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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尾声&番外 ...

  •   如烟如梦的缥缈江波上,有画舫无声无息的滑至江心。
      雨丝入湖,不见,却依旧不能打断那侧坐在船沿边黄衫女子探手接雨的兴致。
      “惑。”如清浅泉涧般的温润嗓音从那女子身后传来,叫着那女子的名,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略带无奈的,在门边站了会,片刻后,那个从雕花木门内走出的俊雅男子只有亲自去抓人,“衣袖都湿了,待会儿会不舒服的。”
      转过半张脸,垂下修长的眼睫,女子不动。
      “你说,让小四就这么出去好么?”盯着湖中泛起涟漪,她问。
      “好坏与否我们现下都无法得知,但他却是终有要长大的一天罢。”
      话音落,没好气的扫了身边的那白衣男子一眼,索性再别过头去。
      知道她是心有不舍,白衣男子只是摇头任她去。可就在几个月前,这样的女子还曾说过自己是冷血残忍呢。
      想到这里,他又无限温柔的笑开。
      忽地,有一阵夹着雨的大风吹过,在一时间将浓重的湿气吹向了船沿边的两人。
      猝不及防的将那口湿气吸进,白衣男子掩唇,剧烈的咳出两声,引得身旁的女子立即起身轻拍他后背。
      “你干嘛跟我出来?”责怪的看他一眼,这女子已然忘了刚才是谁使性子坐在船沿不理人。
      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由着那女子掺他入内,并悄悄握住了臂下的柔荑。
      他身上的血魄已解。就在那天昏死在四方山庄的长堤边时,最终还是让天罡给救了。
      想来,那个人,是在认命了罢。
      一个人,纵使有再多的不甘也坳不过命。最终,也只有认命。
      刚刚落坐到椅凳,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那女子倏地站起明亮的双眼逡巡在木色染香的室内。
      “老实交代,有没有把药喝下去?”对于自家相公这点伎俩她是再熟悉不过。
      说娉荷不知道罢,那是因为她的鼻子没有习武人的灵;说黎五没办法罢,是他拿他这个主子没辙。但这样的情况换到她的身上就不同了。放眼整个张府,包括整个江陵再加上整个天下,能逼着张公子就范的也只有他那捧着手心怕摔、放在口中又怕化了的娇妻了。
      苦笑着勇于承认过错,他自动端过精心藏匿的汤汁一脸痛不欲生的灌了下去。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泛舟。”吞下佳人递来的杏仁,却又被酸的忍不住皱了皱眉,他问。
      “请你听一首歌啊。”漫不经心的收过药碗,她答。
      “是什么?”拉过娇妻坐在身上,他低声问。
      被问的人柳眉轻蹙,不客气的扯了扯他的耳朵,让他听个仔细。
      隐隐约约的,在这烟波浩渺的江面,有这样细腻清吟的嗓音百转千回的吟唱着: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看,多么绝的语句,这如誓言样的句子还是一生只说一次比较保险罢?
      “惑?”
      “嗯?”不太自然地,她顺口应了声。
      瞧着怀中人儿不自然的神色,思量片刻,白衣的男子终于开口:“她——在唱什么?”
      唱什么?
      危险的半眯起眼,一道凛冽的寒光射出,深吸一口气,她吼:“张且颜!”
      而窗外,烟雨正浓。
      
      番外.黑麒麟篇
      像是一条条触碰不得的丝缕,那些透过阳光穿过盎然生气的阳光斑驳在青苔与赤裸的泥土上。
      于是苔枝缀玉,烟糜连动。带着阵阵微醺的热风穿梭于密林间。
      惊然地,似有一抹俏生生的嫣红身影在粗木相掩的缝隙里浮动。惹得色彩流溢,光华翻转,连同让那个坐在杂草丛生、背靠暗黑藤木树干的黑色身影略微抬了抬眉。
      “呼,你在这里啊。”
      喟叹一声,使得浮游在金色辰光中的因子轻微振动,随即又游走如常。
      片刻后,那抹眩目的身影经到达了黑衣男子面前,一双灵动的眼在四处张望着。
      “有事?”把那双异于常人色泽的眼瞳张开,黑衣的男子问,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抬眉细细的看着那张覆盖在树林阴影中的脸,静静的“嗯”了一声,红衣女子道:“走的时候至少要跟你说一声罢。”
      “决定要走了?”依旧背靠在粗大的树干上假寐,男子问。
      浅浅勾动唇角,对着那长俊削的脸,红衣女子笑,“我看我还是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比较好。”
      “这就是你要回到天罡身边的原因。”是轻蔑的哧鼻声。
      “被你猜中了,真是不好意思。”漫不经心的叹口气再扯上碎花的袖沿,她道。只是那张在斑驳阴影中明媚娇艳的脸,跟“不好意思”这几个字完全搭不上关系。
      “没有人可以让你永远的留下罢?”
      “兴许。”耸了耸肩,灵活的双眼逡巡,终于在藤蔓相掩的青绿下看到了那只肥嘟嘟的大虫。
      兴高采烈的提起裙摆,跨过横枝蔓叶,尔后,一双手毫不客气的捏上了柔嫩的乳白色肌肤。
      登时,在那颗肥肥的头颅上,一双圆圆的小豆眼睁开,“吧唧吧唧”的眨了两下眼后,终于看清眼前的正是刚才梦里的梦魇。
      于是,那只躯体近将泛着些透明色泽的大虫以速度极快的将摊开的软绵身子紧绷起来,一溜烟的滑开,只瞧见了晃来晃去的尾巴。
      “动作越来越快了。”怔怔对着不见的踪影,她出言感慨。
      尔后,转身,在淡淡的语音隐落后,连同那带着抑扬节奏的银铃跟嫣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片密林中。
      反手扶上了身旁的剑鞘,指尖摩挲着那曲折华美的纹路,银色的眼赫然对上了碧澄的蓝天。烟云飘渺,无羁无绊。
      是谁说这女子是光起四溢的朱雀?又是谁言这女子是明快艳丽的绝物?不是,都不是,在他看来,这女子是绝尘飘渺的云。
      微微透着些暗淡色彩的云。
      她跟他牵扯了多久呢?若是从在崖上救她一命开始算起,是将近有十年了吧。
      从那么一个倔强的小丫头变成明艳快决的女子,她这一生,或许是从他手上开始改变的。
      他把她交给天罡,要她出人头地,是看中了她眼底的傲气。只是,这女子居然没有了野心,在她拿着破空剑交还到他手上的时候就没有了。
      他算不过天罡,没料到他会把破空剑的灵气存封于她的体内,是因为他也看到了她眼里的桀骜。
      “把剑给了我,你图的什么?”他问她。
      “我已经累了。”她说。
      于是,在露出那印于雪白肌肤上绝美的印记时,他震惊了,因为它的华美,因为它的丑陋。
      她跟了他两年,过着漂泊的生活,随他一起风餐露宿踏过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直到有一天,就在他以为她会这样跟他一辈子的时候,她问他:“你爱过光,是么?”
      他点头,毫不隐讳的承认。
      接着她笑了,笑的无比艳丽与苍凉。
      “知道么,在有些时候我以为我快要对你动心了,但却不是。因为生存是残酷的,我并不想这样过一辈子,但我也无法改变你。所以,我不能对你动心。”
      于是他转头,用银色的眼眸看她。
      “不,也不完全是这样。”回视他没有温度起伏的眼眸,随即摆手,她道:“我是说,或许,我是还有别的牵挂,例如光,例如……”
      说到这里,不再讲话,就这样匆匆的略去了尾音,却有一层薄雾荡起,在她的晶莹瞳孔里,显得悠远且迷蒙。
      “我想,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罢。”
      这是那天的最后一句话。
      就这样,她选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离开了。在他的身后,游走于温湿暧昧的气流,消失于绿树烟岚的缝隙。永不再见,不再见面。
      她说的对,她不会是那个跟他漂泊一辈子的人。因为,他只能是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终老一生,却还是有被隐在心底的牵挂。
      在许多的时候,当他手握这柄精美华丽的破空剑,踏过无数的崇山峻岭时,蓦然在发现,这世上的一切都只是幻影。
      因为他的孤寂。
      然而,就在多年后,当他再一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走在人群汹涌的元夕之夜时。他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个不再身着红衣却依旧明艳动人的女子。
      只是此刻,他已不想打扰,因为隔着这段距离的远远望见。
      于万人攥动的人群中一眼看见,是因为嗅到空气中展转流溢的相似气息,却也更是因为她身边那个儒雅俊逸眼中含笑的男子。
      那男子宛若淡雅芬芳的兰,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立于人群中是那样温沏心肺的样子,任她在他身边或吵或叫。
      那样恣意的惑,他从未见过,却是在多年后见着。不是在他面前,也不是为了他叫闹,但却终是永远的为某人停留了。
      他曾对光动了心,是因为那一身的恬静淡然。尽管如此,他也为这样的女子着了迷。
      就像是永远的谜。
      记不清是在多少年以后,当他已是满头白发的站在雪飞冰凌的顶峰低头回望这一路走来的山路时,他笑了。
      因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那个曾经倔强冷然的少女,是幸福的。
      这样,就已足够了。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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