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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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被挑开，先映入狄青眼帘的是一头如黛似墨的黑发，随后来人，轻抬双脚走了进来，那舒展修长的双眉，衬着那如丝媚眼和含春粉面也切切实实的显露在了狄青的眼前。
眼前的人一如他发髻上那只镂空宝蝶白玉簪一般，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二人四目相对，恍惚间，狄青觉得自己看见的是那惦念已久的人儿。正想开口唤他的名字，在一旁的谢老板则是先开口了。
“翎公子是来取东西吧？这种事您拜托您的小厮来取就得了，或者您亲自招呼一声，我亲自给您送上来，何苦劳烦您的大驾呢？”
翎子侧目，对着谢老板道：“不过顺路就过来瞧瞧，我定的东西做好了吗？”
“您稍等，您的东西我都放后屋里搁着，怕伙计弄错了，我这就给您取去。”
说完，长着一张菊花脸的谢老板招呼着小二给他上最好的茶，自己个儿屁颠屁颠的转到后屋去了，留下了这二人在店铺的前厅里。
翎子注意到狄青的一双眼睛放在自己身上，不由得笑了，“狄公子是否又是认错人了？我真和你的故友有那么像吗？”
狄青知自己的唐突，含混的说了句抱歉之后，便收回了眼神，垂下的双手紧紧攥着腰间的扇袋。
其实谢老板那一声“翎公子”他早已知道这人不是况羽，更何况他是叫着自己“狄公子”，而非况羽素来叫着的那“野小子”的称呼。只是眼前的人和况羽太过相似，以至于他依旧还是惯性的将他当作了另外一人。
翎子顺着他的手看到了那腰间的东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继续道：“公子到这里是为了买布匹做衣服的吗？”
“不是，我是来问老板这里有没有扇子卖。”
“你不是有一把扇子吗？”翎子说着走到他身边，用指尖戳了戳他腰间的扇袋，“莫不是要买来送人的？”
被他说中了心事，狄青黝黑的皮肤上泛起一片红晕，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他靠近自己的身边，身上那股淡淡的荷香，让他紧张得将手里的扇袋撰得更紧了。
翎子在心里暗笑他傻气，将手覆上他的，道：“你再用力，这袋子里的扇子恐怕要被你捏碎了。”
狄青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手不由得跳了一下，翎子便又收回了手，看着他渐渐的将扇袋松了开来，脸上才又开始显露笑意。开始告诉他这里只是贩卖布匹和制作衣裳的地方，顶多代卖的也就是鞋袜之内的，至于扇子一类的东西则是要去珠宝首饰一类的店面去买。
只是这一番话又是说得狄青有些不知所措，这大概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而丢人吧？以前苏一骂倒是骂了，但是他觉得即使是不懂，只要有苏一在身边，一切不懂的都会明白。然而在这个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蠢物一般。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而茶盏里的茶尚未见凉，谢老板已经从后屋里取出一方用上好的锻料包裹着的东西，双手拖着递给了翎子。眼看着双方钱物两清，翎子对着谢老板微欠身之后，便要出那门，他不由得上前伸手拽住了翎子的手臂。这一举动搞得一屋子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他，谢老板则更是吃惊得将刚刚端在手里的茶盏跌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狄公子还有事？”翎子倒也不生气，也不在意他拽着自己的手，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次是彻底的变成了苏一口中那个十足的痴货！！！怎么如同上次一样，就这样突兀的拽住了别人的手，而原本想要说的话，怎么样都张不开嘴，更是无法说出来了。狄青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见他尴尬的已经不知说什么好，翎子转身叫过谢老板，将手上的东西交予他，又吩咐了几句，而后对着狄青道道：“狄公子随我来吧。”
“哦……”
狄青只知道随口符合他的话，却不曾放开他的手，翎子覆上他的手，一双明眸望着他，笑着说：“你不放开我，让我如何带路？”
“对不起！！！”话未说完，脸上倒是又红了一圈。
翎子将手放到了嘴边，遮住了那往上弯翘的嘴角，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店内，狄青则是生怕跟丢了似的追在了他身后。
一路跟在他后面，鼻尖里嗅到的是随风穿来的他身上的那股淡淡荷香，再看他纤细的身子慢条斯理的迈着步子，偶尔能看见他张望路旁小摊的侧脸，精致得近乎完美，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和况羽太过相似？所以这样没来由的让自己紧紧的揪着心，疼着，放不下？
不知走过了几个十字路口，拐了几个胡同，翎子领着他到了观月楼门前。看着眼前这个三层楼，后面还带着两进两处的院落的建筑门首上那漂亮的匾额上的烫金字样，狄青明白了这个地方是苏一跟他提过的喝花酒的地方。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狄青问着，并轻轻的扯了扯翎子的衣角。翎子不回他的话，只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进了观月楼。狄青感受着他那瘦弱的骨指咯在自己指关节上的微痛感，心里则又开始泛起对另外一个人的情思，像无垢心田里开出的心花一瓣，居然隐隐的开始缱绻浩渺起来……
龟公见了翎子走了进来，再看到他身后带着的人，惊讶得下巴都快要脱臼了，翎子也不理会他，只是依旧拉着狄青穿过那群嘈杂的人群，往后院走去。
只是进得观月楼，有那么一小会，狄青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改看向何处。因为这里有着穿着暴露的妖娆女子，巧笑倩兮的眉眼和婀娜动人的妙曼身子，那自带的风情，会醉人在春风里。
在那最高的戏台上，有一个女子素雅的穿着，十指芊芊，轻轻拨动琴弦，弹奏的是他不懂的，但是听起来确是如此令他心神宁静的曲子。而他就是因为这样，眼神一直落到那个女子的身上，直到那女人对着自己投以愤恨的目光，他才收回了目光。
疑惑的挠了挠头，他不知道哪里得醉了那名女子，也不认识他，她就用那样的眼神看这自己。
话说此刻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整个三层楼的店里集聚了各色的人等。老鸨正在楼里上下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前后左右疯旋着，在看到翎子和狄青站在一起的前一秒，她正是笑颜如花，而当翎子拉这狄青准备进后院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正好扫到了他们的身上，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并颇失仪态的尖叫了起来。
这一叫可是叫得非同寻常，顿时惊得四座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其中不乏从房间里跑出来的客人和女儿。老鸨察觉到自己失态，不由得有些尴尬的对着店里的客人使劲的做着万安，赔礼道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翎子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狄青之后，赔着笑脸将翎子拉到了一边，轻声道：“翎子，高王府内不是早就说了今晚要你过去吗！？怎么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和这个野小子混在一起！？”
翎子不置可否的淡淡的笑了笑，道：“妈妈你不用担心，高王那边我自有话去回，他不会为难观月楼的。”
“我哪是什么担心观月楼，而是担心高王对你有不满！！！”老鸨跨了一张脸，正色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高王的为人！”
没有回她的话，翎子依旧只是淡淡的笑着，并若无其事的走到狄青身边拉着狄青往后面走去。老鸨看着他，原本打扮得娇艳的一张脸瞬时跨得像苦菜花一样，恼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翎子的房间是在一个单独的小院里，很是清幽，院子里零星的种了些兰花，还搭了一个蔷薇的花架用来遮阴，他的屋子便在那蔷薇花架之后。
进得屋内，翎子将门掩上，招呼着狄青坐下。自己则从走到黄犁雕花落地罩后拿出了一个漂亮的紫砂壶和两方精致的青玉茶盏，以及一方纸盒放到狄青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他又取出将一个盛满水的精致铜壶放到了已经生起火的小火炉上去。
忙完这个，他轻轻的将袖子撸了一下，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来，从搁在一旁的一个蓝色镏金团花香匙瓶里取出一只金匙，又放在同一处的一个半大不小的红漆盒子里匀了小半勺香料搁到了一旁几案上小香炉内的小牒上，并在下面放上一只燃香熨烫着，不消片刻，整个房间里溢满了清冽的荷香。
狄青看着他忙完这些，坐到自己的面前，用漂亮的手指从一方纸盒里取出一些茶叶，放入了茶壶中，而包括之前那些所有的举动，恰似春上花开，明光晓旸，着眼处，处处是风流，不由得在想着，或许另外一个人在生活中亦是如此了……
“狄公子，你想要送扇子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翎子一边合上纸盒，一边问着他。
狄青一阵沉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况羽，若说是和他容貌一样的人，大概会让别人觉得不太礼貌吧？思来想去，嘴倒是越发的闭得紧了。
翎子看了他一眼，道：“如果说我没有猜错的话，公子必定是要送给那个和我长得相似的人吧？”
狄青吃了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之前在谢老板那里也是这样……”
“因为公子你的脸上藏不住东西啊，心里想的什么，全表露在脸上了。”翎子微笑着解释着，“由此可见公子你是个心性纯良的人，一定有不少之际，那位和我长得相似的人是公子的知己吗？”
“知己？我不知道……”狄青说着，有些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况羽究竟算做什么关系。
见过况羽数次，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而在这样情况下，况羽吻过了自己，这是只有恋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是否这意味着自己和况羽是恋人？但是这样算来，那自己主动亲吻过的苏一呢？自己明明是把苏一当做亲人来看的，怎么会有亲吻的念头？越想脑子里越混沌，关于三个人之间关系如同乱麻一样搅得自己快要晕掉了。
翎子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从沉默变成抑郁，最后演化成苦恼状，觉得十分的有趣。当他表情稍稍的平和的时候，翎子笑着问道：“想明白了？”
狄青摇了摇头，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是他静的取下了腰间的扇袋放到了翎子面前。翎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扇袋，心中已明了他的意思，便将袋子里的扇子取了出来。
翎子将扇子搁在手上颠了颠分量，而后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扇骨，最后将扇面展开来反复的看着，说道：“这扇子和常见的扇子不一样，通身以质地清脆的白玉做骨，可见做扇之人手上的工艺相当了得，这扇面上的题字俊秀飘逸，颇有些王羲之风范，想必此扇的主人必定是身份不同常人。”
“这扇子是他给我的。他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让我别再找他，所以把扇子留在我的身边。”
“你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了，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那语气那神情，倒是一副找了他许久的模样。”说罢，翎子轻笑了起来，将扇子合了起来，装进扇袋里，推回了他的面前。
经他一说，狄青想起来那日的事了，脸上不由得又是红了一圈，赶紧的说着抱歉。
翎子看着他的尴尬样，又是一阵笑，只是他越是笑，狄青倒是越发的窘迫了。为了转移这种窘迫的状态，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这扇子是自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便带在身边的，我想这东西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你想另外寻把扇子给他用来代替以前的那把扇子？”
“是的。因为我看这里的很多人都用折扇，没有了扇子，他一定会觉得很不习惯。”
“公子你真的是少有的可爱。”翎子掩嘴而笑，一双明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过大概也是这样，那位才会愿意将这样的东西托付与你吧？”
“我有些不明白你的话……”
“以这扇子的做工，我想那位的身份和地位并不一般，而他也不缺扇子用，大概其再做一把和这把相当的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公子你说每次见他，他都是随身带着这个东西，我想这对那位而言，必定是有另外的含义的。而以这样的东西相赠，那是代表着，公子你在你那位朋友心里占了相当重的分量。”
翎子的一番话让狄青觉得有些伤脑筋，原本他只是觉得况羽手里没了扇子，自己回送一把就好了，却未曾想过这东西背后所蕴藏的这些许东西，他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道：“是吗？看来扇子这样的东西断然是不能送他了……”
“翎子带公子来这里，原本是想要弄清楚公子想要送的那人的喜好和脾气秉性，因为一般情况下只有这样才得体。而今听公子如此一说，翎子觉得自己倒真是个俗物，竟以常人之心揣度了公子和那位之间这份情谊。公子的那位朋友所赠之物，珍贵之处并非在于物品本身价值的贵重，而是在于那是那一位是将公子你视为可以以心相托的知己。而公子你，只要心意到了，即便所赠的只是一把普通的竹骨纸扇，那也是相等的分量。其实情谊二字又何必拘泥于其他呢？我想只要是公子你送的，公子的那位朋友都会视作珍宝吧？”
狄青沉默着，良久他抬起头来，道：“对于他而言，我真有这样重要吗？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小子，不过是顺从了母亲的意愿来到这里，这样的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这样重视呢？”
翎子看了他一会，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长啸声，转头看，原来是火炉上的铜壶里的水烧开了。
“稍等一下，我去提水泡茶。”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火炉前，将里面的火弄灭之后，才提着铜壶来到桌前，往那茶壶里冲着刚烧好的热水。狄青看着他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他是知道这个是泡茶，但是却和苏一家饮茶的方法不一样，苏一家的饮茶程序相当复杂，而他这个简单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翎子将铜壶放到了一边，真正像是了解他似的，再次说出他心中的疑问，“这个是翎子从一个交往多年的朋友那里得来的新式饮茶方法，自然是别人家不一样的。一会泡好了，狄公子你不妨试试。”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翎子将茶壶里的沫子撇去，然后将茶水斟入两个茶盏中，并将其中一盏双手托到了他的面前，示意他饮下。狄青看着眼前的人，将茶盏接了过来，看了一下，茶盏里的水碧绿清透十分的诱人，鼻尖尚能嗅到那淡淡的茶香。
“试试吧。看看如何。”翎子笑着也举起了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狄青点了点头，将茶盏递送了到了嘴边，正当他想试试这茶汤的滋味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来，大声喊着翎子的名字，那动静大得吓得他差点将手中的茶汤溅了满桌子。
冲进来的人正是之前拦住翎子的老鸨，当翎子带着狄青回到自己的住处的时候，前面发生的事却正如老鸨所预料的那样，高王府已经差人架了马车来催人了。
和往日来接人不同的是，这次来的不是面色和蔼的管家和低眉顺目的小厮，而是一个满面煞气数名王府护卫，带头的那个眼神更是令人胆寒。
无视狄青，老鸨开始在翎子耳边呱唧呱唧的说着，还没等她说完，这边便已经闯进来了数名不速之客，狄青定睛一看，带头的那个个子有些高大，眉目也有些熟，脑子里过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来人是谁了！！！
他是况羽身边的护卫——那个叫“靳”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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