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王》飞花斋叶

5、第四章

　　傍晚时分，苏一牵了两匹马回来，如果顺利的话，次日拂晓时分，他们就能够到达金陵。但是他算错了一着，他没想到看上去人高马大的狄青看见马居然躲得远远的，并高呼自己不愿意骑马。细问之后，他才知道狄青原本是海岛上的人，没有见过马，之前本来买了一匹马打算骑着去金陵，但是被马颠得不行，索性将马也卖了。无奈之下，苏一只得将马退回，雇了辆马车回来。再三劝说之下，狄青才愿意上车。
　　白痴！苏一见他上车，在心里暗骂。
　　他是纯正的爷们儿，是不屑坐这娘们才坐的马车的，而今为了将就他才上的这玩意儿。
　　哎！只要一想到这个白痴，苏一那良好的家教和才子的气度瞬间化为泡影。
　　这个白痴果然是克星麽！？
　　苏一抚着额头无力的想着。

　　一路上，多亏了苏一的解释，狄青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叫什么样的地方。
　　这是一个叫明的国家，包括他所处的琉球也属于这个国家的。
　　当今的圣上是先皇的第四个儿子，原本这皇位是与他无缘的，只是四年前的一个偶然事件，让他将自己的侄子赶了下来，登上了皇位。而皇帝所在的地方就叫皇城，皇城所在的地方就叫京城，这个京城就叫金陵。
　　他要找的那个宝船厂又叫龙江船厂，现在正由苏一的母亲掌管着。
　　苏家祖上是从衢州的士家大夫。洪武年间，苏白的父亲任水司郎中，因在龙江船厂监造战舰有功，后被提拔为工部侍郎，主司船舰的营造。而苏家也在此时从衢州举家迁往金陵。
　　苏白幼年曾在衢州的六艺馆小露头角，当苏家自衢州迁往金陵的之后，十六岁的他中举，受诏任东宫舍人伴读。
　　第二年，苏白与兵部尚书郎幸之女成亲，而苏白之父再次受封工部尚书，授命督造战舰出击海贼。而这一次苏白的父亲没有继续之前的辉煌，他所铸造的舰队在出征之后在海战中遭受致命打击，惨败而归，80%的战舰和官兵葬身海底。
　　消息传来，苏白之父引咎自杀。
　　同年，年仅20的苏白出任父亲曾经担任的水司郎中一职，用两年的时间建造了一艘大船。当年见过这艘船的人都说这船有七层楼高，能日行千里，朝发夕至，而且船上配备的东西均是最新式的。有人断言，此船如能批量的营造，必定能重振大明海威，所以在民间，苏白被人称为“船王”。
　　但是当第二年朝廷下诏大规模修造宝船的时候，苏白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将自己辛苦营造的宝船一把焚毁。此事一出，整个大明无不哗然，朝中弹劾苏白的人数不胜数，无奈先皇只有将苏白下狱，于第二年立秋在菜市口处决，而苏家子嗣也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
　　这事发生的时候，苏白唯一的儿子，苏一时年也不过刚两岁，所以这家中一切事宜的均由苏白之妻，前兵部尚书郎幸之女，也就是苏一的母亲，郎月兰掌管。
　　然而苏家虽然几经沉浮，因为连续两代为朝廷修造过出色的船舰，所以先皇对于苏白的家人没有过多归责，依旧重用他们。所以后来掌管水司的兵部侍郎依旧在造船方面要仰仗着他们。
　　而到现在，新皇登基，三宝太监两下西洋，苏家肩负起修造宝船一事，龙江船厂再次回归了苏家。
　　不过苏一这个人，与其说他是苏家的继承人，倒不如说他是父亲那风雅情趣的继承人。对于造船一事，他虽多有天赋，但是兴趣缺缺，他有兴趣的是附庸风雅，做一个风流才子。而他一举手一投足，倒和他父亲当年的风采有几分相似。

　　狄青听他说着，明白了个中原由，也推论出自己的父亲可能在船厂呆过一段时间。
　　“你娘没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苏一将家世一一说与他听后，问道。
　　狄青摇了摇头。
　　其实以前他也问过自己的母亲，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奈他娘总是以“你爹那个死鬼”之类的话来搪塞，甚至于到今时今日，他依旧是不太明白母亲口中那个关于父亲的毕生心愿是什么。
　　你娘还真是不同一般的无敌。
　　苏一翻了翻白眼，决定放弃关于从他那里知道他父亲想法，转而问他的生活。
　　“你在这之前一直都呆在海岛上，没见过其他的人吗？”
　　“恩，不过别的人我见过。是一群说着鸟语的人，他们有时候会来我们岛上抢东西，但是每次都会被我揍回去。”提到此，狄青显得时十分的兴奋，并用手比划了几下。
　　苏一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你们那破地儿，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盐碱地，能有什么东西好抢。
　　“这么说你会武功了？”他继续问.
　　“这个，这个，这个嘛……”狄青挠了挠头，“你不是外人，我告诉你，我娘呢，曾经教过我一点。”
　　听他说自己会武功，苏一有些兴奋。
　　其实他自己是想学武功有些时间了，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师傅，眼前这个狄青看上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好像是个练过家子的行家，如果自己日后稍微关照一下他，没准还能学到几招，以后倒是可以到观月楼去把那群花魁迷得七荤八素了。
　　苏一越想越兴奋，连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狄青看着他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明白这里的人都喜欢像个傻瓜一样自顾自的笑，那天碰见的那个男人也是。
　　我和苏白一家也算是有点交情……
　　他突然想起那个男人留下的话，交情的话，应该算做是认识吧，没准苏一认识那个漂亮男人。
　　“喂，苏一，你家的朋友中有没有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本小爷就是最漂亮的。”听他问着，苏一摇着扇子得意的道。
　　狄青呆了。
　　以前他只听过他娘在自己面前自吹是天字第一号的美女，自己全当笑话。他以为这种人只在他们那个小地方才会有，原来这个大地方也有这种人啊。
　　不过他娘也是从这里过去的人吧!
　　苏一被他的表情郁闷到，他咳嗽了一下，道：“难道你觉得本小爷不是吗？”
　　老实的点了点头。他是承认苏一长得好看，只是那天碰见的那个男人比苏一更好看，好看得像浅滩下面的珊瑚礁石一样。
　　你除了老实之外，没有别的优点。苏一叹了口气，问道：“那个男人除了漂亮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特征？”
　　狄青皱着眉毛想了一会，道：“身边还跟了个长得很凶的随从。”
　　这算哪门子特征！？
　　苏一皱了眉，头扭到了一边，用扇子遮住自己有些抽筋的脸。
　　“他好像也喜欢用扇子遮脸，尤其是笑的时候。”看他做了这样的举动，狄青突然大叫起来。
　　笑的时候也喜欢用扇子遮脸……
　　苏一捏着眉毛想着。其实府内认识的人中五官周正的人算是不少，但是谈及漂亮的男人，倒是真没几个，更何况自己又不好男色，如果说美女他倒是想得起来几个。这小子问漂亮的男人，难不成他有龙阳之好！？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开始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狄青被他看得浑身难受，道：“你看我干嘛？”
　　“你……有龙阳之好？？？”他小心奕奕的问，并将身体靠近马车门，以防他扑过来的时候自己没处可逃，不过如果自己就这样跳下去估计不死也残废。
　　但是也比被男人□□了强。
　　“龙阳之好？那是什么？”
　　看来好像不是……苏一喘了口气，又往里靠了靠。
　　见他不回答，狄青又问：“龙阳之好是什么东西？”
　　“这个嘛……是我们这里的特产。”苏一打着哈哈，他想的是估计狄青住的那个鬼地方人少，不会有这个东西，所以干脆说成“特产”。
　　“可以吃吗？”
　　如果说男人和男人XXOO算是吃的话，倒也可以这样说了。
　　苏一闭着眼睛点了头，反正这白痴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有龙阳之好的人，乱讲也没什么.
　　其实他只是不想带坏他。他苏一可是正人君子。
　　“有机会你得带我去吃吃。”
　　狄青的一句话让苏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这算自掘坟墓吗？带他去吃龙阳之好！？汗……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苏一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坏事，他支吾着说那个龙阳其实并不好吃，有机会他会带他去吃比那个更好吃的比的东西，比如花魁什么的。他认为带他去近女色能让自己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一点。
　　“你为什么会想要找那个男人？”苏一突然想起来问他。
　　“也不算是找他吧。”那个男人说过，那晚的事不能告诉别人，不然自己就没命了，现在的他对于父亲的过去更有兴趣，在知道父亲的事之前，他还不想死，所以他不能告诉苏一。“他说他在金陵，我只是比较好奇金陵的人为什么都长得很好看。”
　　“难道我不好看就不是金陵人了吗？”苏一瞪他。
　　“苏一也长得好看。”狄青很认真的回答。
　　哼哼哼！果然我还是长得不错的，不然那些大家闺秀和花魁怎么那么迷我！？苏一得意的笑着，说着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光之类的话。
　　狄青叹了口气，他真的有时候不明白为什么苏一有的地方那么像自己的娘亲。
　　夜，总是过得很漫长。
　　二人的谈话随着夜渐深变得越来越有一句没一搭的，苏一率先睡去，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狄青也开始瞌睡，最终他也倒在苏一的身边睡去了。

　　苏一是一脸黑线的醒来的。
　　本来这个天气已经是初夏了，他只觉得为什么越睡越热，最后居然被热醒了。睁了眼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压着不能动弹，仔细一看，原来是狄青像只八脚章鱼一样抱着自己呼呼大睡。
　　这家伙居然和我装不知道什么叫龙阳之好！！！居然趁我睡觉的时候非礼我！！！
　　越想越气，他抄起一边的扇子开始劈头盖脸的冲着狄青的头上敲去。
　　狄青闷哼一声，醒了过来，他正在做梦吃那个什么龙阳的东西，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有点疼，就醒了。醒来发现苏一正气鼓鼓的瞪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
　　居然还敢扮猪吃老虎！！！
　　苏一的脸都气绿了，他抛开扇子，直接上手，冲着狄青的□□一拳就砸下去。狄青没有料到他会来这手，躲闪不急，正中要害，高大的身躯立马缩成虾米，蜷在一边哼哼唧唧。
　　这个苏一，长得好看，下手居然比娘亲还重！狄青疼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用手捂着被他荼毒的要害，一脸凄然。
　　“活该！”苏一骂道，他捡回扇子挑开了车帘，问车夫，“还有多长时间到金陵？”
　　“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马车就是麻烦，只能走官道！
　　苏一悻悻的放下了帘子，将身子缩了回去。看见狄青还缩在那里哼唧，他又是一脚踹到了他的屁股上面，然后拿过一旁的包袱取出在衢州买的干粮吃了起来，也不管狄青。
　　好不容易，感觉没那么疼了，狄青坐了起来，刚刚的那一下让他对苏一有一种防备心理，他缩到了角落里看着苏一吃东西。
　　苏一也不看他，颇有兴致的在一堆糕点里挑着自己最喜欢的口味，然后扔进自己的嘴里，还煞有介事的嚼出声来，然后听到狄青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本来他不想笑的，但是他看着狄青一脸憋屈的样子坐着，他终于爆笑出声，不单将嘴里的糕点喷得小小的舆内到处都是，还让自己都呛到了。
　　这就叫所谓的乐极生悲.
　　苏一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他想找水喝，但是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带水，懊恼中，咳得更厉害了。
　　狄青在一旁看着，小心翼翼的挪到了他的身边，说实在的，他很怕苏一再那样的给自己来一下。确定他没有攻击性之后，他的手开始搭上苏一的背，恰到好处的拍起来，几下下来，苏一觉得气管里的东西好像下去了，也没咳嗽得那样厉害，气息也渐渐的平稳，脸色也变得正常，见此番情景，狄青才取过自己随身带着的皮囊，将盖子打开，送到了他的嘴边。
　　苏一用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湿润的气息。是水。他瞟了一眼狄青，狄青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算了，死就死吧！他闭了眼，喝了起来。
　　这水，异常的好喝，甘甜清冽，比他喝过的任何水都要来得美味。
　　不经意间，他竟然将水喝了个精光。
　　“以前出海打鱼总是要在海上漂泊好几天，所以我总是习惯了在身边带个水囊。”看出他的疑问，狄青解释道，“这水是我在一眼山泉眼里接的，很干净的。”
　　想到自己刚才那样对他，苏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算是第二次自己欺负他了吧？
　　“刚才我以为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他解释道。
　　狄青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动手动脚是什么。听苏一这么说，他觉得有点生气。
　　“我有喜欢的人！我只喜欢她一个！”
　　吓！？苏一觉得自己有点呆。
　　“我只喜欢我的虎妞！！！我要回去娶她的！你不要败坏我的清誉！”狄青义振言辞的道。
　　虎妞！？这算什么名字！？苏一闭了眼，他觉得自己跟他是解释不清的。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狄青像是真的恼了他似的，也不再跟他说话，连早饭也没有吃。苏一跟他套了几个近乎，得不到他的理睬之后，觉得十分无趣，也不再说话，只是径直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终于，这让人觉得有些憋闷的半个时辰过去了，马车进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