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菊》烟寒沙沙

3、初遇

　　有那么一个月吧，我一直都忘不了他。他的脸经常像冬天雪白的哈气一般，在我的眼前渐次的氤氲开来。以至于我走在马路上都会精神恍惚的忽然闯过红灯区。
　　又是一年的清明，春天追随在沙尘的后面摇身一变，万物都又重新生机勃勃的开始复苏。今年的清明正巧赶上我16岁生日那天，以至于母亲直接不许我提起生日两个字。我沉默的看着窗外新抽的枝桠，一天天长大。
　　清明这天的晚上，半轮月亮也很亮，忽然想起来月亮代表着谎言、欺骗。让人不安。
　　我坐在床边，一条腿慢悠悠地晃着，双手支着床，抬头看一望无际的黑暗。寂静中，总是感觉有人在黑暗中窃窃私语，他们笑着，小声的说着话，却听不真切，我闭上眼睛，努力地竖着耳朵倾听，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就站在窗外，笑着，冲我招手。
　　虽然诧异，心里却没有恐惧，好像只是看见了平常人，而且心中油然有一种深刻的亲切。我也像他们一样放声大笑，虚空中，他们的脸时隐时现，我像受到诱惑一般，慢慢像他们走去，身体居然就是这么轻巧的穿过了墙壁，没有丝毫不适，走出屋子，回头看看自己的家，墙壁上已经开出了无数的红蔷薇，妖娆迷人。引人凝视。
　　身后有一个人慢慢的走过来，轻触我的肩膀。转身站定，眼神中充满坚定。拍我的是一个看上去华美迷人的美女，穿一身暗红色短袖长裙，上身绣着花。她笑着，神色却冰冷，她轻轻开口；“你长大了。”口气中满是苍凉。
　　我不做声，她后面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周围气势冰凉，形成一个诡异的安静的圆。人群中一个身着在黑暗中看不清形状的纯黑衣服，脸庞惨白如死者的男子开口终于打破了沉默，他说：“薇如，她还是刚刚复苏的孩子，不能离开身体很久。我们还是过两天再来吧。”穿暗红色长裙的美丽女子好像答应了这个建议，她俯下身来，轻吻我的额头，向我告别，她说过3日再来看看我。
　　然后他们就像泡沫一样，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中。
　　我看着身边的蔷薇花像失去了根基一般，如暗潮般退去，最后隐没在黑暗中。我想起那个男子说我不可以在这里呆太久，双脚也像蔷薇一般后轻轻退去，这一次我感觉到墙的质感了，冰凉而且厚重。退回到墙的另一段，我看见床边还坐着一个我，就在我看见另一个我还坐在床边的那一瞬间，我就被一种巨大的引力吸了进去，然后我发现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睁开眼睛，我依旧记不起刚刚自己看到的自己的模样，真想离开镜子来观察自己。
　　起身活动一下，身体有一点点僵，眼睛也疼。照照镜子吧，头还是那个头，一点也没变好看，身上的肥肉也一点都没变少。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还以为能一下子变成像刚刚那个女子一样的大美人呢。
　　一觉到天亮，还真很少睡的这么踏实。第二天阳光很好，早上去学校的时候一点风都没有。可走在马路上的我又觉察出了一丝丝不对劲，因为路人看向我的眼神和动作。那是一种恐惧的、厌恶的感情，我分辨的很清楚。
　　坐在教室里，一整天，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包括平时对我比较好的同桌，就连同桌因为忘带了历史书的时候，都没有向我开口，而是转身向后面的同学借书，尽管后面的同学一脸的不情愿。刚刚升高一，我不想和同学们破坏刚刚建立起一点点的友谊，可是今天他们的作为都太古怪了，这让我很苦恼，因为我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转变对我的态度，并且态度转变的这么大？我觉得可能是无意中得罪他们了吧，一定是自己善怒的脾气又惹事了，可是心中又疑惑，想不起来自己何处招惹了是非。
　　时间在人的思考间如晃眼的一瞬，三天后我吃完晚饭早早的坐在床边，如果说第一次见到奇妙的东西让人感到新鲜和刺激的话，第二次就是困惑又苦恼了。第一困惑自己身上并没有像小说里那样有改变，其二苦恼周围人的敌视和隔离。幸好因为母亲常年对我的鄙视态度，使我早已习惯了这些，可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快。
　　窗户外面有很大很大的风在咆哮，树枝哗哗的响动，时而向西狠狠弯曲，然后忽的弹起，是杂乱的节奏，让人无法把握，我很想伸手抚摸风的呼啸而过，可是我知道我的手只会被树枝抽打的生疼。心底突然就有无法言语的寂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无法掉下来，我知道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嗓子里虽然有很苦很涩的感觉，眼泪却也只是在眼眶里打转而已。它不会滑下来，也许因为现在不是时候。
　　夜晚来临的时候只是垮塌的一下子的事情，然后没有任何的征兆，风就停止了，暗红色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仿佛要延伸到天边一样，身处何地已经不重要了，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掉，只剩那红，陈迹一般的红，像血液干枯的颜色，却没有腥味的恶心，只有香甜和凛冽的香气。我知道，蔷薇花已经开得漫天遍野。