都是满满的血腥味道。

      “你们……看上去很好吃……”伸出猩红的舌头,虚一步一步地靠近。

      身着死霸装的二人背靠着背,一人擦去嘴边血渍,另一人微微一笑,异口同声:“啊呀,那得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一声轰然巨响。

      是年,大虚初现,于尸魂界残杀魂魄。尸魂界由是战虚圈,败。

      ——摘自《尸魂界秘史系列丛书》

      那一年的战争惨烈,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想。

      有预谋有组织的虚的战斗力大大超过了死神们的认知,虽然最后艰难地取胜,并且将虚赶回了虚圈,但是尸魂界依旧是元气大伤,精锐尽失。

      纵然短期内不可能再有大的战斗,一番队队长山本柳重国斋还是郑重地对中央四十六室提交了一份扩充死神队伍以及大范围地搜罗人才尤其是对战斗有用的人才的报告。

      中央四十六室慎重地商议了三天,决定予以施行。

      那一年,尸魂界密密麻麻的慰灵碑上因此多了无数名字。同年,浦原喜助成了孤儿。

      浦原家在浦原夫妇战死后迅速地败落,原本与四大家族齐名的浦原家在短短十年的时间破败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就如同此时,黄昏中偌大的浦原家比暮色更加苍茫。

      夕阳西下,浦原喜助站在萧索的门庭中,抬头可见乌鸦和麻雀在门口盘旋,低头则是一片绵软的落叶枯枝。浦原家,此时好像一个巨大的囚笼,浦原喜助站在囚笼中央,再也听不到往日熟悉的人声……家中的族人,下人,死得死,走的走,似乎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伸出白皙的绵软的小小的手仿佛要去够什么,最后却又软软地垂了下来,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枚落叶,枯萎的干瘪的粗糙的破败的落叶——尸魂界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总是太慢,叶子绿了落,落了绿,但直到今日,他也不过还只是一个在现世看来不过七八岁的孩童罢了。

      “咚”,头上冷不防挨了重重的一下,他揉着被敲疼的脑袋,抬眼看来人。那是一个很高的男人,逆着光,长长的影子笼罩住浦原喜助小小的身影。

      浦原喜助下意识地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对方矮下身,又觉得不便,索性盘腿坐下。霎时间,夕阳刺得浦原喜助的眼睛生疼,他只看到对方和夕阳一般刺眼的耀目的白色牙齿。

      “太郎,四枫院太郎,”很普通的名字,冠上了前面的姓氏,变得如雷贯耳,“好久不见了,喜助。”

      浦原喜助低头乖巧地行礼,一如既往:“四枫院叔叔,好久不见。”

      “这几年我忙着那个老头子的人才召集令,都没空来看看。这么大的屋子,自己一个人住,太空了吧……去我家暂住吧!不收你房租。”四枫院太郎是一个相当豪爽的男人,利落的短发,干净的下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衣服,无不昭显着夫人的贤惠,豪气粗犷整洁。

      浦原喜助低着头:“好。谢谢。”

      “啊,为什么你居然这么有礼呢?啧啧,是……遗传基因的突变么?”大手又覆上浦原喜助的脑袋,揉乱了他浅金色的头发。

      浦原喜助忽然想起父母过世的时候,四枫院太郎在灵堂前,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你们还真是说死就死了”。

      四枫院太郎的表情和身体仿佛都绷得紧紧,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一般,一触即发。

      行礼完毕,四枫院太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几乎将他的肩膀拍碎。他抬头,四枫院太郎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喜助,好好照顾自己。”

      浦原喜助安静地行礼,“是,四枫院叔叔”。

      尔后,他目送四枫院太郎离去。

      丧礼过后,四枫院太郎为了人才召集令不断奔走。直到十年后的此时,浦原喜助才再次见到了终于有闲暇串门的四枫院太郎。

      浦原喜助看着四枫院太郎,默默地垂下眼帘,他明白这十年间四枫院家的诸多照顾,也明白若不是四枫院家的周旋,浦原家哪里还撑得过十年。只是,浦原家本就弊病丛生,父母的死亡不过就是导致破败的导火线罢了……世态炎凉,人心难测——他,见得少么?浦原家就像一棵苍翠的大树因为意外轰然倒地,这时候通过裂口你才会发现大树内里早被蛀虫啃得千疮百孔,甚至还能看到蠕动的肥软的虫子,也唯有那个时候,翠嫩的枝叶才不会蒙蔽人的双眼。

      他冷眼看去,只觉齿冷,却依旧是笑,有礼谦恭无害纯善得似乎人人可欺。父母已经死去十年三个月又十天,他数着日子,忽然觉得在自己不算长的数十年生命中,这十年大约是见得最多的十年。

      “老爹,你回来了啊!”说话间,四枫院太郎手臂上忽然多了个旋风一般跑了进来的小女孩,她挂在四枫院太郎的手臂上,大大的圆圆的眼睛看着浦原喜助,滴溜溜直在浦原喜助身上打转,就像是猫见到猎物一般,“喜助,你真有本事,居然把我老爹拐到这里了……”

      她的笑容和四枫院太郎十分神似,就连咧嘴露齿的弧度也如出一辙。

      浦原喜助抬眼,安静地微笑,无害得好像豢养在笼子里的兔子:“夜一さん~”他想起四枫院夜一有时候来找他,却只是抱着肩站在一旁,偶尔有客来访,她金色的锐利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萧索庭院冷清的门厅,唇线抿成直线,不说话,就好像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冷眼旁观猎物一般——每当此时,浦原喜助总是想笑,特别是看到对方震慑在小姑娘的眼神下的时候,嘴角越发不受控制地向两边扯开,这是锻炼四枫院家族的威吓实力么?四枫院夜一似有所感,猫样的金色眸子不着痕迹地瞄了他一眼,漫不经心而危险,他想他有些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对一个小姑娘的眼神都战战兢兢了……浦原喜助微微地笑,茶色的眸淡若清风,好像一个从来最大的烦恼就是玩具不好玩的孩子一般。

      只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压抑不住心中渐渐发芽的好奇。有一天,浦原喜助终于忍不住于无人时候问她为什么这样。

      “难道你居然没看出来,我在练习面对老鼠的气势么?”,四枫院夜一笑得好像偷腥的猫,“因为我那个不负责任最近几年回家好像履行义务,在家不到两天就跷家落跑好像很忙的老爹——他让我来见见像蛀虫的老鼠,学习做一只好猫。免得老鼠啃掉了纯良好欺负的小兔子。”

      他哑然失笑:“我是纯良好欺负的小兔子?”

      四枫院夜一答得一本正经:“不是,你是非常好欺负的白痴兔子。”

      “夜一さん……”

      四枫院夜一看他,金眸锐利,言辞犀利:“喜助,你我都清楚的某些事情,我把这些事情当成了事实,而你只会一味地避让,人心如果真的那么善良那么仁慈,浦原家今天也不至于这样。”

      浦原喜助轻声地喟叹,声音极轻极轻,好像自语:“我知道……只是,如果要这样防备,很累……我已经很累了……”说话间,他满脸倦色,宛若一夜之间,沧桑百年。

      四枫院夜一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没关系,大姐让你靠,想哭就哭吧”——当时脱线频率远不如日后收放自如的浦原喜助挠挠头,霎时脱线到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他是真的很困扰地思考自己似乎还比对方大一天的问题:“那个,你好像比我小……”

      那时候,天很蓝,就好像今天一般,连被敲的地方都异常相似,浦原喜助不禁揉了揉刚才被四枫院太郎敲疼的脑袋,四枫院家的人对他的头似乎很有兴趣——不,对自家人的头也很有兴趣,浦原喜助看向眼前那对父女。

      “什么叫做拐你老爹!”毫不留情地敲了自己女儿的额头一下,四枫院太郎看浦原喜助,“明明是你老爹来帮你拐人!”

      “哦哦,那结果如何啊,我亲爱的老爹!”

      “你说呢?”四枫院太郎瞥自己的女儿一眼,然后看向浦原喜助,“走吧,咱们回家!”

      “呐呐,喜助,我们回家!”四枫院夜一上前挽住浦原喜助的手,笑得眉眼弯如月牙,咧嘴,亮亮的白白的牙齿透着张扬肆意的自得。

      是年,尸魂界初定,局势稍安。

      ——摘自《尸魂界正史》

      黑棋落下,一片大好局势。

      白子落,自堵气眼,大龙被屠,于是原本黑白分明的壁垒多出了一大片的空白,白棋似是已无力回天。

      被让先手的浦原喜助不禁看向和自己下棋的四枫院太郎。

      四枫院太郎散漫一笑:“怎么,怕了?”

      浦原喜助无害的惊讶发自内心:“这是自找死路,四枫院叔叔……你……”

      四枫院太郎懒懒笑道:“战场之上无父子,不必手下留情——不过,我可怕死怕输得很喔,喜助~小心了!”

      黑白江山,壁垒分明,棋盘间可见铁马金戈攻城略地,举手间乾坤变化,落子时风云变色。

      浦原喜助步步为营,四枫院太郎却好似漫不经心,随手落子。

      一局终了。

      “喜助,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

      浦原喜助顿时一滞,习惯性地挠头,片刻后方答道:“轻敌。”

      四枫院太郎朗声大笑:“不,你只是错在了不相信一句古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浦原喜助喃喃重复,似有所悟。

      日光渐斜,木质地板上勾勒出浦原喜助淡淡的影子。

      浦原喜助收拾完棋子,看一眼门外,只见门外日光朗朗,青空湛蓝。

      “今天天气真好。”四枫院太郎缓步走出,晴朗的夏日午后,夹杂着阵阵凉风,总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倏尔,风吹来大片的乌云,云遮日消,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呵呵,来得好快……”四枫院太郎不惊不惧,仰首看天,顺手将浦原喜助推了进去,“不要出来。”

      浦原喜助静静地坐在内室,听屋外虚尖利的咆哮,听斩魄刀解放的声音,听忙乱的脚步声,听……“四枫院大人,你受伤了!”——一声惊呼,浦原喜助低着头,手握成拳,定定盯着眼前空白的棋盘,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一种无力,他明白,自己不能出去,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出去只能给人徒增困扰,所以他不能出去,不能拖累任何人。那时候,浦原喜助第一次知道,没有力量,是一件多可悲的事情。

      打斗声渐渐停下,浦原喜助却恍然不觉,他的耳边早在那一句受伤之后万籁俱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哟,这个表情,我还没死呢!”头上又是一个暴栗,浦原喜助又惊又喜地抱头看四枫院太郎,眼前四枫院太郎脖颈胸口左胳膊都缠着绷带,但依旧是笑容爽朗,打击的力道依旧十分有力。
      四枫院太郎看到浦原喜助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大笑:“喜助,真的有那么疼么?”
      静默了很久,久到四枫院太郎几乎以为浦原喜助被他经常性的头部打击锻炼打傻了,久到再差一刻四枫院太郎就要唤回四番队对浦原喜助会诊的时候,浦原喜助放下双手,看着四枫院太郎,好似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四枫院太郎静静地看着浦原喜助。

      浦原喜助嘴里干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良久,他才找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四枫院太郎皱起了眉头:“喜助……”

      “四枫院叔叔,我想要上真央。”浦原喜助站直,一个90度的完美鞠躬。

      四枫院太郎爽朗大笑:“哈哈,看到你四枫院叔叔刚才的完美表现,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得斩魄刀耍帅了?我可先跟你说,我家夜一不吃耍帅这套。”

      浦原喜助不置可否,仰头露出一个灿烂到有点傻气的微笑:“我刚才在想,没有力量,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权势会衰败,金钱会花光,但……力量是自己的,能夺去它的,只有时间。”

      四枫院太郎不置可否,回答得不着四六:“哈,力量么?喜助,你的思维越来越跳跃了,越来越脱线了……”——顺手揉乱了浦原喜助本不齐整的金发,四枫院太郎暗忖,看到了力量也许是一件好事,但他却在那时却并未告知浦原喜助,空有力量,不过是会招来祸端的莽夫,只有城府权谋乃至于贵族特权的保护下,力量才会昭显出它的力量。

      也许,他想要让浦原喜助慢慢体味,也许,他想要在日后告诉浦原喜助……

      只是,所有的也许,在命运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秋,四枫院太郎殁。

      ——《尸魂界之四枫院世家》

      灵堂寂静,夜来风声萧瑟。

      浦原喜助静伫风中,四枫院夜一跪倒在灵牌之前,背影笔直,犹如后院新抽芽的嫩竹。

      她没有哭泣,只是一直跪在那里,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浦原喜助立在灵堂之外,看着四枫院夜一的背影,不言。清冷的月光撒下光辉,映得灵堂更是寒意透骨。

      月渐西沉,淡薄的日光骤然间喷薄出无限的光华——日落月升,月坠日起,生老病死,原是如此,循环不息,毫无章法。

      四枫院夫人踩着细碎的步子到来,看了一会儿灵堂,而后转身。浦原喜助与她眼神交接,他觉得四枫院夫人的眼神有着什么他现今还不明白的晦涩的情绪。四枫院夫人微微颔首,径自走进正厅,她没有时间哀伤,没有时间悲恸。

      四枫院家,她要扛起。

      浦原喜助看着四枫院夫人离开的背影,骤然涌起奇异的感受,似乎……还有什么要发生,隐约的不祥萦绕在浦原喜助心头,不能言说不敢言说,只怕,一语成谶。

      在四枫院太郎骤然逝去之后,四枫院夫人接替了丈夫,将四枫院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似乎,浦原喜助心头萦绕的不祥,只是错觉。

      冬,四枫院夫人殁。四枫院夜一甫掌四枫院。

      ——《尸魂界之四枫院世家》

      同样素白的灵堂,四枫院夜一穿上华丽的十二单衣,叩拜母亲的灵位。

      浦原喜助默立在她身后
      ——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是不该。

      她低声地笑,笑声在无月的夜色中显得和夜晚一般阴沉。

      浦原喜助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四枫院夜一缓缓地步出灵堂,姿态优雅,步伐从容,就如同她天赐兵公主的称号一般,是名副其实的公主姿态。

      四枫院夜一初掌权,雷厉风行,手段狠绝。隔年,四枫院夜一于真央就学,然手段城府,全无变化,家臣叫苦不迭。后数年,四枫院夜一一改常态,怀柔之策自此不曾变更,不知缘由。四枫院家臣以手加额,皆庆己之幸。

      ——《尸魂界野史》

      浦原喜助看着四枫院夜一用瘦小的躯体一肩担起整个四枫院家,她每天都在房间枯坐到深夜,对着名册用红笔圈勾了无数名字。

      一日回廊偶遇,浦原喜助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喉咙滚动的话终是咽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

      四枫院夜一只是笑,笑得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得好像捕猎的豹子:“喜助,我不是我父母,我不会因为旧情就纵容凶手。”

      她在暗示什么,浦原喜助伸出的手缓缓地收了回来。

      “不管怎样,我明年会去真央的。”四枫院夜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与他擦身而过。

      浦原喜助想——他开始怀念,今年夏天四枫院夜一张扬肆意的笑脸了。

      时间匆匆流逝,原来,有人不曾长大,却已经在一夜间老去。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
      又不道流年、
      暗中偷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起·西风几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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